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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富豪養(yǎng)成記

2017-02-09 20:13王曉
看天下 2017年3期
關鍵詞:中鋒富豪企業(yè)家

王曉

王大騏和父親王志綱鬧崩了。

兩個多月里,他只在高爾夫球賽上見過父親一面。

王志綱見到兒子,當沒看見,徑直走了。打完球,王大騏連晚宴都沒參加,趕緊撤。過了好幾天,王大騏想起這段,仍然覺得很受傷:“形同陌路,至于嗎?有那么大仇恨?”

這場“冷戰(zhàn)”,始于父子間的談話。王大騏開了一家公司,從去年開始做了幾場活動。他搞的這些事情,王志綱聽不懂,也不支持。尤其是2016年10月,王大騏在五星級酒店組織了一場名為“啪啪2.0”的社交活動,更是被這個著名的中國商人定性為聚眾淫亂,“你可別把公安招來”。

“你走吧”,這一次,父親突然說。王大騏沉默半晌,“好,那我走了”。

之后,父子倆再沒溝通過,甚至朋友圈一度都不互相點贊。

12月的北京,王大騏把自己裹在厚重的橙色羽絨服里,坐在記者面前。復古鏡框,絡腮胡子,頭發(fā)有些凌亂,這讓他看起來和傳說中“富二代”的形象相去甚遠,倒更像是個藝術家。身處富豪圈子,王大騏接觸到很多富豪的家族“戰(zhàn)爭”,比眼前這場冷戰(zhàn)嚴重得多。這些在媒體上形象光鮮、備受追捧的富豪,也有著獨具中國特色的煩心事兒。從那些富豪的煩惱中,王大騏看到了他們的“死穴”。

第一幕:父子

“獅子王”

說起這場“冷戰(zhàn)”,王大騏臉上看不到沮喪。有可能,他已經(jīng)習慣了沮喪。在過去二十多年中,來自父親的批判和質(zhì)疑是他生活的常態(tài)。

王志綱,“智綱智庫”咨詢公司創(chuàng)始人,曾在中國社科院和新華社工作。1994年“下?!?,為碧桂園、萬達等地產(chǎn)公司提供過戰(zhàn)略咨詢,與王健林等人熟識。二十多年間,經(jīng)其點金的億萬富豪不計其數(shù),有媒體稱他為“首富制造者”。他隱身富豪背后,自己也賺得無數(shù)桶金。2003年,中國房地產(chǎn)市場“黃金十年”正式開啟,這一年胡潤發(fā)布了一份“影響中國房地產(chǎn)50人”榜單,王志綱是惟一的非地產(chǎn)商人。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獅子王”,王大騏說,自己和雙胞胎弟弟早在兒時,就隨其東奔西走做項目。彼時,王志綱的事業(yè)正在起步期,每年要“坐150次不同的飛機,睡200張不同的床,吃300頓不同的飯”。每到一處,都有人前呼后擁喊“王老師”,有些地方甚至派出警車開道。企業(yè)家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招待這位能幫他們點石成金的老師,如有招待不周,就會被王志綱一頓臭罵,認為是在浪費生命。據(jù)說王健林最初給他打電話,都要攀老鄉(xiāng)的關系。王大騏記得,飯桌上,總是父親一個人高談闊論?;氐椒块g,父親攤開地圖,給兩個兒子講大歷史觀,講當?shù)氐娘L土人情。

“這是我們家獨有的教育方式?!蓖踔揪V接受本刊采訪時說,他當時的想法是,讓他們在行走過程中感悟和學習,“也許他們當時體會不到,甚至還會反感,沒關系。當他長大之后再反芻,會發(fā)現(xiàn)從中受益很多”。

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的王大騏卻仍然對這種方式感到壓抑?!坝X得他就是在吹牛逼,走到哪兒都想控場”,王大騏說,他還是很難理解父親的苦心,有擺脫不掉的陰影。工作后,自己在酒桌上也總是沉默,因為習慣了聽父親一個人說話。

“危險行為”

和很多企業(yè)家一樣,王志綱選擇了讓兒子早早就出國讀書。出國時,同行的家長都在機場和孩子抱頭痛哭,王志綱只說了句,“走吧”,說完扭頭就走。在美國上高中時,王大騏暗戀一個姑娘,每次寫完日記,把原件寄給姑娘,復印件寄回家。這是他和父母溝通的方式。

