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蒙

臺階

描繪這個房間有點(diǎn)難：

靠近懸崖，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水流聲

從容地鋪向臺階。必須有落葉，

以及從四面吹來的風(fēng)。

還有靠墻的蓑衣，夏日的草帽，

衣鉤上，還掛著一件衣裳。

雅礱江從面前流過，

藍(lán)色的水面看似平靜，

被幾塊大石頭沖擊后，

水浪掀起白花花的波浪。對面的山，

在清晨里總有薄霧散開又合攏。

像本書，在睡意中垂下。

經(jīng)常來到這里尋找青春。

那些年，我以狂妄的熱情無視這些建筑，

落花以及流水。岸邊，我丟失的

腳印沒有鏤花的圖案。多年過去，

浪花奔涌，窗邊傳播寂寞的清涼。

把雙手捧在嘴邊，下午的樹枝舒展開來。

停止了怒吼

我會重視這平等的地盤，

老年人的新年，他們祝賀著，

沒日沒夜，沒有早晨。

他們停止了怒吼，排斥身外之物，

他們是超重的睡眠。

請理解晚年的時光。

我也有被動的青春，

以及沒有歇息的污水。

沒有父親的駝背，

也沒有女兒夢中的奔跑，

我?guī)煾甘抢先?，我的徒弟也是老人?/p>

他們是鋼鐵的后代，堅固無比。

并擁有誠實(shí)的掛鐘。

在沒有光的夜色中，路燈是星星的敵人。

那些遭遇迫害的寒風(fēng)，

無畏地吹過頭發(fā)，那臉龐的陡坡。

他們停止了怒吼，以互相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

見證鐘聲中負(fù)責(zé)的流水賬。

風(fēng)是有脾氣的

當(dāng)然，風(fēng)是有脾氣的，

如此的下午，陽光普照，

老年人在熱情地張望。

他們的懷鄉(xiāng)病不會自動好轉(zhuǎn)，

他們是峽谷里的包谷、烤焦的

紅薯，急切、希望，遠(yuǎn)離兒女。

風(fēng)帶著激烈的吼聲，在午后的光中，

任何消息都抵消不了彎下去的走廊。

我視窗外是雪白的冬天，

而一些溫暖的花開始被吹裂，

無人垂淚，無人知曉。

河谷中剛烈的脾氣，能抬起石頭與

獅子。那堅強(qiáng)的氣質(zhì)是吹滅的黃沙。

漫天的黃沙可否容納一張書桌，

一個水杯。那倒下的樹樁

舒展而來，從彎道走向滿城的人生。

風(fēng)絕對是有脾氣的，

請包容它，請容納它吹越萬物。

樹下，那悄悄張開自己的無花果，

木棉，還有吹落在地上的樹葉，

一個冬天，防不勝防。

我在桌前回信，耳朵里灌滿

窗子縫隙的風(fēng)聲，我起身關(guān)閉，

不時能聞到石灰石般深遠(yuǎn)的氣息。

每天

巴壁虎從綠葉變成紅葉，

一定是時間的功勞。

時間永恒，時間不會變化，

變化的是每天的灰塵、空氣，

以及呼吸。

我無意緊張，某人離去，

或者在拐杖上康復(fù)，已成定律。

每天都會消失，

每天都會從自己的

身體里長出不一樣的自己。

那舒張的空氣還會懸浮

更多的顆粒、塵埃，

一旦風(fēng)吹草動，我看著你，

都有同樣的理由。

我有信心，每天，不會迷失。

轉(zhuǎn)彎處

帶來歲末之身，連同腎病的

隱匿。從周末的機(jī)場路驅(qū)車前行

