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 歌

李白《塞下曲（其一）》賞析

亦 歌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wù)哿?，春色未曾看?/p>

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塞下曲》出于漢樂府《出塞》《入塞》等曲，屬《橫吹曲辭》，為唐代新樂府題，內(nèi)容多寫邊塞征戰(zhàn)。宋代郭茂倩在《樂府詩集·卷二十一橫吹曲辭一》中說：“橫吹曲，其始亦謂之鼓吹，馬上奏之，蓋軍中之樂也?！崩畎鬃髁肆住度虑?，這是第一首。

李白（701－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①語出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韻》：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翱窨汀奔粗纲R知章，自號“四明狂客”。賀知章稱李白為“謫仙人”事，見唐孟棨撰《本事詩·高逸第三》：“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師，舍于逆旅。賀監(jiān)知章聞其名，首訪之。既奇其姿，復(fù)請所為文。出《蜀道難》以示之。讀未竟，稱嘆者數(shù)四，號為‘謫仙’，解金龜換酒，與傾盡醉?！?，是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后人譽為“詩仙”，與杜甫并稱為“李杜”。沈德潛在《說詩晬語》中曾評其詩：“太白想落天外，局自變生，大江無風(fēng)，濤浪自涌，白云捲舒，從風(fēng)變滅，此殆天授，非人力也?！雹谏虻聺摗墩f詩晬語》卷上八十九。對他瑰奇明麗的浪漫主義詩風(fēng)作了高度評價。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詩人開篇就直抒感懷：

五月的天山上，仍是白雪皚皚；不見春花爛漫，只有寒風(fēng)刺骨。

上來就點明了時間地點，是在初夏五月的邊疆北地——天山，緊扣題目《塞下曲》。天山的五月，沒有“五月榴花妖艷烘，綠楊帶雨垂垂重”（ 歐陽修《漁家傲·五月榴花妖艷烘》）的艷麗春光，更無“夜來南風(fēng)起，小麥覆隴黃”（白居易《觀刈麥》）的金色夏收，唯有皚皚的積雪，漫卷著陣陣寒風(fēng)?！盁o花只有寒”的“只”字把邊關(guān)北地這種苦寒、寂寥刻畫得入木三分：只見雪、不曾春。

“笛中聞?wù)哿荷丛础?。頷聯(lián)仍接首聯(lián)的“雪”與“寒”：

《折楊柳》的婉轉(zhuǎn)笛聲，讓人不禁想到已是初夏五月；放眼望去卻仍是白茫茫一片，不見一絲春意。

“折柳”即《折楊柳枝》，《詩經(jīng)·采薇》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楊柳”即是一種離人之思的寄托。后來有離別贈楊柳枝的習(xí)俗，“柳”即“留”諧音。《樂府詩集·卷二十二橫吹曲辭二》記載：《唐書·樂志》曰：“梁樂府有胡吹歌云：‘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烁柁o元出北國，即鼓角橫吹曲《折楊柳枝》是也。”發(fā)展為古人的離別贈曲。作者此處“聞?wù)哿?，一謂北地苦寒，遍尋無春，只有在笛聲中才能感受到青青楊柳的春意；二是戍人服役已久，吹起《折楊柳》以慰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其“折楊柳”更傳達出下句“春色未曾看”的真實與無奈。沈德潛評此兩聯(lián)曰：“一氣直下，不就羈縛?！雹壅莱鲈娙诉@種不拘格律、一氣呵成的恣意豪放。

“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頸聯(lián)卻畫風(fēng)一變，將眼光投到沙場上：

拂曉即出發(fā)，跟隨金鼓出征，步伐一致；夜深欲眠，只能抱著馬鞍打盹解乏。

“金鼓”，古時作戰(zhàn)壯聲勢的器具。擊鼓則表示進軍，鳴金則示意收兵。語出《左傳·僖公二十二年》：“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苯鸸氖擒婈犘羞M齊劃一、壯聲勢的重要手段?！皶詰?zhàn)隨金鼓”既反映出邊防將士晨起作戰(zhàn)的不畏辛苦，又反映出戍防軍隊整齊劃一的戰(zhàn)斗狀況。后句以“宵眠”對“曉戰(zhàn)”，“玉鞍”對“金鼓”，對仗工整華麗，一個“抱”字將戍邊將士枕戈待發(fā)、隨時待命的這種嚴整軍紀表現(xiàn)得酣暢淋漓。詩風(fēng)由前兩聯(lián)的悲涼轉(zhuǎn)為雄壯，將邊防將士的緊張作戰(zhàn)生活及嚴肅辛苦的征戰(zhàn)體驗栩栩如生地表現(xiàn)出來。

“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蔽猜?lián)緊接頸聯(lián)這種雄渾氣勢，貫穿直下：

愿用腰間寶劍，為君王平定邊疆，凱旋而歸。

“斬樓蘭”用的是《漢書·傅介子傳》的典故：漢代時西域的龜茲、樓蘭對漢王朝態(tài)度反反復(fù)復(fù)，并殺過漢代使者，中郎傅介子向大將軍霍光自薦“愿往刺之，以威示諸國”，最終利用樓蘭王貪財心理，將其誘入帳中刺死，并將樓蘭王頭顱帶回漢朝懸之“北闕”（北面門樓），大壯漢王朝聲威，傅子介由是被封為義陽侯。詩人通過傅子介為國復(fù)仇、勇于殺敵的“斬樓蘭”典故，表達了自己甘愿奔赴沙場、為國效命、誓立奇功的雄心壯志。一個“愿”字將作者為國自薦的豪邁英雄主義氣概展現(xiàn)無遺，讀來令人熱血沸騰、慷慨奮起。

整首詩的起承轉(zhuǎn)合不拘格律，對仗尤為明麗整齊，詩風(fēng)雄渾瑰麗自成一體，是一首邊塞詩的五律佳作。

（責任編輯：周亨祥）

Appreciation of A Frontier Melody (One Piece ) by Li Bai

Yi ge

2016-12-23

亦歌（筆名），女，《孫子研究》編輯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