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婧
對維也納的了解并非由于音樂,而是來自一部經(jīng)典話嘮電影《愛在黎明破曉前》。故事從一位法國姑娘跟著陌生美國男人跳下火車開始,兩人坐上維也納的叮叮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游蕩,從游樂園到摩天輪,從后巷的長椅到游船酒吧,從一場有趣的談話到下一場,最后是黎明前的草坪之夜。
如今,當(dāng)我站在軌道交錯的車站前,才發(fā)現(xiàn)20年前的木質(zhì)叮叮車已經(jīng)換成了摩登的新型tram,自動門平滑地打開,冷氣強勁,免去了跳上跳下,男人也再沒有機會轉(zhuǎn)過身拉女人一把。電影里獲贈話劇門票的大橋也重新設(shè)計改建過,丟掉了原本的風(fēng)采。男女主角玩電話游戲的Café Sperl還在,我在維也納的開場則是去這間咖啡館吃歐風(fēng)早餐。
Café Sperl冷靜有序,不像塞納河左岸的莎士比亞書店,早成了游客拍照打卡的觀光景點。入店后左側(cè)是清一色的紅絲絨座椅,帶靠背的那種卡座,起了輕微的毛球卻并不令人感到廉價,半褪色的調(diào)調(diào),仿佛20年來從未更換。大廳盡頭嵌著一面巨大的鏡子,桌上插著一大束鮮花,看報的男人、喝咖啡聊天的老太太,或是看起來在神秘洽淡的中年男子,在鏡中映成了一幅完整的油畫。
服務(wù)生里有亞裔,臉盤圓而厚實,或許有蒙古血統(tǒng),我猜想。他始終緊繃著臉,不茍言笑地記下我的點單,“一杯拿鐵、火腿煎蛋”??Х戎皇瞧胀ǔ銎?,喝了幾家都是如此,人們更在乎的是咖啡館的形式感??諝夂軔芤猓钟心敲袋c無所事事。
沒做功課的好處是不必去金色大廳聽一場音樂會才覺得算是到過維也納,對必到景點也毫無頭緒。于我而言,維也納等同于一部電影,我想試試用電影的方式游蕩,或許也能在石板小巷遇到看手相的老巫婆,或是那個躺在河畔用詩歌作交易的頹廢流浪詩人?
生活總要比電影平淡一點,即使在浪漫的音樂之都。我無法和相識兩年的旅伴聊出更多火花,能實踐的,無非是從一間Café晃到另一間,迷失在維也納各種散發(fā)陳腐木頭氣味的咖啡館里。Café Mozart的招牌就叫莫扎特咖啡,侍者親切地提醒我,要將一小瓶力嬌酒倒入咖啡后攪拌。菜單上充滿奇怪的花式咖啡,變著法子加入奶油、巧克力醬、牛奶和脆餅,期望把這種苦味的飲料變得像甜品般容易入口。
咖啡館對面是維也納最大的博物館Albertina Museum,席勒、尚塞、畢加索等名家的作品珍藏在內(nèi)。走上高臺才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電影里男女主角清晨躺著聊天的小廣場么?他們分別在即,在沒有智能手機和社交軟件的年代,失散是必須的,重逢才是奇跡。奇跡發(fā)生在九年后的另一部電影里,名字叫《愛在日落黃昏后》,地點換到了巴黎。
意外邂逅總是比刻意尋訪更讓人驚喜,而發(fā)現(xiàn)一座城市最好的方式是不再按圖索驥,維也納完美驗證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