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寫過一篇名叫《狗肉將軍回憶記》的文章,稱軍閥張宗昌有一個綽號叫“狗肉將軍”,蓋因其喜歡食狗肉也。然而,張宗昌的女兒后來說張宗昌嫌狗肉腥,從來不吃狗肉。另一種說法是張宗昌好賭,打麻將的名目繁多,其中有一種玩法叫推牌九,俗稱“吃狗肉”,“狗肉將軍”的名號從此而來。
不管怎樣,“狗肉將軍”的綽號張宗昌這一輩子也甩不脫,這個外號容易讓后人想起他吃喝嫖賭那些雜事。在長期的歷史宣傳中,張宗昌是一個兼具無厘頭愚昧和殘酷虐殺脾性的軍閥。對他的指控有相當部分都是成立的,卻難免臉譜化。他鮮為人知的另一面,除了喜歡附庸風雅吟詩作賦,其愛國氣節(jié),還是應該被稱道的。
1925年4月,張宗昌從山東軍務督辦職務起,開始長達三年多對山東的統(tǒng)治,一直到1928年8月兵敗下野。統(tǒng)治山東期間,國民黨山東省黨部曾編印《張宗昌禍魯小史》出版,歷數其種種罪惡。在督魯兵敗后,他亡命日本,1931年6月8日早,又帶眷屬隨員共32人回大連。
張宗昌歸國不久,即趕上九一八事變。事變之后,有報道稱,日本本莊司令在沈陽遼省府設立關東軍司令部,任命張宗昌為關東軍支隊司令,張本人已抵達旅順,日內即赴沈陽。
但張宗昌在9月30日即致電北平友人,放出消息,稱已斷然拒絕日本人利用,日內送眷屬到北平,他不久也將來北平居住。在一次聲明中,張宗昌說他絕不做叛國賊“張邦昌第二”。
張宗昌在北平一度閉門讀書,連日各名伶往訪者,均未接見。在此期間,他督魯時期的青島商埠局局長趙琪,出任當地偽地方維持會會長。另有他的一些部下,被日本人收編。
這些舊屬投靠日本的事實,與張宗昌彼時的表現(xiàn)適成對照。9月,他去了山東,在車站講述他的抗戰(zhàn)理想。
張宗昌說,中國到此地步,非舉國團結御侮不可,否則不能救國。一切舊賬,均不能算,等國難過后,有功者賞有罪者罰。九一八事變后,我在日本,日本人想給我三百萬金票、兩萬只槍,令我去東北搗亂,我不肯,要先回國。
他又談到督魯時狂印鈔票帶來的災難影響:山東省銀行鈔票,老百姓受害甚大,與奉票及山西省票同為政府失信于人民之事業(yè)。他試圖對自己濫發(fā)鈔票的惡果進行補救,但時代不再留給他機會。是1932年9月3日傍晚,張宗昌在濟南車站乘火車返回北平。
距離開車時間還有五分鐘,張宗昌走出車門,與送別者告別。眾人請其回車,他仍戀戀不舍,又跨下車面北與眾人握別。這時東北角人群中,有一人突然拿出槍,槍口對著張宗昌的臉,不過一米遠的距離。張宗昌大驚失色,急忙返身登車狂奔,歡送者也嚇得四散而去,站臺秩序大亂。
張宗昌從車上跑下后,又沿站臺向東跑,兩名刺客緊追不舍,到六股道北站臺,刺客一槍擊中張宗昌左足,張跌于站臺下七股道,頭朝東北足向西南而臥。一個刺客大呼:“我乃鄭金聲之子鄭繼成,替父報仇?!倍筇?,照準張宗昌頭部連擊三槍,隨后逃出數十步,被駐站軍警捕獲。
刺客鄭繼成,年40歲,其父鄭金聲早年為馮玉祥部下,被張宗昌槍殺;另一刺客為陳鳳山,28歲,是鄭金聲的舊時部屬。
張宗昌終未能逃過這一劫。他被送往濟南醫(yī)院時已氣絕,醫(yī)生在打過一劑強心針后,于二十時一刻宣告無救。這一年,他五十一歲。
翻閱張宗昌下野后從日本歸國的最后歲月,雖落魄,仍不肯做日本人的傀儡,堅持抗日,并對主政時期的錯誤作了一定程度的懺悔,試圖挽回其負面影響。只是,時代沒有給他更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