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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把酒畫中仙

2017-01-10 17:32:45
飛魔幻B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天帝白蛇

01.

流洲,在西海中,地方三千里,離東岸十九萬里。上多山川,積石為昆吾,作劍光明洞照,如水精狀,割玉如泥。洲上多仙家,風(fēng)俗似吳人,山川如中國。

據(jù)那只自稱有畢方血脈的烏鴉所說,這是《三界志》中,關(guān)于流州的記載。

我就是生活在流洲眾仙家之中的一條白蛇。

我小時候每每出洞府,都能看到散仙們或詭異或鄙夷的目光。我大概也能理解他們這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思,可是這樣的目光委實令人不舒服,于是久而久之,我便和我娘一樣,成了一條終日宅在洞府里的蛇。

洞府中的日子很無趣,無非就是我看著我娘修煉,或者是我娘看著我修煉,再不濟(jì)就是我們一起修煉。

……想想就不免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流洲是十洲三島一頂一的鐘靈毓秀之地,不過百年,我便修煉出了內(nèi)丹,可化為人形了。

我娘很是欣喜,她說我這樣的資質(zhì),的確稱得上是萬里挑一。說我是千萬里挑一,也是不夸張的。

那只經(jīng)常來洞府找我玩耍的烏鴉也說,至少在流洲地界,還未嘗出現(xiàn)過如我這般,修煉速度十分了得的妖。

可是,“萬里挑一”的我,在修煉出了內(nèi)丹之后,修為竟然十幾年內(nèi)都毫無寸進(jìn)。

塵世中,修真者若想提高修為,難免需要外出歷練。于是我娘在一個晴空萬里的好日子,將我趕出了洞府。臨走時,她老人家還說:“遙夕,改日你歸來的時候,最好能給娘帶回來一條女婿。”

我被“一條女婿”這句話羞得滿臉通紅,搖身一變化成一個荼白衣衫的姑娘,拿扇子掩了面,駕云而去。

02.

歷練嘛,講究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我很是隨意地走走停停,便到了一處名為浣云尖的山脈。

浣云尖周圍常年籠罩著迷霧,尋常人難以入內(nèi)。我降下云頭的那會兒,正趕上百年難遇的一次罡風(fēng)吹散了大霧,我才得以順順利利地進(jìn)山。

我朝深山而行,周遭皆一片影影綽綽蒼茫迷蒙。直到我繞過了一處山谷,才發(fā)現(xiàn),山內(nèi)竟然別有洞天。

入我眼簾的,是云氣氤氳出的一片碧海藍(lán)天,各種蘿芷蘭蘅異香馥郁。一汪碧潭盈盈,縈青繚白,水紋淡淡,襯著潤碧濕翠、蒼蒼交疊的山,蒸騰多姿的蓊郁水汽彌漫開來,愈發(fā)顯得云繚煙繞,樹木青蔥。

我頓覺神清氣爽,靈臺一陣清明。

我正準(zhǔn)備化成原形修煉,忽見仙霧繚繞,一襲紫氣東來,幾卷祥云托著一個雙目緊閉的人緩緩降下。素白繡銀流云袍,半透明水藍(lán)掐絲紗衣,碧玉簪子束錦帶,面若冠玉、目似點漆,似刀刻的清俊眉眼,令他有如畫中神祇一般光華奪目。

只可惜,他落地的姿勢不甚雅觀,居然是臉朝下的。

這人一落地就不再動彈,我慢慢走近他,卻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看起來清俊無匹的男子,背上居然有一道十分猙獰的傷疤。

那傷疤從他的左肩斜斜劃至腰腹,深可見骨,皮肉翻卷,還有絲絲血跡滲出,可見是新傷無疑。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臉朝下著地呢……

我端詳了這個男子半晌,受了這么重的傷也未曾化成原形,方才還有祥云托他而來,定是一個仙人了。我對于仙人從未有什么好感,便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救這個人。

片刻之后,我嘆息一聲,開始掐訣。

03.

