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浩天

低齡留學熱，一直是被持續(xù)關注的話題。日前，一篇《高中留學意愿報告》的發(fā)布，為我們觀察留學低齡化提供了新的視角。該報告由北京大學教育學院教育經(jīng)濟研究所副編審范皚皚、深圳市教科院教授張素蓉、成都市教科院教育改革發(fā)展研究所副所長史玉組成的課題組發(fā)布。

留學群體的面貌、家庭背景，以及他們對國際化教育的認識和訴求呈現(xiàn)出哪些新特點？資本市場對于國際化教育的強烈關注，將對留學熱產(chǎn)生什么影響？記者專訪了課題組負責人。

何為“適齡”難抉擇 學生多受家長影響

記者：網(wǎng)絡搜索“低齡留學”，幾乎天天都有新聞出現(xiàn)，不管是家長、學生，還是學校、老師，都對低齡留學的字眼格外敏感，您如何看待這一社會現(xiàn)象？

范皚皚：低齡留學之所以敏感，是因為對應了一個“適齡”的概念。究竟什么樣的年紀適合學生留學？這是擺在大多數(shù)家長和學生心中的第一個問號。留學也有很多形式和地域界定：有短期的訪問游學，也有以攻讀學位為目的的留學；有到國外學校學習國際課程的出國留學，也有在中國本土上中外合作辦學項目的本土留學?？傊?，低齡留學包含了家庭對子女國際化教育投資的時間、內(nèi)容、范圍等多個角度的問題。問題越多，痛點越多，商機也越多。所以一個簡單的熱詞，折疊了若干教育投資、教育選擇、教育管理方面的問題。從留學準備到國際課程，從申請服務到留學后服務，家長、學生與學校、各類機構之間，被一張留學教育的網(wǎng)絡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令國外教育資源都趨之若鶩的社會焦點。

記者：當前，留學、低齡留學的群體正在不斷壯大，他們呈現(xiàn)出怎樣的特點？

范皚皚：課題組在北京、深圳和成都三個城市的18所高中進行調(diào)研。問卷從“基本情況”“出國留學的決策”“對中國高中教育的評價”三方面，對高中生教育需求與留學意愿進行了調(diào)查。樣本還涵蓋了部分公立高中國際班的學生。在本次接受調(diào)查的學生中，有留學意愿的占72.1%，有明確留學計劃的比例為44.9%。也就是說，只有不到1/3的學生明確表示不愿意出國留學，接近2/5的學生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留學計劃——他們很清楚自己該在什么時候準備出國，出國去攻讀什么學位。在有留學意愿的學生中，超過30%的人有低齡留學（低齡留學包括到國外接受高中和本科教育的學生）意愿。在有明確留學計劃的人中，有57.6%的人選擇低齡留學?？梢?，低齡留學已經(jīng)成為了目前出國留學大潮中的一種顯著趨勢。

進一步來說，在有留學計劃的學生中，有八成學生排名在年級前50%，中考成績排名前50%的學生留學計劃更加明確。同時，在父親有海外留學經(jīng)歷的家庭中，有64.8%的家長對子女安排有留學計劃，這一比例大大高于總體。打算出國讀高中的學生中，父親有留學經(jīng)歷的比例最高。

由此，我們可以給出國留學人群畫一幅肖像：他們是一群學習成績更好、父母受教育程度更高、家庭經(jīng)濟條件更優(yōu)越的學生。

國際班、國際學校 成留學之前熱選

記者：在一些大中城市，國際高中也越來越熱，都是哪些孩子選擇了就讀國際班？

張素蓉：的確，在國內(nèi)讀國際學校（私立國際學?；蚬⒏咧袊H班）已經(jīng)成為越來越熱門的選擇。調(diào)查顯示，國際班學生作為留學群體的典型代表，有著更為突出的特征。在我們的調(diào)查中，學業(yè)成績排名在26%～50%這一階段的學生就讀國際班的比例最高。這說明就讀國際班的學生是成績次優(yōu)的中學生。