刺桐花驅(qū)散在空曠的空中。

紅熱的花朵，甚至細(xì)化在云朵的

邊緣，深處的蔚藍(lán)里，

那是遠(yuǎn)方的呼喚，使一種空間

迷幻在另一空間。

新年的風(fēng)沒有念舊，

從裸露的林子里逃離，橙紅的黃土

沒有衣服，連干草都是同一種味道。

我明白，一塊空地能在風(fēng)中折射，

似乎很輕蔑的眼光。

在野外，我視蔚藍(lán)的空間，

為我所用，甚至是無邊的額頭。

熱情的刺桐花鋪向更遠(yuǎn)，轉(zhuǎn)彎處

將大地的輪廓收于自己的懷中。

似乎是一種命運(yùn)，是一種人生，

將我不知曉的秘密延伸到周末的

山巒。沒有一個出口屬于靈魂，

屬于內(nèi)分泌，屬于身子骨里隱秘的

疼痛。我將所有的空白留在塵埃里。

刷屏

一個人擁有如此多的秘密，

他的賬號卻沒有密碼。

他空出期盼，在西區(qū)，

引申為一種榮譽(yù)。騎馬從天邊

策馬而行，空氣里家父

抽身而出，他凝結(jié)的眼睛，

嚴(yán)謹(jǐn)，在蘇鐵開花的時候，

不會輕易交出卡號。

金沙江開始少有的碧藍(lán)，

黃沙聚集兩岸，

把一生的銀兩交給并不認(rèn)識的鄰居。

他沒有說話，我半年的生活，

全被水缸邊的白霜接滿。

甚至在樹蔭下，南向的風(fēng)，

沒有深交，還會失明。

嘶喊著，并在心里預(yù)付遺產(chǎn)。

起先，沒有石林中的腳步，

中途，沒有輪胎的車痕。

似乎有人能預(yù)言，有人能刷屏，

而我，只能在鳳凰樹下，

翻閱發(fā)黃的舊報紙。

灰白塵埃，滄海桑田般坐在木椅里，

就像居住在一則舊新聞里。

最后的歸宿往往出奇制勝。

夢見

從睡夢中經(jīng)過，林邊曼陀羅的

周身有白色的去處，

夢中的花朵全都在抖動。

那些深夜里的喇叭，吹響離別的

號角。我在隱約的聲音中

走向暗處的房屋，

那樣的房屋沒有門框，沒有窗簾，

我的心里沒有絲毫難過。

從每天的睡夢中醒來，

樓道響起不息的腳步聲，

我不想起身去打擾，

他們有他們的歡樂，不會成為噪音。

窗欞外，是晨曦，是天橋邊地攤的吆喝聲。

這不是幻聽，也不是幻覺。

天色漸漸明亮，炳草崗，沒有

阻止廣場進(jìn)入湖中央。

在書的芳香中慢慢醒悟，

慢慢明白：一人的菜園沒有蘋果，

一人的江邊沒有魚竿。

我健康而晴朗，胃里時常升起霧中的

損失，如同外來的流星，

外來的隕石。在所有的夢中，

我能夢到那些死者的拜訪，

也能夢見窗簾邊，一朵花逐漸凋零、遠(yuǎn)去。

日子

勤勞的人駕鶴西去了，

親人還沒有來認(rèn)領(lǐng)，最近

他們忙碌得很。清晨，

我老是聽到窗外的露水，

在潮濕的路面被汽車壓的彎曲。

勤勞的人，該收工了。

沒有故鄉(xiāng)可去，

也沒有故國。迷人的沉木，

也只是夕陽下樹木的倒影。

那么多人生，那么多爆脾氣，

也只在舊歷的中國，

變得更加親近。

時常懷念那勤勞的鄉(xiāng)村，

沒有一處是我的肉身。

在紅色的國度，依稀有廢舊的

汽笛，在河面上安睡。

桉樹邊，凌亂的日子來得不多也不少，

我的孩子，歲月的風(fēng)聲中向我靠近。

帶著月亮，去更近的郊區(qū)，

聆聽風(fēng)與馬的呼吸。

我在日子里慚愧地過下去?；畹降住?/p>