他的傷勢十分兇險,我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這么重的傷,我約莫著他怎么著也得昏迷上幾天,再加上這兒靈氣四溢,是個修煉的好地方,便決定在這兒待上幾天。

待到暮色漸臨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石壁中打了一處洞府。

我十分擔(dān)心那男子隨時會斷氣,于是費(fèi)了不少勁,把他拖進(jìn)了洞府,方便我就近治療??此栽诨杳裕冶汶S意地尋了洞府之中的一處地方,化成原形,盤成一團(tuán)睡覺。

可是不料半夜時分,我卻感覺仿佛睡在了一個火堆旁邊,那熱度著實令我難受。

我睜開眼睛,滑到不遠(yuǎn)處那個男子的身邊,用尾巴尖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果然燙得嚇人。

我雖然很討厭仙人,可是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死在我面前,卻是真的做不到的。于是我沉吟片刻,做了一個令自己后悔一生的決定。

我保持著原形,鉆到了這個男子的衣服里面。

04.

烏鴉說得好,功夫不負(fù)有心蛇。在我的努力下,三日之后,他的燒終于退了。

高燒三日而尚未熟透,我甚是敬佩他。

他似乎很不好受,昏迷中還不停呻吟??墒俏乙膊缓檬埽冶臼抢溲?,可是為了給他降溫,我足足忍受了三天三夜他仿佛火一樣滾燙的皮膚。

眼下他體溫漸低,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還沒等我滑出他的衣服,七寸卻被人捏住了。

我大驚失色。

他是什么時候醒的?!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他:“你放開我!”

他似乎精神不好,半瞇著眼睛,眼角的線條逶迤流暢,目光沉沉,為他整個人平添了一抹凜然之氣。他聲音很輕,語氣卻算不上和氣:“你救了我?”

七寸被人捏住的滋味著實不好,于是我忙不迭地點頭:“是我是我,快放開我!”

他聞言松手。

我松了一口氣。為了防止他再掐住我的薄弱之處,我化成了人形,坐在洞府中離他較遠(yuǎn)的一端開始調(diào)息。

等我調(diào)息完畢,卻發(fā)現(xiàn)他居然又昏過去了。

05.

浣云尖雖然是絕佳的修煉之處,可是不知為何,我的修為仍然毫無長進(jìn)。

之前在流洲洞府中,我娘見我無聊,曾教我塵世間的琴棋書畫來打發(fā)時光。可是在修煉上頗有慧根的我,到了這種事情上面,居然笨得“令蛇發(fā)指”,跟著我娘學(xué)了數(shù)十年,也不過就堪堪掌握了繪畫一門的技巧。

眼下修煉無方,我又不能把這人丟在這里,于是閑來無事,便拿一些寬闊的葉子為紙,以花朵的汁液為墨,用我的尾尖為筆,自己畫畫玩。

后來那人醒了,我更為自在,經(jīng)常一邊在葉子上勾勾畫畫,一邊哼歌。

某日我依舊哼著小曲兒畫著畫,那個已經(jīng)能夠緩緩走動的男子,竟然慢悠悠地踱到了我身邊。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我注意到他朝我走來,立刻警惕地化成人形。

誰知道他只是停在我的面前,俯下身子垂眸問我:“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這么一俯身,他周身的氣息像是那三天三夜一樣,向我撲面襲來,令我渾身發(fā)燙。

我有些別扭地低下頭:“不知道?!?/p>

他低低一笑,又問道:“你畫的這是什么?”

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沒好氣兒道:“你自己不會看呀?”

我本來說的是氣話,誰料他竟然真的就地坐下了,伸手拿過我面前的葉子,開始細(xì)細(xì)端詳。

畫很簡單,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山上郁郁蔥蔥,半山腰有一處山洞,洞口盤著兩條瑩白的蛇,洞外的一棵樹上,棲息著一只烏鴉。

片刻之后,他說:“你畫的這里,是你的家嗎?”

我點了點頭。

他嘴角微勾:“真好看?!?/p>

他本就生得俊秀英挺、氣度不凡,此刻展顏一笑,如旭日初升,周遭一切似乎都燦爛明媚起來。

我愈發(fā)覺得臉頰發(fā)燙。

06.

山中歲月長,不過轉(zhuǎn)眼,我就和慕寧一起在浣云尖中度過了一年有余的時光。

他告訴我他叫慕寧,問我你的名字呢?

我說我叫遙夕。

“遙夕何解?”

