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菱歌

簡介：花谷小師妹潛心學(xué)習(xí)采花技能，終于有一天學(xué)成了，打算去采墨遙公子這朵美男子……可惜出師不利，起初被抓包，后面被認(rèn)出，最后竟然被“雞腿戰(zhàn)略”攻陷了……請看“如何將一個人變成自己的”正確示范！

1.謙謙君子，妖女好逑

師父說，人生在世，有些使命是必須完成的，比如給她老人家洗一次腳，比如給她老人家捶一次背……又比如，在她老人家的教導(dǎo)下去采一次花。

說起我?guī)煾?，江湖上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用我?guī)煾缸约旱脑拋碚f，就是“只有姑奶奶瞧不上的漢子，沒有姑奶奶采不到的花”。沒錯，師父就是惡名昭彰……呃，名滿天下的采花賊。

師父今年四十余歲，由于采花無數(shù)，被封了個“花谷總攻”的名號。花谷者，我們的老巢也;總攻者，天下“美騷年”盡在掌控之中也。

我覺得只要師父愿意，她完全可以眼都不眨地繼續(xù)在江湖上掀起幾個大風(fēng)大浪。可是，師父最近很憂郁。因?yàn)椴傻幕ǘ嗔耍凉u漸地就生出幾分“好累，再也不會愛了”的寂寞空虛感，所以，師父決定學(xué)古人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在退隱之前，她要先在我們幾個師姐妹中選出一個繼承人。

我們采花教對繼承人沒有別的要求，只需要采花本領(lǐng)強(qiáng)。師父給我們定了個標(biāo)準(zhǔn)：“一個月內(nèi)，誰采到的花難度系數(shù)最高，誰就是下一任采花教主?！?/p>

大師姐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自視清高，最鄙視我們這些邪魔中人，我現(xiàn)在就去把他采了，看他以后還清不清高得起來。”說完就跨上馬，揮著小皮鞭“嗒嗒嗒”地往東邊奔去。

二師姐說：“人人都說鎮(zhèn)國將軍武功高，我要是能將他采到，就證明我也不錯吧？”說罷，挑了一把稱手的大關(guān)刀，以“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氣勢朝將軍府殺了過去。

三師姐說：“昆侖劍派最講究清心寡欲，里面的弟子一個個跟木頭樁子似的，我且去那里鬧一鬧，免費(fèi)為他們添些脂粉氣。”說著，掏出鏡子補(bǔ)好妝，扭著楊柳般的小蠻腰出了谷。

師姐們都陸續(xù)定好了目標(biāo)，轉(zhuǎn)眼間，大廳內(nèi)只剩下師父和我。

我是師父最小的弟子。在被師父勾搭進(jìn)采花谷之前，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為了紀(jì)念我們相遇時她正在地里偷菜，師父為我取了個很霸氣的名字“菜菜”，菜諧音采，也寄托了她對我采盡天下之花的希望。

當(dāng)師父向我解釋這個名字的由來時，我不禁暗自慶幸她那時不是在偷雞蛋，不然，她就要喊我“蛋蛋”了。

師父坐在主位上打了個哈欠，掀起眼皮子懶懶地瞟了我一眼：“菜菜，論頭腦，你比不上你大師姐;論武功，你比不上你二師姐;論美貌，你比不上你三師姐。你師姐們挑的花都很有難度，你……決定好要去采誰了嗎？”

我垂頭默不作聲，一是因?yàn)閹煾高@話委實(shí)傷了我的心，二是因?yàn)閹煾高@個問題根本就是明知故問。

師父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毛：“果然還是長安的墨遙公子嗎？”她又打了個哈欠，趕蒼蠅似的揮揮手，“那你可要趕緊了，為師聽說，墨遙那小子最近快要成親了。”

2.白墨遙，京城第一美男子

我今年十五歲，純情得連男人的小手都沒摸過兩回，卻立志要采他這朵幾乎不可能采到的花。我覺得自己雖是燕雀，卻有鴻鵠之志，壯哉，偉哉。

我之所以決定向他伸出魔爪，除了覬覦他的美色，更重要的是——

因?yàn)閻矍椤?/p>

在我還是小乞丐時，我無數(shù)次在有錢人家門口徘徊，有些人會給我一些殘羹冷炙，有些人會給我一些舊衣裳，只有白墨遙，每當(dāng)他看見我時，都會將我領(lǐng)進(jìn)去，給我雞腿吃，還彈琴給我聽。

我并不喜歡聽琴聲，但是我喜歡吃雞腿。

因?yàn)槊看斡鲆姲啄b都有雞腿吃，久而久之，白墨遙在我眼里等同于雞腿。我喜歡雞腿，等于，我喜歡白墨遙。

白墨遙曾經(jīng)勸我不要再乞討了，讓我住進(jìn)他的家里，還說家里只有他一個孩子，爹娘又喜歡女孩兒，想認(rèn)我為妹妹。

我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分出心神來思考他的話：“妹妹可以嫁給哥哥嗎？”