“我們家的感情流淌不太順暢,只有到了極端情況,扯著嗓子開始喊,眼淚都跟著飚出來的時候,才可能會表達出情緒”,王大騏說,他和父親的日常交流更像是辯論賽。你說你的道理,我說我的道理,你的邏輯不能自洽,那你閉嘴。某一年春節(jié),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模仿私董會的形式,每人發(fā)言兩分鐘,選出一個焦點人物,大家覺得誰最需要被支持,就集體支持這個人。

在國外讀書時,王大騏很羨慕那些西方家庭——每周末是親子時間,父親都帶孩子出去打獵、烤牛排。露營后,再一起撒泡尿熄滅營火。相比之下,他和父親的關系簡單而冰冷——后者給他提供足夠的錢,因為不缺,王大騏至今對錢也沒有什么概念;為數(shù)不多的交流,更像是下級對上級匯報工作。

之后走訪“富二代”群體時,王大騏發(fā)現(xiàn)這種情況相當普遍。很多“富二代”成長過程中,父親的角色都是缺失的。而且,與父輩取得的成就相比,這些二代沒有什么成就可以吹噓,“活著也沒有一件事能讓父親滿意”,在《財富的孩子》一書中,王大騏寫道,“讀書不成功,戀愛不可靠,就連幫父親打理業(yè)務也不到位,唯一的指望就是物質(zhì)享受上能玩出花兒來”。而有些家庭,兒子跟父親說話甚至會發(fā)抖。

成年后,王大騏試圖對父親表達過感情。一次,他撥通電話,張口就是一句,“爸,我愛你”。電話那頭,父親沉默了幾秒鐘,“你喝高了吧”,然后把電話遞給了母親。他為父親準備過一個生日晚會,播放了自己剪輯的影像,并當眾說,“爸爸,我非常非常愛你”,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還有幾次,他想要擁抱父親,對方“很恐懼”地躲開了。

擁抱、鼓勵或表達愛意,對這個殘酷年代成長,在商海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來說,像是在示弱,是袒露自己柔軟的部分,是“危險行為”。

“垃圾”

相較于情感來說,“錢”的交流則順暢得多。王大騏找父親開口要100萬,拿來炒股,王志綱很痛快地答應了。

“其實他有時候是等著我對他提要求,要資源,要錢。只要給一個他認為合適的理由,他愿意全身心地為你服務,但是我一般不提”,王大騏覺得,父親的焦慮也在于此——“我手里一大堆資源、人脈、思維架構,我成就了那么多首富,但就是給不了你,很痛苦”。

隨“痛苦”而來的是對兒子的種種質(zhì)疑。上高中時,父親就曾在酒桌上點評他,說他是“廢物”,王大騏難過極了,他用濕巾捂住臉,身體無法控制地抽動。

大學畢業(yè)從加拿大回到北京,王大騏在一家雜志社當了三年半記者,父親認為他影響力有限,“寫的都是風花雪月”。之后,他寫了一本有關“富二代”的書《財富的孩子》,被父親批判為“貼大字報”。公司成立20周年,王大騏給父親拍了個紀錄片,后者看了幾個鏡頭,就當著一桌子的人說是“垃圾”。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父親胸口的一枚胸章(抑或一種談資),當它發(fā)光的時候,父親自然是驕傲的,但是當蒙上灰塵之后,隨時會被扔到垃圾堆里。”王大騏在書中寫道。內(nèi)心的反抗縮成了一種隱晦的表達:當被父親要求表演唱歌時,他故意選擇唐朝樂隊的《國際歌》,“其實內(nèi)心是想推翻在座的中年人們,‘英特納雄耐爾一定要實現(xiàn)”。

第二幕:接班

富豪的問候語

盡管被當做“廢物”,王大騏還是和其他“富二代”一樣,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被賦予了“接班”的使命。第一代企業(yè)家終將老去,接班成為了橫亙在每個富豪面前的難題。

有時候,王大騏也會和弟弟聊起接班的話題,但經(jīng)常也不了了之。弟弟是典型的理工科腦子,更講邏輯,他研究過西方很多咨詢公司案例,發(fā)現(xiàn)沒有太成功的所謂接班。

“你想不想接班?”王大騏問弟弟。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是能不能的問題?!钡艿芑卮?。

“為什么不能?”王大騏追問。

弟弟沉默了十分鐘,“你問完了嗎?問完我走了?!?/p>

胡潤研究院2016年2月發(fā)布的《2016財富傳承密碼特別報告》顯示,億萬財富家族的總資產(chǎn)達到了65萬億,未來20年內(nèi),31.5萬億的財富將被傳承。75歲是中國大陸財富創(chuàng)造者平均的財富傳承年齡。

