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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合歡

2017-01-12 15:02宋長征
福建文學(xué) 2016年12期
關(guān)鍵詞:米卡祖父村莊

宋長征

生 死 合 歡

生就是一顆種子,在母體內(nèi)孕育、生長,初具生而為人的雛形,這符合自然主義的表達(dá),與世間萬物沒什么不同。羊水是一片海,臍帶是連通的血脈,子宮仿若一個柔軟的蛋殼,瓜熟蒂落,一個人也便有了機(jī)會光臨這個悲歡離合的世界。

我對生有著與生俱來的敬仰,每一個生命都具有個體的特征與性情。梅開得孤冷高傲,野草自卑自多情,春風(fēng)不會有半絲狹隘與偏頗。生就生了,母體完成了使命,種子具有了生命個體的屬性,塵世的某個角落多了一個搖曳的身影。

生與死之間有長長的一段距離,可以有選擇,也可以有妥協(xié),更多的卻是宿命。冥冥之中,我們都是上帝的一粒棋子,無論如何布局,最后的指向仍然是死的寂滅或輝煌。

我不怕死,怕痛。身體的創(chuàng)口,內(nèi)心的隱痛,以及惶惑時所產(chǎn)生的猶疑,都會讓我莫名感覺到一絲絲真切的痛?;蛟S在一些人眼里,死是撒旦,是魔鬼舉起的屠刀,因而恐怖;在另一些人眼里,死無非是草木走向枯萎,無論有無來生,只是完成了一個自然的過程。我傾向于后者,每一個死去的魂靈飄搖在泥土上空,陽光是純凈的,流水是清澈的,月光也因死亡的到來顯得撲朔迷離,有著神秘的氣息。

冰心墓在現(xiàn)代文學(xué)館的一個拐角,墓地周圍的月季或玫瑰正在努力萌芽,不遠(yuǎn)處的紫丁香白丁香飄散出淡淡的女人香。我是喜歡這種香味兒的,朦朧中有一絲憂郁,坦蕩中有一分清涼,應(yīng)該是母性的氣息吧,飄蕩,環(huán)繞,讓每一個親近者由衷產(chǎn)生對生的依戀。吳文藻,冰心,兩個并列的名字,就像兩株相近的樹,對視,陪伴,眼前是一輪輪流過時間之河的春夏秋冬。

“有了愛就有了一切。”冰心說:“在平坦的道路上,攜手同行的時候,周圍有和暖的春風(fēng),頭上有明凈的秋月。兩顆心充分地享受著寧靜柔暢的‘琴瑟和鳴的音樂。在坎坷的路上,扶掖而行的時候,要堅忍地咽下各自的冤抑和痛苦,在荊棘遍地的路上,互慰互勉,相濡以沫。”

是一棵樹對另一棵樹在說。漢白玉的冰心雕像,讓人覺得清涼而冷靜。在生死一事上,世間諸事不過如此,骯臟的,煩瑣的,蠅營狗茍的,嬗變的,不因玉白而染色。今日清明,墓碑前的花瓶中插了一束玫瑰,火熱的,蓬勃的,圣潔的,一如生死之間的人生長路,五十六年患難與共,五十六年,牽手同行。亦蘭,我,詩人曹立光,深深一躬,是為文學(xué),更是為不渝愛情,以沉默的姿勢表達(dá)景仰之情。

在老河灘,生死同樣是大事。

母親的疼痛沿著屋檐,沿著月光下的小路,沿著斑駁的樹影,在老河灘上空飄揚。那是呼喊,呼喊前世的兒女今世到來,一如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曾這樣呼喊,從此后血脈相依。鞭炮響起,老屋的房梁下埋上仍有母親體溫的胞衣,借此表達(dá)對兒女的祝福與期盼。多年后,我家正對房梁的隙地上,長出一株榆樹,十幾年長成房梁粗細(xì),三十幾年一個成年人才能合圍。我呢,只不過還是村莊里的普通一員,與親人,與鄉(xiāng)鄰,朝夕相處。