白墨遙一愣：“不能?！?/p>

我咂咂嘴：“那么，我不要當(dāng)你妹妹?！?/p>

白墨遙：“……”

其實(shí)那時我心里已有打算，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乞討這行里的狀元，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丐幫。我決意要加入丐幫，干出一番大事業(yè)，再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轎地把白墨遙打暈扛回去。

只是沒想到最終我沒入成丐幫，反而入了采花教。

那是一個萬里無云、碧空如洗的好日子，我剛啃完兩個雞腿從白府里走出來，肚子吃得很撐，便隨便挑了一塊菜地，躺下來曬太陽，順便研究一下怎么才能跟著白墨遙吃一輩子的雞腿。

就在這時，一片陰影籠罩而下，我?guī)煾赋鰣隽恕?jù)她后來回憶說，沒見過哪個小姑娘穿得這么體面（白墨遙為我弄來的衣裳），卻如此大大咧咧地躺在菜地上，此等壯舉，充分地展現(xiàn)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諦，覺得我是可造之材，便果斷過來搭訕。

師父問：“小姑娘，在愁什么呢？”

我那時年紀(jì)小，毫無心機(jī)，她問，我就答：“在想怎樣才能將一個人變?yōu)樽约旱??！?/p>

師父頓時兩眼放光，手里偷來的菜也不要了，鋪了一條繡花小手帕在我身邊坐下：“小姑娘，你這個問題可真是問對人了。我告訴你，要將一個人變?yōu)樽约旱?，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采了他?！?/p>

“如何采？”

師父卻又?jǐn)[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tài)：“入我采花教，我方告訴你?！?/p>

“……”

雖然我很舍不得雞腿，也很舍不得白墨遙，但是為了我和他的美好未來，我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跟在師父身邊學(xué)些本事，等學(xué)成后再來扛他回家。

那一天，把身上僅剩的一文錢獻(xiàn)給師父后，我入了采花教。

我并沒有跟白墨遙道別，因?yàn)閹煾附探o我的第一課就是：“不告而別，方能讓對方心癢難當(dāng)，且念念不忘?！?/p>

師父采了半輩子的花，總結(jié)出了采花的精髓，三個字：快、準(zhǔn)、狠。

快，不能打草驚蛇，要一步到位，不要扭扭捏捏、磨磨蹭蹭。

準(zhǔn)，預(yù)定采誰就采誰，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狠，下手要狠，無需憐香惜玉，讓對方陪你一夜怕你一輩子。

為了在正式采花時能做到快準(zhǔn)狠，我必須先去踩點(diǎn)，熟悉一下作案環(huán)境。是以此刻，我正蹲在白府的墻頭上。

滿城飄飛的柳絮似雪，都城長安，煙花三月，正值萬物蘇醒的季節(jié)，城里到處是生機(jī)勃勃景象。其中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座氣勢恢弘的府邸，是為白府。

白府早年是做瓷器生意發(fā)家的，現(xiàn)已富甲一方。我年輕時見過白老爺幾回，那可真是個富人，十根手指，每根都戴了一個金鑲玉琢的戒指，亮閃閃的，簡直要閃瞎狗眼。

我以前忒感激白老爺，因?yàn)楫?dāng)?shù)挠绣X，當(dāng)兒子的才舍得將雞腿分給我吃。

正想著他兒子，他兒子就到。

墻頭是個地方，分開遮眼的滿枝杏花，我看見白墨遙正緩緩從水榭那邊走來。湖水微漾，里面的荷花尚未綻放，荷葉亭亭連成一抹碧色，映著回廊漆紅的柱子和遠(yuǎn)山未消融的白雪，景致甚好。

可惜，這一切在白墨遙面前都失了顏色。

墨遙公子，又名傾城公子。前者是他爹娘為他取的，后者是天下花癡聯(lián)盟封給他的。

幾年不見，他長高了不少，也變得俊逸非凡，用我們采花教贊美人的話來說，就是“我忍不住去采，我忍不住去摘”。

唯一和記憶中相同的是，他那雙溫和深邃的眼睛，只需淡淡一望，就足以讓所有女人為他拋夫棄子。他一襲白衣，交襟及袖口處繡了藍(lán)色的云紋，長身玉立，黑發(fā)束冠，俊雅秀逸得仿佛是一件上好的瓷器。

縱然本姑娘不是貪圖美色的膚淺之人，但是在白墨遙這等美色面前，想不膚淺也難。

好不容易將黏在他身上的視線拔回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身邊還跟著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這女子長得也很美，然而在傾城公子面前，也等同于一棵青菜。

女子仰首，目光盈盈地望著白墨遙：“墨遙公子，明日畫橋賞花，您是否有空與我同去？”