中國民營經(jīng)濟研究會家族企業(yè)委員會在2015年發(fā)布了另一份報告《中國家族企業(yè)傳承報告》,其中提到,明確表示愿意接班的二代僅占調(diào)查樣本的40%,15%的二代明確表示不愿意接班,另有45%的二代對于接班的態(tài)度尚不明確。

美國管理咨詢公司貝恩全球合伙人韓微文曾指出,中國民營企業(yè)的決策通常高度集中,關鍵職位在當前和未來都面臨人才短缺的局面,對繼任的安排與規(guī)劃不足。他開玩笑地說,現(xiàn)在和內(nèi)地企業(yè)老板見面常說兩句話——“誰接你的班?”“注意身體健康!”

無可選擇

“這是第一代企業(yè)家特別糾結的問題”,陳婷告訴本刊記者。2011年離開財經(jīng)媒體后,她成立了一個叫“慧谷家族”的財富家族會員組織,又衍生出一個專門針對“富二代”的組織——“傳承中國”,致力于“家業(yè)長青與社會進步”。

陳婷透露,他們了解到的企業(yè)家有幾類,一是馮侖、李東升等沒有接班人的,李東升的女兒去當公務員了,馮侖的女兒在美國,也不打算回國。他們在傳承這件事上很苦惱,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自己活到100歲,一直戰(zhàn)斗下去,但這個顯然不現(xiàn)實;二是孩子可以接班的,但即便如此,在接班過程中,也必定有一番掙扎和摩擦。陳婷舉了劉永好的女兒劉暢接班的例子。

“劉暢是個文藝青年,喜歡文學、藝術,長得漂亮,也很有情懷”,陳婷說,這樣的姑娘和做企業(yè)這種冷冰冰的事根本聯(lián)系不到一起。剛回國時,劉暢沒打算接班,她嘗試自己做過一些很小的生意。直到某次,父親劉永好的公司遇到了公關危機。這個過程中,劉暢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老了,她意識到接班是一份責任,而不是愿意不愿意的問題。

2016年,劉暢開始獨立承擔起新希望董事長的角色,這無疑給她帶來更大壓力。1月10日,新浪財經(jīng)等機構主辦的“2016十大經(jīng)濟年度人物”現(xiàn)場,劉暢甚至一度落淚?!?016年我們還是的確很辛苦的”,劉暢說,而2017年,壓力會更大。

“獨生政策讓孩子享有唯一無可選擇的繼承權,即使不夠努力與優(yōu)秀,但制度讓父母別無他選,只好遷就?!比A遠地產(chǎn)董事長任志強在回憶錄《野心優(yōu)雅》中談道,同樣的,子女也沒有太多選擇的機會,“獨生子女獨享了父母的全部,卻也因此而失去了許多?!?/p>

相較于西方富豪,中國富豪大多有一個執(zhí)念:家業(yè)是要留給子孫后代的,自己的一切努力,甚至尊嚴被踐踏,都是為了把這個東西交到后代手上。

“我相信這是很多企業(yè)家最后的心結,也幾乎是亞洲商人的一個死穴”,王大騏說,他與富二代接觸,聽到最夸張的例子是,一位老板再娶之后受到兒子的挑戰(zhàn),稱父親必須與這個女人離婚,否則他拒絕接班,最后其父無奈之下付了13億元離婚費。

“墳墓里伸出來的一只手”

王大騏身邊很多朋友,都在施展“拖”字訣,能不接班就不接班,至于拖到什么時候,誰也不知道。

“做實業(yè)的大多很難接班”,王大騏說,上一代企業(yè)家,多靠制造業(yè)、礦業(yè)、房地產(chǎn)等傳統(tǒng)產(chǎn)業(yè)起家,而他們的孩子很多長年在海外上學,接觸的是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等新興經(jīng)濟形態(tài)。這讓二者之間很難銜接。

此外,很多一代企業(yè)家是在法律和商業(yè)制度尚不完善的時期,完成原始積累。這一過程中,他們需要面對復雜的政商關系。而有過海外生活經(jīng)歷的“富二代”,最厭惡的,就是和官員打交道,應酬、敬酒。王大騏說,“實際上,有些一代也不愿意二代接班,不愿意二代像他們一樣在官員面前卑躬屈膝”。

王志綱經(jīng)常寬慰他周圍的富豪朋友,不要總想著家產(chǎn)沒人繼承這事了,得超越這一層?!爸灰⒆邮钦芰康模芙o社會做些貢獻就挺好”。王志綱說,他對兒子王大騏其實已經(jīng)看開了,在他看來,比較適合王大騏的職業(yè)是作家、觀察者,或者當個主持人也不錯。

但很多富豪對這一問題普遍難以釋懷,王志綱向記者分析道,“對這些老板來說,比掙錢更重要的就是傳承了。曾經(jīng)有老板跟我說,如果能幫忙說服孩子接班,給我下跪都行?!?