在山中

在山中，以陽光洗臉，

以舊事洗心。我長久地仰望

山外的往事，點(diǎn)滴皆有驚悸。

殘月并不孤立，冷風(fēng)涼伴落日，

狗吠不寧，我沒有言語。

真的，古樹能長出內(nèi)心，

枝繁葉茂，最底部的根須，

能攪亂江河。我心懷胡琴，

在窗臺邊想念，一輛夜行的車

左右晃動，猶如時鐘的痕跡，

既明亮又晦澀。你已帶走水桶，

還有結(jié)實(shí)的冰。整個冬天，

我的側(cè)影像枚生銹的鐵釘，

一動不動，聞所未聞。

并列在窗外的樹，終日不語，

偶爾在風(fēng)聲中微微顫抖。

只有它與我最親近，

是它，在睡眠中伴奏，

凄厲的新九，此時，與大地合而為一。

鎮(zhèn)上

河灣未必延伸到干草的位置，

一個人的臉不會骯臟到哪里去。

黃沙穩(wěn)穩(wěn)摟住兩岸的

青磚黑瓦，我用鏡框扶住

這一路起伏的土路。

新九鎮(zhèn)里，拐角已消弭，

站在路邊的老人，以平靜的口氣，

復(fù)述藍(lán)天下的罪過。他結(jié)巴的語言，

被周圍的車流淹沒，

我完全未聽清楚。

他無醉態(tài)，僅有眼角邊清澈的湖底，

那里，萬里無云，他在碧波里

似有絲微的感動。之后，

又回到正常的語態(tài)。

他邁開步子走過，

后來消失在人流中，

不知新春是否能為他祝福。

手無寸鐵

做一個手無寸鐵之人，

被大海喂養(yǎng)，白天喂養(yǎng)馬匹，

夜晚喂養(yǎng)內(nèi)心的荒涼。

在海的入口，有一半的營養(yǎng)，

化整為零，被幸福窒息。

我緊握雙手，為山中做了番評論。

山中的歲月，沒有富人與貧窮，

每一縷春風(fēng)都是奮斗的號角。

從前朝來的客人也是寬容的，

他們嚴(yán)以律己，煙頭都有美德。

我看他們行走，并從視野里消失，

他們的樣子，會讓我傷心。

我牽著駿馬，從山梁回來，

整個新九在暮色中等候。

鄉(xiāng)愁

眼淚里的沙子是黃金，

成片的傷感僅僅是河床

慢下來的角度。沒人希望

日落中的鄉(xiāng)愁，比螞蟻還小。

風(fēng)箱里的咳嗽聲，在蜂巢結(jié)成

蜂蜜。山巒與房梁，

全在祈禱，我看著你，直到消失。

我將起身，在脆弱中迷茫，

而眼角邊的灰塵，宛若前庭，

前庭里的石榴樹非常干脆。

有一陣子，我只望著河心，

希望能養(yǎng)活死去的山丘。

其實(shí)，這僅是一個愿望而已，

你一離去，整個天地變暗變黑。

風(fēng)一吹，我便耗盡自己的一生，

無論你怎樣追趕，那光明，動也不動。

該歇息了

該歇息了，大地轉(zhuǎn)彎處的電線桿，

延伸最惆悵的群星。

在峽谷，每一顆都流離失所，

沒有親戚，沒有落日，

那抖動的，是空氣里的人情。

稠密得如同一場生死。

不會輕易言說這黃昏里花色的顆粒。

就像星星收起光束，把盛大的夜空留給

藍(lán)色浩瀚的宇宙。我收回敬畏的心，

并沒有仰望可以牽掛，那迷人的

景色正齊齊涌進(jìn)一個叫新九的山溝。

沒有邊疆，每一粒塵土只會傷心欲絕。

整潔的山坡，像一張油畫，

那些色彩輕描淡寫，一是一，二是二。

而巨額的遺產(chǎn)，正以簡單、直接的面容

輸入到黃昏單薄的內(nèi)衣。

薄霧里，升起的陽光形成巨大的陰影。

