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煒
顧言一直被公認為一把手的接班人,顧言自己也這么覺得??墒?,現(xiàn)在的一把手遲遲不肯挪屁股,讓他著急上火。靈機一動,他忽然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他花重金請來了一個名叫孫鈺的小伙子,讓他到局里來當保安員,還特別跟保安隊長交代,要讓他專上白班。保安隊長歸他管,自然聽他的,馬上給孫鈺安排了。
第二天一早,孫鈺就站到了局門口。
局里的干部們來上班,先就看到孫鈺,面生啊,知道他是新來的。孫鈺誰都不認識,就得按規(guī)矩來,查看他們的證件。這一耽誤工夫,干部們就更仔細地端詳他了:呵,年輕啊;呵,帥氣?。缓?,看著眼熟啊。眼熟,真是眼熟。像誰呀?干部們不覺在腦子里搜羅著自己認識的人。這一搜羅,就嚇了一跳。再看他,就暖昧地笑了,像,真像??!
孫鈺跟一把手鄭曉明太像了,簡直就是年輕的鄭曉明。
人們的八卦念頭一冒芽兒,很快就蓬勃地生長出來,枝繁葉茂了。工余時間,干部們八卦最多的,就是孫鈺和鄭曉明太像的問題。然后,就會進行一個并不復雜的推理:鄭曉明當年曾下鄉(xiāng)插隊,在村里有了小芳,珠胎暗結(jié),回城以后無情地拋棄了她,小芳只好自己帶著孩子,含辛茹苦地把他養(yǎng)大。現(xiàn)在,孩子找上門來,鄭曉明只好安排他在局里當了保安員。更有激進的,說孫鈺就是鄭曉明和他的二奶生的。但不管怎么說,都是歸咎于鄭曉明的作風問題。
八卦傳得多了,就成了盡人皆知的秘密。鄭曉明作為一把手,下面自然也有他不少人,很快就把這個八卦消息報告給他。鄭曉明聽了,淡淡一笑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嘴巴里這么說著,可他不能讓這個消息再蔓延下去,不然,真會毀了他的前程。他眼珠兒一轉(zhuǎn),很快就有了主意。
月底,局里搞了一個最負責任保安員評比,結(jié)果,孫鈺得了第一。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那些老保安員,來的時間長了,跟局里的干部們混得很熟了,一看見他們就讓進,不用查證件。干部們下班的時候,甭管帶走什么,也因為臉熟,不好意思再查問。孫鈺就不同了。他剛來,誰都不認識,連鄭曉明都查,誰帶什么出門,也嚴格檢查,完全按照規(guī)定來辦。結(jié)果就在幾次暗訪中拿了頭籌。局里給的獎勵也很特別:邀請他的父母到城里免費游玩5天。
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正好砸在孫鈺頭上了。他樂得眉開眼笑,趕忙跟老家的父母說了。3天后,他父母就趕來了。鄭曉明先派人給他們歸置出了一間宿舍住,又親自接待他們,帶著他們參觀了局里,給他們介紹了局里的情況,又表揚了孫鈺。孫鈺的父母樂得臉上開了花。鄭曉明又特批了孫鈺5天假,讓他帶著父母在城里轉(zhuǎn)轉(zhuǎn)。
干部們見到了孫鈺的父母,暗暗心驚。原來,孫鈺跟他爸孫建成長得更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更奇妙的是他們父子倆的神情和某些動作,竟是神似,都不用進行親子鑒定,一看就是親生父子。再把孫鈺跟鄭曉明比,那就差得遠了。
孫建成這一來,八卦不攻自破。
一招失敗,顧言可急了。不用動腦子,就是用后腳跟想,鄭曉明也能想出來,這個餿主意是他出的,那鄭曉明還不得算計死他?別說一把手了,只怕他連這個副局長都保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顧言正冥思苦想著,那邊又傳來一個新消息:孫鈺他父母決定不再回老家了。
孫鈺他爸孫建成,他媽吳小玲,打小就在農(nóng)村長大,最遠就到過他們縣城?,F(xiàn)在忽然來到城里,開始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當他們在城里轉(zhuǎn)了幾天之后,看到有那么多農(nóng)村人也在城里過著好生活,倆人一合計,不走了。孫建成有的是力氣,又是瓦匠,到工地就找到了活兒,月工資8000,天哪,他們做夢都沒想到能掙這么多錢呀!吳小玲也到一家政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個月也能掙到3000多呢!他們在附近租了一間地下室,準備在城里打持久戰(zhàn)了。
顧言眼珠兒一轉(zhuǎn),又有了主意。
這天上午,顧言在家里等著小時工。9點整,門鈴準時響了,他過去開門。門外站著吳小玲。吳小玲一見是他,馬上就認了出來,誠惶誠恐地說:“顧局長,是你呀。”
幾個月前,顧言為了實施他的逼宮計劃,派出許多心腹,到處尋找和鄭曉明長得像的人,結(jié)果就找到了孫鈺。但孫建成和吳小玲都心疼孩子,舍不得讓他出來做工,誰勸都不行。還是顧言親自走了一趟,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再許以很高的報酬,才把孫鈺給帶了出來。因此,吳小玲也就認識了他。