當發(fā)現(xiàn)西方的家族辦公室、職業(yè)經(jīng)理人等經(jīng)驗難以直接復制到中國后,一些富豪選擇建立家族信托基金,至少讓子女在未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穩(wěn)定收入,不至于一次性敗光。

這是王大騏極為反感的模式,他曾在自己的書里稱其為“墳墓里伸出來的一只手”。說得更直白一些,“我父親活著的時候,維系我們的紐帶就是金錢。等他死了,依舊是金錢。你能承受這樣的宿命嗎?”

第三幕:生意

“這是病得最重的一批人”

“隨著一代生命的枯萎,他們變成了弱勢群體,”王大騏說,“他們要哀求二代接班。但這種哀求更多的是向第三方,請他們救救孩子。他們在自己的子女面前還是很難放下強勢慣了的形象。”

張中鋒就屬于“第三方”力量。他給自己的定位是企業(yè)家教練,即 “啟發(fā)者,幫你找到內(nèi)在自我,挖掘你潛能的那個人”。

這些聽起來充滿禪機的話語,頗得一些富豪欣賞。幫富豪解決自身的危機,成為一門生意。據(jù)張中鋒介紹,他的收費標準是每小時10萬元——這個讓普通人瞠目結舌的價格,對他的客戶來說,并不高。

“我曾經(jīng)的一個客戶,就我們倆,在一個包房里聊了八個小時。她走之后,我抽了一包煙?!北本┠承^(qū)一家私密安靜的茶室里,48歲的張中鋒穿著黑色中式外套,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昏黃的燈光從他的頭頂灑下來,形成一個光圈?!澳阋炎约鹤兂商?,變成天池,她面對一個湖泊,才能慢慢靜下來”。

張中鋒最早的“客戶”是前任光明乳業(yè)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王佳芬。彼時,光明乳業(yè)鄭州山盟公司“回爐奶”事件被當?shù)孛襟w曝光,王佳芬和光明處境艱難。別人引薦張中鋒給她,說為了幫她消除公關危機。剛交談了幾句,王佳芬就哽咽起來。

那天晚上,張中鋒和王佳芬一聊就是5個小時。“我花了一半時間讓王佳芬心里的那個英雄,就是她真實的自我站起來,因為當時她已經(jīng)迷失了自己,”張中鋒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那次談話,“我的工作就是把她那個自我叫回來。她一旦歸位,一旦找到王董事長、王總裁那個感覺,能量立馬來了?!?/p>

富豪們帶來的問題五花八門,有子女婚姻的,有企業(yè)管理的,亦不乏二代接班的?!斑@是病得最重的一批人,最辛苦,是最需要給予支持的人。他們的那種難堪,受到的打壓是難以想象的”,張中鋒提及,國際咨詢公司的咨詢?nèi)嗣鎸σ粋€老板時,有時會發(fā)現(xiàn)他的某個表情和動作無法解讀,非常奇怪,“其實是因為你觸碰了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那是個傷口,不能碰”。

精神問題

70%的時間里,張中鋒看起來像是個賦閑的人,他打坐、讀書、獨處,他用三四年時間把全球頂尖建筑大師的作品幾乎看了一遍;剩下的30%用來工作,和人交談。

“那70%是為了讓你足夠飽滿,面對客戶的時候,取之不竭”。在張中鋒看來,富豪這一群體的特殊性在于他個人的問題往往成為企業(yè)的問題,其自然人格投射出來的困擾會直接影響到公司,“我所做的一個關鍵工作,是將企業(yè)家的自然人格和職業(yè)人格進行打通,讓自然人格成為他職業(yè)人格的持續(xù)動力?!?/p>

2016年,張中鋒把辦公室放在了上海虹橋賓館的一幢小洋樓里,年租金100多萬。對他和客戶來說,這一私密幽靜又體面的環(huán)境尤其適合聊天。

談話室設在二樓,價格不菲的音響放著海頓的《弦樂四重奏》。兩張寬大的沙發(fā)呈90度角擺放,他說,在心理學上,這個角度特別利于溝通。室內(nèi)的家具看似簡單,實則考究。