有時我也能感到死亡的云在凝集,沒錯,那些叵測的烏云,遠(yuǎn)遠(yuǎn)地在天空游走,仿若達(dá)摩克斯之劍,懸掛在每個人的頭頂。不過,有什么可懼怕的呢,死亡總會來到,名字叫作死亡的神靈說不定也有母親一樣和藹的面容——在這里,死亡總比不過是一個中介,代表死神達(dá)納特斯披著黑斗篷,手持致命之劍,夜晚行走于人群的居地。這位沉默的夜神之子啊,在一片杳然的月光下停住腳步,目光深沉,望向村莊的某處。

又有一個人走了。在老河灘,走向死亡的方式有著浪漫主義的風(fēng)情,嗩吶拼命地吹,蘆笙清澈地響,雪花般飄落的紙錢在此時暗合了死亡的潔白與生者的祭奠。無論如何,一個人是需要引領(lǐng)的,從母親的子宮,到世上所有的路,最后走進(jìn)死亡之門,完成一個短暫或漫長的儀式。

老河灘的墓地上有一株合歡樹,夏日開云霞一樣的花朵——只有合歡,世間的樹唯有合歡才能開出如此豐富的表情,葉與花交互輝映,花與云彼此凝望,生與死靜穆而隆重。父親母親都走了,在千里之外,不知今夜能否沿著夜色飄忽而來,在我孤寂的窗外。他們說:“孩子,你還好,你還在,我們就放心了?!?/p>

《唐本草》記:合歡也叫合昏,夜合。頌曰:崔豹《古今注》云:欲蠲人之忿,則贈以青裳。青裳,合歡也。植之庭除,使人不忿。故嵇康《養(yǎng)生論》云:合歡蠲忿,萱草忘憂。真的是這樣嗎?合歡能消解憤怒,萱草能讓人忘記憂傷?

那么,此時,老河灘上的合歡樹,你告訴我,我如何才能以一種最為正確的方式走完此生,如何在今夜面對親人的面容?

嗜書魔的隱喻

嗜書魔是哈米卡·薛斯的另外一個稱呼,倫茨稱這是一位七十一歲的公子爺。事情是這樣的,華利拉將軍來偷襲村莊的時候,我們的祖父哈米卡·薛斯正在閱讀,讀完了一本舊日歷,正陷入圣誕節(jié)食譜的花色品種之中。過去許多年,食物好像沒有什么改變,村莊也沒有什么改變,村子里的人只是從年輕到了衰老,但走起步子來仍然孔武有力。

這是正確的,要不獵人阿道夫·阿伯羅麥特也不會冒然闖進(jìn)來,一對粉紅色的大耳朵因為激動更加重了紅,削瘦的臉上一雙眼直勾勾射向祖父:可惡的華利拉,惡魔一樣的將軍,從沼澤地里正趕來侵?jǐn)_我們的村莊,而你,哈米卡·薛斯,作為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卻還在這里翻閱什么日歷。祖父聽見了急促的喘息,從阿道夫·阿伯羅麥特腳步咚咚走進(jìn)院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將要有什么事情發(fā)生。抬了抬眼皮,祖父的眼光并沒離開剛剛拿起的另外一本許多年前販賣牲畜的商人遺忘在蘇來肯村的筆記,那上面寫著如何與賣主周旋,將一頭盛年的騾子說成茍延殘喘,或者已經(jīng)有了什么不治之癥,騾子的主人惶恐地把手中的韁繩乖乖遞過來,買賣成交。