我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何解,不過我娘經(jīng)常念叨一句詩,‘結(jié)中洲之云蘿,托綿思於遙夕,我的名字就是從這兒來的?!?/p>

他沉吟片刻,道:“是個好名字?!?/p>

是不是好名字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慕寧這人,一顆心真真是烏黑烏黑的。他經(jīng)常以自己重傷未愈為由,驅(qū)使我為他做這做那。

“遙夕,我餓了?!?/p>

“遙夕,我渴了。”

“遙夕,我冷?!?/p>

我既然能耐得住數(shù)百年的寂寞修行,自然能耐得住他的折騰。再加上他的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我難免要更上心一些。于是一直無甚脾氣,就任他這么鬧。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開始這么使喚我:“遙夕,我想吃蛇肉。”

我勃然大怒,一抬手,隨手撈起身側(cè)的一幅畫,摔在他的臉上。

他哈哈大笑。

07.

待慕寧傷勢漸佳,我便打算離開浣云尖。

他似乎沒料到我要走,拽著我的衣袖不撒手:“你要去哪里?”

我沉吟片刻:“總聽我娘說塵世間如何如何,我想去那里逛一逛?!?/p>

他倒是麻溜地跟上了我,理直氣壯道:“我也去,你帶上我!”

我甩不掉他,只得帶著他上路。

我駕云而行,速度倒也快。他坐在云朵之上,嘖嘖稱奇:“沒想到你們蛇妖居然也會駕云!”

我很不喜歡他說的“你們蛇妖”這種語氣,于是白了他一眼,準(zhǔn)備把他踹下云朵。

他自然是抵死不從。

我們一陣打鬧,云朵就失了準(zhǔn)頭,降落在一處名為臨安的小鎮(zhèn)外。

臨安看起來十分安逸靜謐,青石板的街道上雖然有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走來走去,卻依然沒有多少喧鬧之聲。

我們二人信步而行。凡間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十分新奇,自然免不了東瞅瞅西看看。

慕寧倒是好脾氣地跟在我身后。

就這么閑逛了一會兒,不多時,天空中居然飄起了蒙蒙細(xì)雨。我和慕寧一拍即合,進(jìn)了一座小茶樓避雨。

茶樓的座位前,有一個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女子正在唱著什么。慕寧看到我的目光,解釋道:“那是戲子,唱的是戲文,你要不要聽一聽?”

我說好。

那女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她唱神仙本是多情種,蓬山遠(yuǎn),有情通。情根歷劫無生死,看到底終相共。塵緣倥傯,忉利有天情更永。不比凡間夢,悲歡和哄,恩與愛總成空。

我聽不太明白,就轉(zhuǎn)頭問慕寧:“這是什么意思?”

他本在蹙眉,見我扭頭,便展臂攬住我,笑得一派風(fēng)清月朗:“沒什么意思,說了你也不懂?!?/p>

我本是一條不學(xué)無術(shù)的蛇,見他這么說倒也沒生氣,只是又白了他一眼。

不多時那戲子下去了,一個胡子有些發(fā)白的老頭兒拿著一塊木頭走了上來。

他立在一個桌子前,話還沒說呢,先拿著木頭在桌上狠狠拍了一記,著實駭了我一跳。

我驚魂未定,偷偷和慕寧咬耳朵:“我覺得這個老頭兒不是好人!”

他聞言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老頭兒拍完桌子,居然開始講故事:“上一回我們說到‘西子湖畔斷橋邊,天緣湊巧與許仙,今日我們接著說。這條名為白素貞的白蛇……”

我聽到這里來了興致,那邊慕寧也湊過來對我道:“講的是你們白蛇哎!”

我嫌他聒噪,把他推遠(yuǎn)了些,認(rèn)真地聽著白素貞的故事。

08.

我哭哭啼啼地回了浣云尖。

慕寧跟在我身后十分無奈:“人家都說了這只是故事,當(dāng)不得真的……”

我不理他,進(jìn)了洞府,紅著眼睛化成原形,盤成一團(tuán),把頭埋在最里面。

慕寧戳了戳我的七寸:“哎,你再不出來我可掐你這里了??!”

我知道他不會下手,于是動也未動,只是悶悶地說:“法海那老和尚,真不是個東西?!?/p>

慕寧附和我:“是是是,真不是東西。”

“我再也不去凡間了!”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先把頭拿出來好不好?”