“這些家具背后有可能有很豐富的內(nèi)涵和設計,但呈現(xiàn)出來就是很簡單,讓人覺得舒服就可以了”,張中鋒說,這跟他做的工作有些類似,盡管融合了多個學科,但他從不會跟客戶去講任何一個專業(yè)術語,“我不希望這些術語嚇到別人”。

物質(zhì)上極度富裕的企業(yè)家們,現(xiàn)在更希望解決自己的精神問題?!八麆?chuàng)造的財富已經(jīng)遠遠超過預期,他的精神世界已經(jīng)裝載不下了”,王大騏說,這時候他們得找個出路,應對積累財富過程中扭曲的心理,于是“有人學佛,有人迷信某個上師”,試圖通過這些搞定自己。

不安全感

王大騏與一個企業(yè)家喝酒,三巡之后,這個企業(yè)家開始吐露心聲:“我們民營企業(yè)家生存的這個空間是非常惡劣的,平時都是被遺棄、被遺忘,而地方政府一旦遇到樓市受打壓,就開始密切關注我們,首先就是增稅……什么困難都要企業(yè)自己消化?!?/p>

接班問題外,財產(chǎn)的安全性、政策的不確定性近年來愈發(fā)凸顯,如影隨形。

“尤其是做到一定規(guī)模的企業(yè),”胡潤百富董事長兼首席調(diào)研員胡潤告訴本刊記者,“很多人認為在中國政府太重要了,美國的政府看起來則不那么重要。”

錯綜復雜的政商關系更像是押注,找對了“保護傘”,可能讓財富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跟錯了人”則可能受到牽連,甚至鋃鐺入獄。

“有時官場動蕩會涉及很多人。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在香港買保險,在海外進行資產(chǎn)配置呢?但是這個也很矛盾,那些錢出去了就很難回來”,王大騏記得,他去拜訪這些一代富豪,每個人都非常焦慮。有條件的基本都移民了,或家里至少有一個人移民。

強烈的不安全感和精神上的匱乏,讓他們中的很多人希望找到一種更高層次的精神寄托。一些相關機構也應運而生,專門幫這一群體提升精神境界。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后,這些機構和組織層出不窮,“那時候所有行業(yè)都歇菜了,過去的經(jīng)驗在那一刻全部失效,所有人被打回原形,只能回爐重造,重新認知這個世界”。

王大騏參加過幾次類似的課程和游學。其最高端的項目是在肯尼亞的馬賽馬拉開展的,八天的課程45萬元人民幣,還不包括食宿和往返商務艙機票。來自中國的老板們在草原上支著帳篷,在老師的引領下,嘗試和更高層次的力量進行聯(lián)結。

類似泛靈性的課程吸引的多是出身草根的企業(yè)家,他們學歷以小學、中學程度為主,創(chuàng)業(yè)初期有挖礦的,有在礦里埋炸藥的,有拉板車的,有做裁縫的。在改革開放初期,他們可能只是抓住了一個機遇,暴富起來。對知識的渴求讓他們對這些課程充滿熱情。課堂上,很少有人看手機、打瞌睡,他們兩眼放光地盯著授課者,想知道如何讓“企業(yè)像宗教一樣長時間存活下去”。

第四幕:退位

七大關系

“中國經(jīng)濟是斷代史,家族文化也是斷裂的”,陳婷和她的“慧谷家族”從文化著手,進入了這一領域。他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富豪已經(jīng)不單純想把錢傳下去,而是想讓這種傳承變得更有文化,更能與信仰等形而上的內(nèi)容發(fā)生關聯(lián)。

于是,她搞了傳承訓練營,幫二代在全國找老師進行培訓,比如找于丹講傳統(tǒng)文化,找馮侖講在中國政治環(huán)境中如何傳承等。

張中鋒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研究過多起接班案例后,張中鋒從關系動力學出發(fā),寫下了《傳承七燈》,闡述了“富二代”在傳承過程中需要處理的七種關系,包括與自我的關系,與父輩的關系,與家族內(nèi)部其他成員的關系、與企業(yè)各階層的關系、與偶像的關系、與同輩人的關系以及與貧窮的關系。

“比如在面對企業(yè)元老的時候,有些二代還是無法放下身段,很難被公司各階層接納”,張中鋒曾接手過一個這樣的案例,他建議對方先不要急于在業(yè)務上有所建樹,要靠近人,和他們建立真正的關聯(lián)。