哈米卡·薛斯看了又看,讀了又讀,簡直以為記筆記的那位商人已經(jīng)通曉了世界上所有人的心理活動。這樣的東西怎么能舍得放下呢。那個流氓,將軍華利拉,帶領(lǐng)著他的隊伍把蘇來肯村鬧得雞犬不寧,孩子們被大人捂住嘴巴,女人們瑟縮著躲在墻角,膽小的男人一陣風(fēng)從村莊里跑了出去,再也不肯露面,只有獵人阿道夫·阿伯羅麥特手持一把舊式獵槍慌慌張張來找祖父哈米卡·薛斯。

這是德國作家倫茨的一本小書《我的小村如此多情》里的一篇故事,開篇便請出一位喜愛閱讀的老祖父。我能想象出一個閱讀者的形象,發(fā)白的胡須在風(fēng)中飄揚,大地靜穆,村莊靜穆,書寫者站在離村莊不遠(yuǎn)的地方安靜地看著這座村莊。就像現(xiàn)在,我坐在魯院的508室遙想千里之外的我的村莊。田野里的麥子開始拔節(jié),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農(nóng)人扯著塑料水管在灌溉麥田。麥子的根部,由于干渴而發(fā)出吱吱的啜吸聲,像極了村婦敞開乳房奶孩子的聲音。幾條流浪狗,在主人遠(yuǎn)去他鄉(xiāng)之后反而更加自由,在麥田與油菜花的金黃里狂奔,表達(dá)愛情。

閱讀的發(fā)端不知從何而起,單從我自己來說只是稍微有些記憶,堂兄賴五家有很多藏書,雖然大我?guī)讱q卻并無隔閡。早晨出門去,懷里掖著一本殘書出來,躺在柴草窩里開始閱讀。捻軍,1865年初夏,在離我們村百里之外的菏澤高樓寨與僧格林沁馬隊相遇,在五月的麥田里浴血拼殺,取得全殲七千余人的重大勝利。

敘述的重點不在這里,在獵人阿道夫·阿伯羅麥特一通說教之后,祖父哈米卡·薛斯親吻了他的書,放進(jìn)一個隔火耐熱的石壺,接著拿起他的獵槍,并且背了一塊巨大的熏肉,兩人走出房子。戰(zhàn)斗地點在一間靠近村口的狩獵屋里,就在華利拉必經(jīng)的路上。啊,這就是戰(zhàn)爭,在正規(guī)部隊的眼里是一座又一座失守的城池,而在村莊人的眼里就是我們生活的家園。硝煙四起,誰能阻擋這惡魔一般的洪流呢?我們只能背負(fù)一只單薄的獵槍守衛(wèi)在村口。刺槐花開放,老河灘上的杞柳叢藏著鳥的叫聲,蟲的私語。來就來吧,看我們的老祖父不也須發(fā)皆白整容以待,村莊里的土墻也挺直腰板,企圖迎向呼嘯而來的子彈。

倫茨的敘述有些乖張,要不如何忽略了那些身強(qiáng)力壯的男丁,單單將一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推將出來?我們的祖父,哈米卡·薛斯束了束腰帶,正要在一扇隱秘的窗戶后面做掩護(hù),將槍口對向來犯之?dāng)场膳碌氖?,他的腳趾開始凍得厲害,四處推開東西希望找個東西來生個火,用來取暖。就在這時,一本書出現(xiàn),輕便、漂亮的一本小書。

危險越來越近,木窗前的獵人阿道夫·阿伯羅麥特緊張而激動,華利拉的腳步越來越清晰,而我們的祖父啊,正陷入閱讀的魔幻叢林。此時,戰(zhàn)爭是遠(yuǎn)的,戒備是遠(yuǎn)的,世界上的一切紛擾是遠(yuǎn)的,唯有書里的情節(jié)如此扣人心弦,讓人欲罷不能。