顧言把吳小玲接進門,這才跟她交了底。他把吳小玲叫來,不是想讓她來做家務的,而是另有事情。只怕隔墻有耳,這才找了這么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吳小玲大方地說:“什么事情啊?顧局長,您盡管吩咐?!?/p>
顧言湊近吳小玲的耳朵,小聲說:“你來幫我演場戲吧。演好了,我給你一大筆感謝費。”吳小玲一聽有錢賺,就興奮得眉飛色舞,忙著說道:“有錢好賺,讓我演啥都行。不瞞您說啊,顧局長,當年我在我們鎮(zhèn)上的劇團里演過女一號昵。讓我演啥,您快說吧。”
顧言說,這場戲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她去色誘鄭曉明,不管他上鉤不上鉤,都撕破衣裳往外沖,說鄭曉明要性侵她。只要演到這里,他就給吳小玲10萬塊錢。當然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要咬定鄭曉明是要強暴她,絕對不能露底,更不能說是他指使的。
不等他把話說完,吳小玲就捂著嘴巴笑起來,笑得腰都彎了。顧言讓她給笑毛了,笑啥笑啊!吳小玲強自止住了笑,問他:“顧局長,您看我這個樣子,鄭局長會看得上嗎?放著那么多漂亮姑娘不性侵,他要性侵我這個黃臉婆,他腦袋讓門夾了嗎?別說鄭局長了,就連我家老孫,都不愛碰我了?!?/p>
顧言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擺擺手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沒準兒鄭曉明不喜歡俊俏的姑娘,就喜歡你這個類型的呢?!眳切×狳c了點頭說:“真沒準兒。不過,我得洗洗干凈,打扮漂亮一點兒。要是就這個樣子,說出來保證沒人信?!鳖櫻渣c了點頭說:“是啊,是啊,你再噴點兒香水。”
吳小玲進衛(wèi)生間洗澡去了。
顧言到書房里看書去了。
他看了好一會兒書,還沒聽見客廳里有動靜,怕吳小玲出啥事,就走出書房來看。他剛走出書房,吳小玲就從后面抱住了他。顧言一驚,忙著扭頭來看,卻見吳小玲丟下了浴巾,白生生的身子整個撲到他身上。顧言一時心慌氣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這是干啥?”吳小玲喘著氣說:“顧局長,我喜歡您呀。從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您了。顧局長,顧局長……”聽到她這么柔柔地喊,再聞著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香甜氣息,顧言一陣暈眩。吳小玲趁機扯掉他的衣裳,和他倒在地毯上。
干柴烈火,顧言也被點燃了。
吳小玲躺在地毯上,心里還在盤算著成事以后,她就跟顧言提出,讓他離婚,她也離婚,然后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顧言家住著這么大的房子,據(jù)說已經(jīng)值幾百萬了,還動不動就拿出幾萬十幾萬,還當著局長,有權(quán)有勢。跟了他,那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呀!能跟上鄭局長當然更好了??伤娺^鄭局長的老婆,看著就那么厲害,她只怕給鄭局長搗了蛋,她還沒拿到好處,就會被鄭局長的老婆碎尸萬段。她不是傻子,可不會為了享受送掉小命兒。相比之下,顧局長的老婆是個溫溫吞吞的女人,她完全能夠戰(zhàn)勝她。
她正想著美好的未來,忽然感覺顧言停止了動作,連忙睜眼一看,卻見顧言一手抓住了胸口,呼吸急促起來,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表情極為痛苦。她驚愕地問道:“你怎么啦?”顧言努力伸出手,指著桌子。她忙著把顧言挪下來,跑到桌子前面,可翻了半天,啥都沒翻到。她回到顧言身前,想問他要找啥,卻見顧言干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她再怎么呼喚,顧言都不動了。吳小玲可嚇壞了,穿上衣裳就慌忙逃跑。
下午,吳小玲就被警察找去了。其實很簡單,她到顧言家去,監(jiān)控錄像都錄下來了。并且,顧言還是到家政公司約的她。顧言死后,她老婆中午回家吃飯時發(fā)現(xiàn)了,趕緊報警。副局長死了,事兒可大了,警察傾力調(diào)查,吳小玲哪還跑得了。
進了公安局,吳小玲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講了。驗尸報告很快就出來了,顧言死于心臟病發(fā)作。吳小玲無罪釋放,不過,她也沒臉再在城里待了,帶上老公和孩子,一起回了鄉(xiāng)下。
顧言死得窩囊又丟人,局里連個追悼會都沒開,在火葬場火化了,他兒子領(lǐng)走了骨灰,就悄悄埋掉了。按說他也是有喪葬費的,可他老婆跟他兒子都沒到局里去領(lǐng),就一直在賬上趴著。他的故事,也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人們一向是愛八卦的,更何況他又不能出來辯白,人們就添油加醋,把他的故事編出了許多版本,不一而足,也沒人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