我不理他。

外面許久沒有動靜,我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昨晚我不知為何化了人形,居然被他抱在懷中睡了一夜。

我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就要起來。

他卻收緊了手臂,紋絲不動。

半晌,他喚我的名字:“遙夕。”

我聞聲一回頭,恰好撞進(jìn)了他的目光中。他目光溫柔繾綣,像是溫暖的潮水一層一層將我包裹。他微微啟唇:“遙夕,我要走了?!?/p>

我的心陡然一空。

這樣的感覺委實不太好受??墒沁€沒等我說什么,他又說道:“我會很快回來的,你乖乖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我垂眸不語,只是看著他交疊在自己身前的雙手。他的流云袍的袖子向上卷了卷,露出他白凈結(jié)實的手臂,愈發(fā)顯得他修長的手指沉穩(wěn)有力。

那樣的手指,輕輕拿起一朵花瓣翻卷的白色小花,簪在了我的鬢邊。

我尚在出神,可是身體卻被人轉(zhuǎn)了一圈,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就那樣印在我的額頭。我瞪大了眼睛,感覺慕寧的雙唇滾燙,落在我的額上,像是點燃了一叢火焰。

許久之后,他的唇離開了,卻用額頭抵住我,很輕很輕的聲音,流淌在唇齒之間。

“不出一年,在這朵花還沒枯萎的時候,我一定回來?!?/p>

“嗯。”

“等我回來好不好?”

“好?!?/p>

09.

烏鴉在浣云尖找到我時,第一句話就是,小遙夕,你娘要渡劫了。

我娘本就接近萬年高齡,此次渡劫可謂難上加難。可是如果有我在,想來也能為她擋上一擋。

距離慕寧的一年之約大抵還剩幾天,可是我娘卻等不起了。我在浣云尖為慕寧留了一幅畫,然后隨烏鴉向流洲而行。

可是尚未至流洲,天空中已然濃霧滾滾,雷鳴大作,數(shù)道金光閃現(xiàn)在濃霧之間,看起來卻并不是渡劫前的天雷。

烏鴉臉色一變:“糟了,是上仙!”

上仙?上仙大多遠(yuǎn)在九重天上,他們怎會知道我娘在渡劫?!

待我趕到流洲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往日熟悉的山峰已然被夷為平地,滿地碎石,我娘的原形正奄奄一息地委頓在碎石邊。

我大驚失色,毫不猶豫地?fù)淞诉^去:“娘!”

我娘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我撲了過來,半空中的濃霧徐徐散開,數(shù)十位天兵天將落在我們面前,流洲的眾多散仙紛紛現(xiàn)身,恭敬地俯身。

領(lǐng)頭的一位天將喝道:“吾乃北斗七真君之一的貪狼星君,眾仙家圍剿蛇妖有功,本君定會稟報天帝,論功行賞。”他又看向另一邊的烏鴉,“畢方引來白蛇之女亦有功,可將功折罪,重返天庭?!?/p>

眾仙家大喜過望,齊齊拜倒,不停道謝。

而那烏鴉早已搖身一變,那流光溢彩的火紅羽毛,灼傷了我的眼睛。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滿心蒼涼。

10.

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為什么流洲的眾散仙,雖然明顯不喜歡我們,卻為何容忍我們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

因為他們在等,在等我娘渡劫。

萬年白蛇的內(nèi)丹,是修行之中的一大助力,可令散仙一舉躍上九重天,這樣的大好機(jī)緣,任誰都不會放過。

而那畢方,被貶謫后,在我們身邊隱姓埋名了數(shù)百年,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立功的機(jī)會。

我咬了咬牙,暗中掐訣,準(zhǔn)備拼盡一身修為帶著我娘遁走,可是尚未動作,卻見一襲紫氣東來,幾卷祥云托著一個人緩緩降下。素白繡銀流云袍,半透明水藍(lán)掐絲紗衣,碧玉簪子束錦帶,面若冠玉、目似點漆,似刀刻的清俊眉眼,令他比畫中神祇還要光華奪目。

恰是初見那般模樣。

看到他,我的一顆心像是突然落入了萬丈深淵,空空落落的,令我窒息得難受。

慕寧。

他走上前來,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卻一言不發(fā),只是垂眸看著我。領(lǐng)頭的真君似乎與他十分熟稔,拍著他的肩膀喜氣洋洋道:“慕寧,此行還多虧了你的那幅畫……”

我的心又是一緊。

我忽然明白了,這群天兵天將之所以能夠那么迅速地找了過來,除了有畢方的指引,還有另一個原因。

當(dāng)初在浣云尖,慕寧曾經(jīng)看過我畫的流洲,當(dāng)初他問:“你畫的這里,是你的家嗎?”