我有很多時候陷入這樣的閱讀,饑餓的小蟲子慢慢安靜,變成虛化的食物,刺骨的冷風(fēng)漸變?yōu)槿彳?,溫暖一點點在身體里上升。我一度認(rèn)為博爾赫斯所說的天堂是一座圖書館無可非議,人一旦沉浸在閱讀里,靈魂也隨之飛升,越過寒冷、饑餓、征戰(zhàn)、孤獨,重新回到母親溫暖的襁褓。許多年過去了,我曾經(jīng)一度中斷的天堂之路開始重新接續(xù),而閱讀所產(chǎn)生的影響也愈來愈深刻。

人有時是能把自己鑲嵌在永恒的時間里的,即便是片刻,也因沉浸或者融入而不朽。譬如閱讀。

華利拉的部隊終于接近了狩獵屋,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獵人阿道夫·阿伯羅麥特終于忍耐不住,開始拼命射擊。結(jié)局是,連半個沼澤惡棍也沒有射中,獵人的粉紅色大耳朵其中的一只被子彈射穿。阿道夫·阿伯羅麥特捂住受傷的耳朵,奮力打開一扇窗,一躍跳出,消失在灌木叢中。

這時的村莊只剩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祖父——其實每一個村子里都有一個或者幾個這樣的人,他們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村莊一天天變老,世事一日日更迭而村莊永在。華利拉的到來并沒打斷祖父哈米卡·薛斯的閱讀。

生氣的華利拉說:“你這只老蜥蜴,我現(xiàn)在要把你分成兩半,而且是慢慢地分?!?/p>

“還只剩下一頁,老天吶,連三十五行都不到?!弊娓刚f。

華利拉把槍管對準(zhǔn)祖父的脖子說:“你這根臭驢蹄草,我要用子彈把你射得粉碎??春?,這只獵槍已經(jīng)扣上扳機(jī)了?!?/p>

“好好,馬上好,”祖父哈米卡·薛斯說,“還有十行,然后一切就搞定了?!?/p>

我覺得一定沒有這樣愚蠢的將軍,在聽完祖父的話之后嚇得扔下他們的獵槍,趕忙逃回他們原本的地方。但我知道一定有這樣的閱讀者,在巨大的變故前醉心于閱讀,忽略了傷痛及其他。

物 哀 之 美

“物哀”一詞來源于日本,大略相當(dāng)于我們的真性情,意思是從一件平常的物事里看見一個人的心境,“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出門時還是春天,青碧的楊柳依依;而我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風(fēng)雪交加,在這一年長長的時光中發(fā)生了什么,改變了什么,我們都無從看見,只能任憑思緒一如雪花般飄揚。松尾芭蕉的俳句:“閑寂古池旁, 青蛙跳進(jìn)水中央, 撲通一聲響。”也是,一個古老的池塘邊,樹影憧憧,人影憧憧,一只青蛙受到了驚嚇,從一片碧綠的荷葉上跳入水中,“撲通”——近乎我們心中微妙的情感,想起一位舊人,心心念念再也撇舍不開。

我家有一眼老石臼,端放在老屋的屋檐下,雨落時檐雨滴答,敲響寂寞的鄉(xiāng)村之夜,順著瓦壟流在石臼里,漸漸滿溢,而后萬流歸一,流向村前的小池塘。那眼石臼是父親從百里外的碭山用木牛車推來的,咿咿呀呀,伴隨日光月光,用一麻袋地瓜干換來的。晴日里,母親用來舂鹽搗米,將時間的硬度化為親情的柔軟,養(yǎng)活一家人的光陰。

我聽老祖母講過月宮里的故事,一只玉白的兔子,寂寞嫦娥舒廣袖,桂花樹彌散著淡淡的幽香,在等誰?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深情,在村莊的上空幻化成薄薄的月光裙紗。童年,是由許多物的影像組構(gòu)而成,就像門前的那株老樗樹,五月開滿米黃色的花朵,十月冷風(fēng)吹,葉片凋零,凋零的還有父親、母親的生命之羽。無緣再見了,離開的親人不能重返,只能在夢中對視?!跋胛覇幔俊薄跋?。”日思夜念也不能喚回往日容顏。