看到的人，正在漸漸縮小，

縮小到夜色明朗的星空。

謝幕

注視那朵花，即將凋謝的花瓣，

控訴委屈的一生。

花蕊中，一只蜜蜂還在啃噬，

樣子匆忙，毫無耐心。

花瓣周圍匯聚神秘的氣氛，

那是肚子的憤怒，也是老年在謝幕。

周圍沒有任何可以消停的樹蔭，

陽光下，春季剛剛邁開腳步。

我聽到門口有內(nèi)心的澎湃，

像似海邊的峭壁，在浪花中考勤。

沒有值班的哥哥，就連弟弟，

也在松針上頑皮。他們是花朵的背影。

新九，在一朵花里讀懂全部的命運(yùn)。

有人在燈下起草碑文，有人埋下頭顱，

只為仰望夜空的繁星。

有人反省，有人布置了一輩子，

庭院等待風(fēng)雨，干死的樹樁如同父親，

他有難忘的生死戀，而媳婦在井邊照鏡子。

感嘆

一塊坡地，有很大的危險，

即將照耀的水池，以全面的位置

接納下午的沙塵暴。

那中心，是榕樹的寬容，是去年的

麥稈，是水田中濃縮的精華。

沉浮的干草以一己之力，

想要制止傳統(tǒng)、美德，有些困難。

我也知道，一個人將在窘迫里

埋下他的頭。再微弱的螞蟻也將定格

成為一人的峽谷。再兇猛的動物，

也會在深夜中成為彎月，

在樹丫的陰影里梳理傷口。

再陌生的牲口，也只能將自己的胃，

在刺人的陽光里反嚼。

他是浮動的，不安的，甚至是無奈的。

我視這郊外的新九為心里的暴動。

甚至我可以抹滅閃電，刀上的寒光，

山峰上的冷雪，河邊里的往事。

沒有了記憶，而我自己，

將成為落花，在幽深里一片片，

一片片凋零，沒有人為之感嘆。

理想國

做一個樹皮皸裂的人，

做一個君子，與柏拉圖

共建理想國。在那里，春風(fēng)和煦，

樹林成蔭，沒有毒品，沒有戰(zhàn)爭，

我在酒精中拉出頭顱，

也在銅銹中提煉品質(zhì)。

身后的風(fēng)一如既往吹往新九。

深山里的靈魂，隨風(fēng)飄舞，

我的靈魂將在山泉邊被吹落。

連同昏黃的夕陽，抽煙的思考者，

一起在石頭上坐下，頭腦里的海洋，

是大師們的燈光，他們的窗簾一直關(guān)閉。

沒有什么深厚的分裂能劈開惟一的

道路。路的兩邊，月亮也含羞地躲藏，

那濕漉漉的斧柄有我一生的寒光。

林子里，狼在嚎叫，如同心內(nèi)的

孟加拉老虎，在黃金中佇立。

它的身軀掩蓋了茫茫的夜晚。

它的眼睛犀利，能洞穿整個高原，

沒有任何愛與恨能逃過劫難。

傾心

傾心于內(nèi)心的死亡與完美，

這絕對是一種失望。

是河岸邊的柳絮，也是殘酷的

波浪，想把新九拉進(jìn)懷里。

那里的壞笑里住著一個和尚，

那里的天真里有一位吃桑葚的人，

他在熱愛中掏空心思，也在心思里

慢騰騰地倒下。身后有用不完的銀子。

月亮之下是星星，

星星之下是宇宙。宇宙里有個能說話的

地球。我站在地球上仰望無垠的星星，

每一顆都能留下淚水。

在淚水中起身，睡去，瑪雅人不會打擾，

埃及人不肯來新九。

一個人就是巨石，就是宇宙，

就是你心中那個不死的老人。

其實(shí)，不會失去最先的幸福，

正如我不能擁有另外的星空，

那地平線意外地收獲，意外地回頭，

有一種火腿的質(zhì)問，有一種廚房的味道。

站在一棵老長不出新芽的樹下，

就像抽干自己的脂肪，把血流向骨頭。

我說到做到，沒有干癟的乳房，

在河的沉沒中撩起衣裳。沒有。

蔚藍(lán)