原來如此。

11.

慕寧走到我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化成人形,抱著我娘盤成一團(tuán)的冰冷身子,聲音都在發(fā)抖:“慕寧,我求求你,看在我救你一命的分兒上,你放過我娘好不好?”

他卻只是緊抿著薄唇不說話。

我愈發(fā)絕望。

片刻之后,我緩緩張口,吐出一顆瑩白色的珠子。

珠子表面有淡淡的霧氣繚繞,卻擋不住瑩潤如酥的流光從中透出。

那是我的內(nèi)丹。

慕寧身后,那個名為貪狼的真君驚呼:“天哪,不是白蛇,竟然是玉蛇!”

這句話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番騷動。

白蛇自然是萬年難尋,可是我娘早就告訴過我,我這般體質(zhì),說是千萬里挑一也不為過。

我修煉速度奇快、我修成人形之后就毫無寸進(jìn)、我娘在自己快渡劫之前把我趕出洞府……

只因我是茫茫大荒,千萬年僅此一條的玉蛇。

修成人形之后,白蛇的修煉方法于我無用,自然不會增加修為。

我不過是我娘從荒野中撿回來的一顆蛋,她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把命抵給她,也是值得的。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慕寧:“我把我的內(nèi)丹給你,你放過我娘好不好?”

他的目光還如我一年前所見的那般溫柔繾綣,可是我已經(jīng)不相信他了。

我想了想,把我娘輕輕放在一邊的地上,然后重重地跪下:“慕……真君,我求求你?!?/p>

我話一出口,他的目光卻陡然凌厲起來,周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倨傲疏離之勢。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修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冰冷的聲音如同從極地冰淵席卷著寒風(fēng)而來:“你喊我什么?”

我垂眸看著地上的亂石,心中無波無瀾:“真君?!?/p>

12.

慕寧把我和我娘帶回了九重天。

他力排眾議將我留在了自己的宮殿之中,也不知他對天帝說了什么,天帝居然真的放過了我們。我不知道這群上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唯有終日守在奄奄一息的我娘身邊,寸步不離地替她療傷。

可是我卻不明白,往日我連慕寧的傷都治得了,卻怎么也不能讓我娘有好轉(zhuǎn)的跡象。

后來我聽宮殿中的小仙女說,慕寧乃天帝的皇子,那日雖然受了重傷,可是身上帶有保命之物,所以受了那么重的傷卻能漸漸好轉(zhuǎn)。

我只覺得自己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十分可笑。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當(dāng)初浣云尖中一年的時光,于九重天之上的仙人們而言,其實不過只是短短的一天而已。

慕寧每日都來看我,他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守在門口處。我自然是不理他,他逗留半個時辰左右,也會自行離去。

這樣日復(fù)一日,我娘愈發(fā)虛弱,我已經(jīng)幾乎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

我急得不得了,那天看見屋中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便毫不客氣地抓起身邊的茶杯擲了過去:“走開!”

來人一襲火紅衣衫,躲開茶杯,走到我身邊,緩緩開口:“小遙夕?!?/p>

居然是畢方。

我看也不看他,只是繼續(xù)掐訣為我娘療傷。

可是畢方卻說:“別費(fèi)勁了,用你這種方法,你娘活不了?!?/p>

我回頭瞪他,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你還敢來?!要不是你,我娘根本不會死!”

畢方垂頭:“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畢方壓低了聲音道:“你娘的魂魄散了大半,尋常方法根本不行。若有返生香,便可令她起死回生?!?/p>

我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畢方繼續(xù)說,聚窟洲上生長有返魂樹,返魂樹,敲擊木本有銅鼓呼嘯聲。可以制成不死藥,名為返生香。

“只是……”

我看向他。

“返魂樹是神樹,聚窟洲又是一等一的兇險之地,周圍定有厲害的兇獸鎮(zhèn)守?!?/p>

我咬了咬下唇,未置一詞。

畢方見我還是不理他,嘆息一聲離開了。

13.