我迷戀在物的敘述中難以自拔,沿著舊物的氣息與脈絡(luò),尋找年少時的一點一滴。還是那座老舊的院落,還是那圍低矮的土墻,還是院子里的那些人,還是那些母親侍弄的活物,都有了蓬勃的生命,屋檐在低語,燕子歸來銜泥筑巢,墻頭上的狗尾草,年復(fù)一年頂著露珠蘇醒,折射出一座院子里的冷冷暖暖。在返歸的途中,我不敢高聲,只怕驚醒夜空上的星辰,只怕驚醒母親的夢。沒有回憶更讓人安然,在抵達(dá)之后蹲坐在涼涼的門墩上,等星光散去,黎明到來。

魯院,嚴(yán)格說來更像是現(xiàn)代文學(xué)館的地盤,不大,卻蘊藏著線索清晰的文學(xué)地理。在這里,肅穆的雕像掩映在草木中,三月的花開熱烈,像蓬勃的火焰,轉(zhuǎn)瞬而逝后,每一株草木上都努力冒出鮮嫩的芽尖。院中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平時只有寂寞的魚兒游來游去,偶爾有一只惡作劇的貓,臨水,逗弄心地純真的魚兒。

塘邊有十幾個看似廢棄的花盆,盆中的泥土干裂,幾只睡蓮的芽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對日漸強(qiáng)烈的日光。有些日子沒有下雨了,這在北方很是常見,三哥打電話,說麥子澆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等待收獲的到來。

我想,我是一個性格太過柔弱的人,看見鳥兒的死亡,聽見蟲的悲聲,便要憂傷地落下淚來——這不是一個男子該有的性情——這為何不應(yīng)該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性情?我想在離開之前看見睡蓮的綻放,清清的水波里搖搖開出幾朵孱弱的花來,時間就安然了,心情就平復(fù)了,也不會夜夜因睡蓮的饑渴與呼喊而不能成眠了。喊來立光兄,因我知道一個詩人的性情充滿悲憫,借來威廉的洗衣盆,并未說用途,換上短褲下去泥淖之中。我是愛水、親水之人,就像那日站在沈從文的影像前一定要留下一張照片。沈從文醉心于酉水河,“一個對于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厭煩?!蔽乙彩牵晟贂r節(jié)在村前的小河里往往泡上一天,捉魚,呆呆坐在石板橋上,看流水東去。

能聽見睡蓮啜飲的滋滋聲,那些花兒開在了眼前。

798不算太遠(yuǎn),坐落在京城的東北角,周末,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群,默然豎立的雕塑,空氣中流蕩著一種藝術(shù)的清冽與狂熱。廢棄的舊工廠,因時間的流逝而斑駁,那些靜止的鐵,仿佛抵抗住了光陰的洪流。勞倫斯展區(qū),艾默德林與格拉塞特的作品《道歉永遠(yuǎn)不遲》曾在世界上眾多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公共廣場上呈現(xiàn),表演者每天中午從箱子中取出一個擴(kuò)音器,對著人群大聲喊“道歉永遠(yuǎn)不遲”。每個人都在不由自主地犯錯,時空由狹義上的正確與錯誤組成,或者是懺悔吧,只有在某刻喊出那句話,才能消解胸中塊壘。

水之言,最早出現(xiàn)在倫敦森利畫廊,透明的玻璃瓶中盛有透明的水,意指你是水,我也是水,裝在不同的容器中,有一天我們將一同消逝。我們會指著容器說:“我在那兒,那個容器?!蔽覀兪侨萜鞯目词卣?。鄧麗君,東條英機(jī),比爾蓋茨——這是一個無限延展的名單,玻璃瓶上的名字因為水而具有了共同的指向性。出口,地獄之門僅僅是光的游戲。列儂遺孀,小野洋子,作為行為藝術(shù)的一種,將一具具棺材的出口植以各種植物,向光而生,向光而死。也許肉體的結(jié)束只是為了配合光的永恒,從喧囂走向虛無。

