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
隔著幾個田遠(yuǎn),焉瓜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從院門出來,是一個男人!
焉瓜到遠(yuǎn)方打工去了,為避免閑話,焉瓜爹就在稻田里搭個草棚子,晚上在棚子里睡。兒媳婦翠玉說:“爹!哪有看谷子的?在家睡吧?!毖晒系f:“谷子要黃了,不看就有人偷?!贝溆裾f:“沒聽說有人偷谷子的?!毖晒系f:“沒人看著,保不齊就有人偷。”
栽完秧子,焉瓜說要出去打工的時候,翠玉本來也想去,可家里就焉瓜爹一個人,屋里屋外的,不行,翠玉就沒有去。老公爹和兒媳婦住在一個院子里,焉瓜爹覺得很尷尬,村東頭馬老焉和兒媳婦就因為這個鬧出一些閑話。焉瓜爹不想鬧閑話。
晚飯后,焉瓜爹就去了草棚子。地里谷子的青色一天天褪去,就要黃了。今年的谷子長得好,灌漿充分,籽粒飽滿,焉瓜爹很滿意。稻田里立著幾個稻草人,焉瓜爹做的,嚇鳥??蛇€是有一些鳥不怕,啄了谷粒,還站在稻草人頭上。
“咚咚咚!”焉瓜爹沖那幾只鳥吼,那幾只鳥“啾啾”叫著飛走了,過一陣,又瞅著空子飛回來,站在稻草人頭頂上。
焉瓜爹對那幾只鳥有些無可奈何了,他知道稻草人只能嚇膽小的鳥兒,膽大的,不把稻草人放在眼里。
天黑了,焉瓜爹進了草棚子,點上一支蠟燭。抽著煙,焉瓜爹又想到了焉瓜,他覺得焉瓜不該走,他走了,自己的日子好尷尬;他又覺得焉瓜該走,焉瓜在外面每個月能掙四千多塊錢,有錢,才能蓋新房,才能過上好日子。
誰不巴忘過上好日子呢?
一夜又一夜,焉瓜爹聞著稻香入睡。
谷子開始黃了。三天后就可以開鐮,焉瓜爹想。天剛蒙蒙亮,焉瓜爹就從草棚子往家走,今天,他要把鐮刀拿到鎮(zhèn)上淬淬火,為開鐮做準(zhǔn)備。田野里,一層薄霧彌漫著。
隔著幾個田遠(yuǎn),焉瓜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從院門出來,是一個男人!門口還有翠玉的身影,焉瓜爹隱隱約約看見,男人走的時候還在翠玉胸口上摸了一把。
像一瓢冷水,從焉瓜爹頭頂澆下來。焉瓜爹的腳步踉蹌了幾下。
田埂上,焉瓜爹的腳步夢一般,醉著。
到家,焉瓜爹不說話,悶頭抽煙。
“那個人,是哪個?”許久,焉瓜爹甕聲甕氣問翠玉。
翠玉神情有些慌亂,說:“他找我借鐮刀,我沒借。”
焉瓜爹狠狠啐一口痰,拿著鐮刀去了鎮(zhèn)上。
把鐮刀淬了火,焉瓜爹沒有回家,往稻田里的草棚子走。稻田里,又飛來幾只鳥,啄了谷子,又站在稻草人頭頂上。焉瓜爹沖它們?nèi)右粋€土疙瘩,那幾只鳥飛了一圈又回來了,還是站在稻草人頭頂上。
焉瓜爹不管它們了,進了草棚子。
待在草棚子里冥思苦想半天,焉瓜爹突然想再做一個稻草人。這次他精心做了一個和自己一般高的稻草人,又給稻草人穿上自己的衣服褲子,戴上一頂草帽,晃眼看上去,活脫脫就是真人。
天擦黑,焉瓜爹悄悄把穿著自己衣服褲子的稻草人放在自家院門旁。
看著那個稻草人,焉瓜爹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聲,又回了草棚子。
農(nóng)忙了,焉瓜回來幫忙。焉瓜看見院門口那個穿著衣服褲子的稻草人就問:“爹!您咋放個稻草人在這里呢?”
焉瓜爹說:“防賊?!?/p>
“稻草人防啥賊?”
“保不齊就能防。”
焉瓜回來給翠玉買了一條金項鏈,晚上,翠玉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犒勞焉瓜。酒足飯飽,焉瓜迫不及待和翠玉進了睡房,焉瓜爹也回了自己的睡房。
焉瓜回來了,焉瓜爹本該睡個安穩(wěn)覺了,可總是睡不踏實,老做夢。
焉瓜爹夢見自己成了一個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