我覷到一個大好的時機(jī),避開了慕寧,準(zhǔn)備帶著我娘偷偷摸摸地趕赴聚窟洲。

可是我在溜走的時候,卻恰好撞上了正在巡視的文曲星君。

文曲星君雖然與貪狼一樣同為北斗七真君,卻生性磊落,見不得我一直記恨慕寧??次乙?,也不攔我,只是告訴了我前因后果。

慕寧本是天帝皇子,某日在鎮(zhèn)壓魔族的戰(zhàn)役中受重傷,不知墜落何方,天帝屢次派人尋找,卻終究未果。

可是過了一天,慕寧竟然回來了。他重回九重天之后,大家都知道他不知從何處得了一幅畫,珍藏?zé)o比,從不示于人前。

他回來的次日,眾仙前往瑤池赴宴,貪狼喝多了,在慕寧處歇息,趁他不備,看到了這幅畫。

很不幸,那幅畫就是我畫的流洲洞府。

貪狼本就是主司欲望的星曜,眼尖地辨認(rèn)出畫中有萬年難遇的白蛇。這樣的白蛇,一旦成了氣候,就是天庭的災(zāi)難。于是他上奏天帝,請求帶兵降妖。

慕寧醉酒醒來之后,得知貪狼已經(jīng)帶兵去了流洲,二話不說駕云就走。

卻還是晚了一步。

要不是貪狼因為覬覦萬年白蛇的內(nèi)丹而遲遲未下重手,我娘就不會雖然已經(jīng)魂飛魄散,卻還是留了一魄保持肉身不毀。

聽到這里,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們尚在浣云尖的時候,慕寧有一次惹怒了我,我隨手撈起身側(cè)的一幅畫,摔在他的臉上。

沒想到他竟然把那幅畫藏進(jìn)了衣襟,還帶上了九重天。

事已至此,我還能怨誰?要怨就怨自己,畫什么不好,偏偏要畫自己的洞府……

怨不了別人。

14.

文曲星君著實是一個很有計謀的人,他雖然沒有攔我,卻暗暗派了手下去通知慕寧。

文曲的故事還未講完,慕寧就趕來了。

我嘆息一聲,只得隨慕寧回去。

回到我之前的房間,慕寧卻并未如以往那般離開,而是問我:“畢方那日來看你,都和你說了什么?”

我不說話。

慕寧看著我,一雙深邃的眼眸似是蘊(yùn)藏了最刺骨的疼痛:“遙夕,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聞言,我冷笑出聲:“和你說什么?說說我和我娘的內(nèi)丹有什么好處嗎?”

慕寧目光大慟,嘴唇顫了顫,卻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后,他聲音低沉,像是一片羽毛拂過我的心間:“遙夕,我以為……你是知道我喜歡你的?!?/p>

我不為所動:“真君的喜歡,可真是要命。”我看他不言不語,便又補(bǔ)了一句,“事到如今,我只怨我自己當(dāng)初救了你?!?/p>

我話音剛落,便觸到了他難過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生凌遲一般。

慕寧拂袖而去。

次日,他沒有來看我。

我想,畢竟是天帝皇子,骨子里的驕傲,真的是不容任何人踐踏的。

15.

誰料兩日之后,慕寧殿外,竟然有天兵天將拿了誅妖鏈來拘我。

領(lǐng)兵的是文曲星君,他看著我嘆氣:“慕寧昨日去了聚窟洲,被鎮(zhèn)守返魂樹的窮奇纏住,毀了大半修為?!?/p>

我心下大驚。

“慕寧至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司命星君那里,他的命盤已經(jīng)亂了,眾仙用了無數(shù)奇花異果來為他續(xù)命,總算是留了一口氣在?!蔽那^續(xù)嘆氣,“天帝知道慕寧是為你娘尋找返魂樹才受如此重傷,勃然大怒,當(dāng)即下令捉拿你?!?

危在旦夕……我如同被雷劈了一樣,任何話都聽不進(jìn)去了。

文曲似是不忍,對我道:“遙夕,我知道是畢方告訴他這件事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他聲音很低,“若是我,一定會放你離開的?!?/p>

我唯有苦笑。即便他放了我,其他人又哪里肯讓步。已經(jīng)修煉出了內(nèi)丹的蛇妖,在天界盤桓不去,早成了諸人的心腹大患。今日天帝親自下令捉妖,慕寧又昏迷不醒,正是立功與泄私憤的好時機(jī)。

我定了定心神,沖著文曲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文曲點點頭。

我回到房內(nèi),撫了撫榻上我娘冰冷的身體,笑著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女兒不孝,沒給你帶回來一條女婿。倒是給你留下了一個女婿,你要不要?”