張中鋒先是帶著對方到印度沿著佛陀的足跡進行了一次朝圣之旅,又建議他和一位一線工人到美國旅行了一個星期?;貋砗?,這位二代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從公司最底層員工一路訪談過來,放低身段,向公司的專業(yè)人士請教問題,逐漸贏得了大家的尊重。

但即使富二代做好了接班準備,一代會不會放手,也是一個問題。一方面希望子女能接班,一方面又不愿意退位,這種擰巴的狀態(tài)在第一代富豪中并不罕見。陳婷接觸的案例中,有些企業(yè)即便二代已經(jīng)接班十年,一代仍未退位,甚至戰(zhàn)斗在最前沿。王志綱也見過類似情況,“上一代退出后仍扮演權威角色,兒子唯唯諾諾,很圓滑地應付父親”。

在張中鋒看來,一代富豪的兩個人生關卡,一是創(chuàng)業(yè),二是退位。他們中的很多人在過去的幾十年,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工作,沒有愛好,沒有真正的朋友。2013年,在回應劉永好交接班的事情時,彼時年近七旬的娃哈哈董事長宗慶后表示,“我離退休還早呢。他們很年輕、年齡不大就退休了,我還不會,起碼要再干二十年吧。做慣了,不做事閑著很難受?!?/p>

和解

記者再次見到王大騏是在2017年元旦過后。依然是橙色羽絨服,里面搭的是紅色帽衫。幾天前,他剛從廣東回到北京。此行,借一次高爾夫球賽的機會,他主動找父親再一次談了自己的想法。

在寫完《財富的孩子》一書后,王大騏打算進一步深入“富二代”這個群體,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和影響他們。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父親談了。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那些之前被看做是“二次元”的事,這次居然沒有被批判。“他很支持我”,王大騏說。

“他說支持,是他理解錯了”,王志綱卻給了本刊另一種解釋,他承認王大騏比以前進步了很多,但“從我們的角度看,他的很多判斷不成熟、率性。而且他有個致命的問題,我總說,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商業(yè)模式,這樣才能持久。他就會反問,連做都沒做談什么商業(yè)模式呢?”

雖然這種一代和二代的觀念沖突,看起來短期內(nèi)無法彌合,但王大騏卻越來越能體會到父親的一些良苦用心。“父輩忙碌那么多年,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創(chuàng)造那么多財富,忍受那么多屈辱,他背后的驅(qū)動力是什么?他想表達什么?”提出這些問題后,王大騏開始嘗試站在父親的角度想問題,“如果我有孩子,我面對那種工作壓力,我要怎么辦???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們帶在身邊”。

像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責任所在的劉暢一樣,王大騏也開始想,在處理兩代人的關系上,還是需要二代做出妥協(xié)。

“二代需要知道一代對他們是有愛的,無論他的表現(xiàn)形式有多冷漠。”王大騏說,“他自己可能都沒體驗過被人擁抱,他在過去的幾十年一直像戰(zhàn)士一樣戰(zhàn)斗,你讓他突然軟下來跟你去交流情感,不太可能。但當你準備好去理解他的時候,他也會意識到,會停下來對你進行指責和質(zhì)疑?!?/p>

2017年元旦,王大騏和一些“富二代”去張北滑雪,也向他們請教創(chuàng)業(yè)上遇到的問題,“有些二代身上那種野生動物的天性是我不具備的,他們對錢的感覺很靈敏。他能賺到錢,你別管他以多么奇葩的方式”。王大騏說,但自己也時刻保持著警覺,“不能被他們的談話帶著走,得我來主導,不然就又成一起無聊了”。

曾經(jīng),他和富二代朋友們做的最“無聊”的事是,兩周內(nèi)光顧了八次夜總會,在里面脫光了,“連底褲都不剩”,就“喜歡這種脫光的感覺”。事后他反省,由于在現(xiàn)實中找不到一個可以實現(xiàn)內(nèi)心渴求的載體和通道,只能把多余的精力耗散在無聊的事情上。

“我爸爸影響的是一代企業(yè)家,我希望可以去影響二代,這才是真正的傳承”,王大騏說。雖然并未接手父親的公司,但他還是走上父親走過的那條路。他打算用這種方式,實現(xiàn)與父親的和解。

采訪結束時,王大騏說著這些話,推開咖啡館的門。他深吸了幾口干冷的空氣。這是北京接連幾天霧霾后的第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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