熟悉一生的路，惟一的路，

一座破敗的橋梁把兩岸分離，

就像分開我的余生。雪已將暴雨

催趕到很冷的山頂，那邊

是格薩拉的云朵，用手就可以摘下。

這里，是盤旋的愛與纏綿，

是雨后暴死的美得可愛的蔚藍(lán)。

微波里，水云間沒有倒影，

反而增加依稀的雷聲。

苦苦堅守的彎道，沒有一把梯子

能把幸福、桑樹下的悲苦之聲，

留下來。請留下來，我會在紅土邊

摳下那些斑駁的光陰。

把最北邊的土墻堆砌成幸運(yùn)的色彩。

在漁門，已經(jīng)忘記了工作，

而且不會繼續(xù)工作。

在雞鳴狗吠的夜間數(shù)著星星，

并把窗邊的樹枝刨開，

讓星星重新充滿山嵐中隱秘的命運(yùn)。

以后來者的名譽(yù)，使勁地捧起一泓清水，

洗去我眼里即將到來的老年的憔悴。

隱蔽

你一如既往地流連，身下是

白雪的林子。斜坡上，一些花朵

已失去水分，還在寒風(fēng)中吹起煙霧。

當(dāng)你露出荷葉般的清涼，

我似乎還在閃電中看清了果核，

在離窗邊更近的位置，

溝壑里填埋了古色古香的繽紛落葉。

青苔里看不清你的影子，

你是那刻的星光，你是那么遠(yuǎn)。

即使是彗星，也沒有隕石，

在曠野中抗拒隱私、青衣。

我懷中的情愫，以及架下的葡萄藤，

也在向更顯露的空間掩藏。

那是你，午后中瑣碎的樹蔭。

時而扶正倒下的云南，

時而撲倒在通往邊疆的身體。

你是否應(yīng)該給我一個結(jié)論，

在我們周圍，有沒有更沉醉的柵欄，

有沒有冰塊，在撕裂這無邊的黑暗。

你從冰中站起，像一朵前世的浮云，

周圍的青草、綠樹，沒有一處可以隱蔽。

萬丈深淵

沒有依靠這萬丈深淵，

這萬丈良田中有一枚圓潤的大海。

海中有酒、稻子、金黃的脾氣，

握著家鄉(xiāng)的一抔土，讓白帆遠(yuǎn)航。

這是出海前的紛爭：如若有人在熱血邊

暈倒，他內(nèi)心的骨骼鋪滿了無軌電車。

車?yán)镉幸晃换杷睦先耍?/p>

他的下巴圍繞一群生病的茅草。

依偎在大海的入口，等著夕陽慢慢

停止喧嘩。那升起的桅桿，

有著鋼鐵般的品質(zhì)：我在碧波萬頃

的希望里眺望鐵路、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暲恕?/p>

沒有什么能侵入寧靜的萬物。

萬物自有其定力，自有其秘密的宗教。

鳥鳴

隱藏在國勝的瀑布里，

白花花的水聲很明顯不想撤離窗口，

那低矮的樹根被水流吸引，

沒有倒流，而且包含實(shí)力。

幾棵樹便構(gòu)成樹林，一字排開，

通向橋下五月的小河邊。

是的，這些時光如難民，

捂著自己的傷口，在風(fēng)口中俯身。

他們的樣子，是無窮的跟隨，

在灰塵中慢慢消化，并且想要升騰，

抱著石頭，在海水中浸泡，

并沒有轉(zhuǎn)身離開。

下午，有人在河邊獨(dú)步，

也有人在岸上喧嘩。風(fēng)水里，

一些倒影將成為水中的森林。

神靈不會帶著螞蝗、毒蛇逶迤而至，

只有低下去的青山，藏身于石林之外。

我在國勝團(tuán)結(jié)更多的人群、市井和鳥鳴。

風(fēng)中靜謐

如果憂傷能解決風(fēng)的走向，

水底里的石頭勢必更加光滑、潔白。

沒有荷葉上的閘門，哪有落座后的

亂世。我靠著椅子，也能想象

半山腰閃爍的蜘蛛網(wǎng)。

在風(fēng)中，細(xì)小的事物能感知萬物。

而萬物不會在風(fēng)中靜謐，

就像我腳下的小河，在鋼琴里

吹皺起微微的波紋。

我首先要限制國勝茶，限制歇斯底里

與河邊的錯誤。

那跑來的石頭勢必是潛水的親戚。

藍(lán)色的水珠升騰。有人在樹蔭里

掩飾自己身體的疼痛。

他彎腰，深呼吸，面如神父，

蒼老的白云臥倒在他的頭發(fā)里。

從背面看，一些生銹的螺絲

正捆綁住他的關(guān)節(jié)。

他看我時像似苦笑。

國勝在白天一如既往，如同晚上。

周身的藤蔓

不會學(xué)水龍頭一樣嘶鳴，

陣陣男低聲混合在低沉的草地里，

連天空都是濕潤的。

周圍的事物毫不理會秘密的水珠，

在身下，是另一種身體的洪水。

時不時看看自己，能否在日落前，

平息最近的一次升級，

那是你從窗子里看到的完整而又殘缺的