言罷,我擦了擦眼角,拿起桌上的紙和筆,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神仙本是多情種,蓬山遠(yuǎn),有情通。

這是那年我們在臨安,曾聽到的戲文里的話。

我把一直藏在衣袖中的一朵已經(jīng)干枯的花,放在了那張紙旁邊。

這是那年他臨走時,替我簪在鬢邊的一朵花。

我想,如果慕寧醒來,看到這句話,一定會懂我的意思吧?

16.

琉璃檐角的寶羅大殿,天帝坐在御座上,氣度威嚴(yán)。

我情不自禁地匍匐在地。

彼時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有足以毀滅一切的強(qiáng)大氣魄。

自己已然臣服、又談何抗?fàn)帯?/p>

天帝的聲音如洪鐘一般,響徹大殿:“罪妖遙夕,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想了一想:“給我一杯瑤池宴上的酒吧?!?/p>

這樣的要求,就連天帝也微微有些詫異。

仙女遞來一個玉盞,盞中的液體芳香馥郁,有令人沉醉的味道撲面而來。

原來這就是那天令慕寧喝醉的酒。

我一口飲罷,微微一笑,有些悵然地想,如果白素貞沒有喝雄黃酒,現(xiàn)在她是會和許仙在一起的罷?如果當(dāng)日慕寧沒有喝這樣的酒……

可是這人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勾起嘴角:“走吧。”

我被兩個金甲天兵押上了鎖妖塔的浮板。鎖妖塔周身透明,由外可以看見內(nèi)部的情況。外層由鐵鏈拴起,塔身上篆有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符咒。

我被推搡著鎖入最底層,當(dāng)盤龍柱的威壓襲來,我化成原形,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忽然想起曾和慕寧在凡間聽過的,白娘子的故事。

我不是白素貞,慕寧也不是許仙,我的死或生,于慕寧其實并沒有什么影響。以他的性子,以他天帝皇子的身份,無論何時都會讓自己很快樂。

這樣想來,雖然心中還是鈍鈍地疼,可是只要他過得快樂,我一條蛇的難過、又算得了什么呢?

盤龍柱朝著我的命門沉沉壓來,我一動不動,緩緩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我卻不經(jīng)意地想起他說過的話: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你畫的這里,是你的家嗎?”

“遙夕,我想吃蛇肉?!?/p>

“我會很快回來的,你乖乖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不出一年,在這朵花還沒枯萎的時候,我一定回來?!?/p>

“等我回來好不好?”

……

“遙夕,我以為……你是知道我喜歡你的?!?/p>

我知道。

但卻不比凡間夢,悲歡和哄,恩與愛、總成空。

17.

許多年之后,慕寧在流州上空駕云而過,遠(yuǎn)見渺渺青山隱在云霧中,浣云尖恰是他們初見那般景致。

他落了云頭,信步漫行。

忽聽遠(yuǎn)處有歌聲漫吟,空靈入耳。他尋著歌聲而去,在一處已經(jīng)被藤蔓掩蓋的山洞中,發(fā)現(xiàn)了一片葉子。

葉子上有一幅畫,九天之上,云霧翻卷,男子身長玉立,衣袂飄揚(yáng)。或許是時間倉促,她只來得及在葉子上用尾巴勾了一個男子的輪廓。沒有眉眼,但是慕寧知道那是他。

這浮生多少愛恨,最終不過都附于一幅畫卷、一支歌謠。人世間那么多匆匆往往的過客,或許他們不會為了一幅畫而舍棄塵緣,但凡塵間繁蕪的誘惑,有時候,還不如一幅畫更讓人刻骨難忘。

他閉上眼睛,忽然就淌下了數(shù)萬年來,慕寧帝君的第一滴眼淚。

他想起初見她的樣子,朱唇皓齒,眸若點漆,長發(fā)如瀑,更顯出一身荼白衣衫如玉如璋。他很想把她抱在懷里,很想和她共飲瑤池酒,很想再聽她喚一聲:“慕寧。”

他那時方知,想念,原是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

碧海漫過了藍(lán)天,大荒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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