無端,我會想起老河灘上的樹,槐樹,從父親在時那些樹就在默默生長,春天開白的花,夏日布滿濃蔭,至于其他價值是說不上的,在鄉(xiāng)村,所有的價值都?xì)w于徹底的物質(zhì)主義,田野再也不能養(yǎng)活單純意義上的生活,打工,用血肉之力換取看似富裕的生活,而后墜入病痛的沼澤。自然從未改變初心,從存在的那天起就決定了萬物之母的身份,那些最善于折騰的人類,無所不盡其極,掠奪,榨取,然后在田野與樹蔭下交談如何養(yǎng)生的話題。

我只是想說說樹,房前屋后的梨樹、海棠、棗樹,有一天銷聲匿跡,取代它們的是速生的楊,四五月間,揚花飄蕩如雪,填滿了村莊的每個空隙。河堤上的兩株槐樹,一株被三哥賣了,我曾觀察多年,要用裸露的根結(jié)做成根雕,以祭奠消失的時間,打電話過去,早已被肢解。另一株三哥用來做了倉房的屋梁,我不能抱怨或者有其他想法,也許在很多人眼中樹的價值只不過是變成木,然后在風(fēng)雨中斑駁。

我無從表達(dá),在面對物的沉默時陷入沉默,我從來不曾改變什么,在面對老河灘這片土地時更多的是力不從心。唯有記錄,穿過物的光影,企圖尋找到通向生命深處的某條彎曲的小徑,在物里生,在物里死,將單薄的身影與物的影子折疊重合,歸入大荒之境。

鳥 的 事

鳥是時間之靈。時間太過枯燥,承載萬物在世間游走。一朵花開,一株草枯,時間既不悲傷也無歡喜。時間只走自己的路,漫漫長路,從洪荒而來,向無極而去,并不與人有所約定。鳥之羽,多潤滑似水,如此可以更加便捷在天空飛翔。云作為終極向往,風(fēng)作為推送之力,讓鳥充滿自信,飛翔在只屬于自己的鳥道。

老河灘上也有鳥,小的如唧唧葵,羽翅翕張,可以長時間在空中逗留,讓你以為那只不過是時間書稿上的一個符號。體型中等的如斑鳩,鳩占鵲巢,引來喜鵲一家站在枝頭高聲斥罵,竟然也覺得心安理得。這是慣性使然,恰如寄生在無辜者身上的蛀蟲,時間久了忘記羞恥之心,道貌岸然于市井。形體大者如野雉、野鴨,野雉清鳴于田野,野鴨生活在水岸,一陣秋風(fēng)起,落葉知秋,遂乘萬里長風(fēng)向南方飛去。

我那時常常躺在老河灘上,身邊是野蠻生長的野草,耳邊是小河泠泠的水聲,鳥兒從小樹林飛出,思緒也便長了翅膀開始在天空飛翔。我不知道自己的路,是蜿蜒的阡陌,還是通向遠(yuǎn)方的坦途,是柳暗花明的水路,還是風(fēng)過無痕的虛無的鳥道。就這樣走著,背負(fù)著落寞的青春與父親和母親無奈的眼神,繞了一個長長的彎路,重新回到那座無名村落。

在一定程度上,每一個寫作者的內(nèi)心都豢養(yǎng)著一只靈動的飛鳥,他們愛惜自己的羽毛有如生命,會經(jīng)常在暗夜擦拭,以淚水,以疼痛,以記憶的毛刷,一次次擦亮那些流淌出來的文字。文字是生長著的,一旦落筆就像種子埋進(jìn)土里,萌芽,茁壯,現(xiàn)蕾,結(jié)實,指日可待——在這里生長所需的養(yǎng)分一定是血,是肉,是寫作者堅硬的骨殖,嘩眾取寵者除外。