此外，家庭年收入在50萬元及以上的學生中，超過一半就讀于國際班。與選擇出國讀大學和讀高中的群體相比，在國內(nèi)國際班就讀的學生，其家庭年收入更高，家庭經(jīng)濟條件更好。擁有高學歷父母的學生傾向于就讀國際班，父母學歷為本科及以上的學生就讀國際班的比例高于父母學歷為大?；蚋呗毤耙韵碌膶W生。由于我國目前國際班實行單軌制，就讀國際班便很難再參加國內(nèi)高考，所以一旦選擇了國際班，也就相當于選擇了低齡留學。

記者：相比而言，公辦中學國際部、私立國際學校與國外高中，哪個更熱？

張素蓉：家長對于優(yōu)質公辦中學國際部的偏好強于私立國際學校和國外高中。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興辦了國際部的高中都是當?shù)馗呖汲煽儼渭獾闹攸c高中或示范性高中，其品牌效應普遍獲得家長認可。另一方面，公辦高中國際部依托已有的公立高中硬件資源，其學費水平低于私立國際學校，也使公辦高中國際部擁有更廣泛的需求基礎。

記者：值得注意的是，早在兩年前，北京就已停止審批新的公辦高中的中外合作辦學項目，這是否會對低齡留學產(chǎn)生影響？

張素蓉：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如果停辦公辦高中國際部，約一半的學生會選擇就讀私立國際高中，1/4的學生選擇到國外讀高中，1/4的學生會到公辦普通高中就讀。可見，停辦公辦高中國際部不僅會導致留學人群進一步低齡化，也為民間資本在我國興辦國際學校提供了廣闊空間。

留學的過程和體驗 比結果更重要

記者：低齡留學緣何受熱捧？

史玉：對此，我們分兩方面考察留學的原因，除教育因素外，還考察了教育之外的動機。

就出國留學的教育方面原因而言，有接近一半的學生以“國內(nèi)名?？傮w質量不如國外名?！弊鳛槭滓?。另外，“在國內(nèi)考名校的競爭太大”成為次項選項。可見，學生對國內(nèi)名校的信心不足，認為國內(nèi)名校質量不如國外，而且競爭激烈，這成為學生選擇留學的重要原因?？傮w而言，這反映了學生及其家庭對我國高等教育缺乏信心。

非教育方面的原因中，“培養(yǎng)國際視野”“體驗異國生活文化”和“學成回國好就業(yè)”成為前三位的選擇。開闊眼界與體驗不同文化成為非教育方面的首要原因，其次才是就業(yè)等因素。這說明，當前的學生選擇大多是過程導向的而非結果導向，他們更注重留學的過程和自身的體驗，其次才是功利地對于結果（就業(yè)）的追求。

基于此，我們不難看出，對于“90后”一代人而言，過程和品質可能遠遠比數(shù)量和結果更重要。他們的這一態(tài)度同樣照見了中國高等教育乃至高中教育的未來。在受教育者的內(nèi)心，高中教育甚至大學教育的篩選器作用可能會弱化，相反，高中和大學都應該樹立自己的使命，盡力為學生提供獨特的體驗，讓他們在過程中有所收獲。

記者：過程和品質可能遠遠比數(shù)量和結果更重要，是否意味著家長不再在意留學投資的回報？

范皚皚：事實上，父母對留學后在國內(nèi)外的就業(yè)前景和經(jīng)濟收入的關心程度并不算高。調(diào)查顯示，在父母期望中，經(jīng)濟上的投資回報并不是最重要的，同時父母對此的關心程度在階層間的差異也并不明顯。

對于學生本人而言，有22%的學生認為不在乎能否收回成本，而57%的學生表示希望在畢業(yè)5年內(nèi)收回經(jīng)濟的成本。總體來說，出國留學的決策對家庭而言已經(jīng)不完全是一項期待有高收益的投資，更多地體現(xiàn)為一種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