窗口。有人在空闊的玻璃里

劃傷自己的臉龐，然后逐漸模糊、不清。

也有自己的殘缺，猶如上弦月

斑點(diǎn)不均的月暈。

師父坐在向晚的院子里

冥想，他沒有任何表情可以揣度。

他身后的清明，是落葉紛飛，

細(xì)雨纏繞在樹枝間，并沒有冷意。

時不時有一些羽毛從空隙中掉落，

摔打到?jīng)]有體溫的落葉中，

一絲腐朽的氣息從地里升起，

還有泥土的腥味。從叛變的林間慢慢上升。

是這樣的一個黃昏，我恍惚從林間走過，

是有一些響動驚醒了水龍頭。

在茂密的水池邊聽到周身的藤蔓，

正舉著頭巾，圖騰，走向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墓園。

枯朽的樹根

他們一如既往地醒來：

在微微發(fā)亮的窗臺，似乎天空低矮，

云朵昂起了頭顱，開始了每天的飄移。

能想象，五步之外，

更宏偉的水流聲還懸掛在陡坡，

那里，有更真實(shí)的枯木，

在清晨的灰塵中站立，

并觀看風(fēng)吹過的墻壁。默不出聲。

這是一顆死亡的樹木，

我能想象他參天的樹蔭，在樹蔭里

被折斷的樹枝，橫七豎八，

毫無章法，并保留身體里的邏輯。

我能聽到，一顆古樹即將停止張望的

樣子，既深刻又膚淺。

在我們?yōu)槁淙~而感嘆的時候，

他收緊樹冠，慢慢匍匐在深夜的羞澀了。

國勝以舊時的面目目睹這一切，

包括消亡，包括漲水的河流。

既然鵝卵石敞開胸懷，抱緊枯朽的樹根，

在清水中出現(xiàn)和善的面容：

江山依然響起山谷的回聲，

那是一種本能的力量，在散布身體里的省份。

沒有遮掩的版圖，每周都會有人前來，

進(jìn)入迷離的沙土，寧靜如畫的麥浪深處。

耳濡目染

再次聽到流水聲，猶如我拉開抽屜

滿是短期的星星，發(fā)出的微光

在藍(lán)色里大呼救命。

沒有人溺水，沒有人斃命，

每個不期而遇的清晨，就是

前世中不得不理會的灰塵。

可以忘記國勝掩映在樹林的清冷，

視野不得不提高，

薪水一樣一張張存入電腦。

我時常在這些爆破的橋洞邊行走，

而夜空是嘴唇邊的茅草，

沒有人打理，依然耳濡目染，得到熏陶。

一個老人在陽光下學(xué)習(xí)，來日方長，

他的耳疾被風(fēng)聲遮蓋，

他還能住下，聽聽橋下盤根錯節(jié)的回聲，

如同樹根一樣糾結(jié)。

他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

他的漢語似乎被凝結(jié)，在霜上反光。

然后，火熱的樹葉伸出舌頭，

那些蜂蜜，那些舌尖上的冰塊，

正慢慢縮短從南到北的距離。

奇怪的是，沒有幾個人能辯駁，

更為靜止的麥浪停止傳播。

他目睹一切，又從陰影處消失。

分泌物

百靈山以強(qiáng)大的分泌物保持對稱，

這些分泌物包括：松果、清泉、國勝，

還有一堆堆馬糞、人類的腳印。

百靈山有神靈的庇護(hù)，樹邊與懸崖間，

有濃厚的情結(jié)：對于白云來講，

高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也有森林的皮膚，生長的不會消亡，

而路邊的天坑，能容納更多的天神。

在茂密的松針間，有一些傷痕累累的

干樹樁被風(fēng)雨啃咬，也被閃電雷霆所光顧。

沒有最近的道路，每一步都面臨深淵：

那雪白的水流轟動，像戰(zhàn)神，

也像新時代的坦克，似乎忘記了這里是巖石，

是原始森林，是古代里堅硬的植被。

馬匹慎重地通行，這里拒絕人類，

是如此的決絕。就像草叢中絕跡的狼群，

只有孤獨(dú)的吼叫聲令人類蒙羞。

我試圖去清理前后左右的藤蔓與雜草，

也試圖想以自己的方式進(jìn)入森林。

但是，不可能，這里沒有路，也沒有白云，

只有恐懼的豹紋般的風(fēng)聲一層層圍攏，

一層層收緊，就像刀片摩擦白玉蘭。

一次高山之行，是如此艱難，

就像深邃的洞穴，里面只有空洞的回應(yīng)，

就像深水中的雜草，纏繞頭與手臂。

沒有呼吸，不敢說話，整個山谷，

回蕩在死神居住的房間，陰森且充滿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