黃昏,我悄悄收回自己的翅膀。在一座大的城池與一座小小的村莊沒有什么不同,人依然是直立行走的動物,鳥依然是無憂無慮的飛鳥?!霸邳S昏的微光里,有那清晨的鳥兒來到我沉默的鳥巢里。”看來,即便是泰戈爾也不能舍棄鳥的意象。

魯院最常見的是喜鵲,剛到時的第一天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玉蘭開時落在玉蘭樹的樹梢,鳴聲隨花香流轉(zhuǎn)。梅花開時棲在低矮的椏杈,直到落花繽紛也還不舍離去。頗為驚奇的是原以為北京的霧霾天會很多,時間過去月余才只逢了幾次。譬如此時,玻璃窗外有風(fēng)陣陣,尚且稚嫩的白楊樹葉兀自打射著白光,藍(lán)天,白云,再過濫觴的詞條也覺得幾分親近。

恰在這時幾只喜鵲飛來,落在枝葉間。我對喜鵲的印象,不知為何省略了民間所謂的“聽得鵲聲云有喜”,只是腦海里現(xiàn)出老河灘上的曠野枯枝,幾只點綴其間的喜鵲,或?qū)σ?,或耳鬢廝磨,或高低追逐?!冻皟L載》有這樣一個故事,叫鵲噪獄樓。說南朝有一個叫黎景逸的人在空青山居住,處所的旁邊有一棵樹,樹上有一只喜鵲巢,每天黎景逸用飯食喂養(yǎng)喜鵲。有一天鄰居家丟了東西,誣陷是黎景逸偷的,于是他被投進(jìn)了監(jiān)獄。在即將被傳訊的時刻,他家旁邊的那只喜鵲“止于獄樓,向景逸歡喜,似傳語之狀”。當(dāng)天就傳來要被釋放的消息。“官司詰其來,云路逢玄衣素衿所說?!边@是一個典型的報恩故事,其中的玄衣素衿者想必也是一只喜鵲的化身。鳥與人,人與自然,在一段傳奇中有了精神氣度上的最高契合。

昨日從山東歸來,念念不忘小眾玄武推送的一篇短章《飛鳥殤》,打開看,原是梨園的防護(hù)網(wǎng)上掛滿風(fēng)干的鳥尸,有的沒了鳥頭,有的沒了身子,有的只能認(rèn)出一張鳥喙,場面頗為悲慘,如若雨果在,不知會不會寫出一冊鳥的《悲慘世界》來。鷂鷹,喜鵲,烏鴉,麻雀,斑鳩,貓頭鷹,一對對靈性之眼失去了光芒,一雙雙光滑之羽淪陷于人為的泥淖。這是生活的悖論,一邊是農(nóng)人要生存,一邊是鳥兒需要食物,你來我往間,上演了一出人鳥大戰(zhàn)——當(dāng)然,鳥處于劣勢。

我大概上初中時,有一天回家看見院子里多出一只鷹,耷拉著翅膀,嗉囊間尚有濡濕的痕跡。原來,是母親從秋日的田野上撿來,看尚有一絲氣息,便貿(mào)然決定用土法給誤食毒麥種的鷹做了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那只鷹搖搖晃晃活了下來。一開始看見我家的雞還目露兇光,后來漸漸柔軟了下去,接著竟然能和睦相處,相互啄食瓦盆里的糧食。

不過后來的某一天鷹還是飛走了,我抱怨母親,母親也未說是她放飛的還是鷹自己飛了去,讓我好是落寞了一陣。

大概是遺傳了母親的悲憫基因吧,我也做過埋鳥的事,一只從樹間學(xué)飛跌落的小燕子,手捧小小的體溫,埋在一株楊樹苗下。或許真的有一天會有一只燕子的靈魂在我的靈魂的枝頭呢喃,說一些紛擾之外的事。

責(zé)任編輯 陳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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