白墨遙的唇畔含著一抹謙和的笑：“多謝沉香姑娘的好意，可惜臨近開窯，府里事務(wù)纏身，恕不奉陪了?！?/p>

沉香？這個名字我聽過，她就是白老爺為白墨遙定下的未婚妻。

師父說，若是能采到有婦之夫，那就更加了不得，這么說來，我還要感謝這樁親事?？墒乔颇浅料悖话啄b拒絕后一副快哭出來的慫樣，原來也是個膚淺之人呀。

管她呢！我徑自將今夜的采花路線規(guī)劃好，依依不舍地看了白墨遙一眼后，便松開手里的杏花枝，跳下墻頭。

我一時不察，惹得滿枝杏花彈跳起來，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在半空中如同下了一場小雪。白墨遙似乎被驚動了，驀地仰首望向這邊。

3.夜黑風(fēng)高，采花時

我大采花教做的是竊玉偷香的風(fēng)流事，不是推女孩入火坑的下流事，教徒的第一次采花，必須是在及笄后。我今年剛及笄，還未正式出師，思及這是我第一次將理論付諸實(shí)踐，事關(guān)我將來的威名，難免有些緊張。

一緊張，就犯了一些低級錯誤。

低級錯誤之一，我錯估了白墨遙房門的厚實(shí)度，忒有氣勢地一腳踹過去，結(jié)果非但沒把門以英姿颯爽的姿勢踹開，還很壯烈地踢傷了腳趾頭，疼得我執(zhí)腳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低級錯誤之二，我好不容易撬開了房門，潛進(jìn)了白墨遙的寢室，卻因?yàn)槲嬷_丫單腳跳進(jìn)去時，撞倒了兩把椅子、打破一個花瓶，發(fā)出一陣乒乓亂響。

所以，當(dāng)我終于成功摸到白墨遙床邊的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醒來坐在床上，看到我時眼里閃過一抹震驚，驚訝低喃：“你是……”

師父說，采花時切忌對方嚷嚷，把人招來壞了好事。我一看白墨遙有說話的跡象，便手疾眼快地封了他的啞穴。

要揚(yáng)名立萬，當(dāng)然得先讓對方知道我的名字。

我清清嗓子，自報家門：“我是菜菜……”忽然想到師父之所以出名，是因?yàn)樗袀€“花谷總攻”的名號，白墨遙之所以出名，是因?yàn)樗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號，由此可見，名號這東西是很重要的，于是，我臨時給自己想了一個，“我是‘花谷總攻的弟子‘花谷小攻，今夜踏著月光，來采公子這朵傾城花，希望公子不要反抗，以免傷了你這一身細(xì)皮嫩肉。”

白墨遙怔住，一頭烏黑長發(fā)如瀑散在被褥上，久久沒動。

想起師父教的采花步驟，一是點(diǎn)穴，二是脫衣，三是撲倒?，F(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成了第一步，是時候進(jìn)行第二步了。

我的五指伸向他腰間的帶子：“我要脫你的衣服了……”

還沒碰到腰帶，我的手就被他抓住了，我抬頭對上他的雙眼，卻看見他眼底含笑，朝我搖了搖頭……呃，這等做派，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求饒？

他可能從未被人采過，如今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害怕也在情理之中。我放柔嗓音，捺著性子哄他：“你莫怕，看在我曾經(jīng)吃了你不少雞腿的份上，我會溫柔一點(diǎn)兒的。”

他眼底的笑意逐漸清晰，抓著我的手一用力，我就剎不住地往前，倒在了他懷里。

這這這，這步驟是不是不太對？還沒“脫衣”，怎可“撲倒”？！

我絞盡腦汁想了想，也沒能想起師父說的“脫衣”究竟要進(jìn)行到什么程度才算完事，是脫一件、兩件呢，還是脫三件、四件呢，不過既然師父沒說清楚，就代表這件事不重要，因?yàn)?，每個月要孝敬給她老人家多少銀子這等要事師父每次都說得很清楚。

白墨遙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我的頭……唔，師父的確說過，采花時要摸來摸去，我便從他懷里掙脫出來，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發(fā)質(zhì)真好。我忍不住又多摸了幾把。

房里靜得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我們兩個摸來摸去，摸夠了，我才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

采花真是一件累人的事啊。

我揉揉眼睛，對他說：“我們睡覺好不好？”

他的眸子幽黑深沉，似乎有一抹墨色在里面無聲流淌，聽見我的話后，他打橫抱起我，將我置于床內(nèi)側(cè)，隨即動身下床。

我急忙從背后撲過去，抱住他：“師父說我們要一起睡才算是事成！”

他的腰背僵了僵，半晌，他回過頭來，白皙的雙頰不知何時染上一分潮紅，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在問：你確定？

我猛地點(diǎn)頭。

他猶豫了一下，便伸手來解我的衣裳。

我恍然大悟，原來師父說的“脫衣”，是脫我自己的衣裳??！這么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的確，我每次睡覺都會脫得僅剩單衣。

所以，當(dāng)白墨遙將我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單衣，我客氣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后，便兩眼一閉，往后一倒，睡覺去。

喀喀，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臉突然綠了。

不知師父為何將采花這事兒夸得那么神圣不可侵犯，還特地成立了一個采花教，然而由我的親身實(shí)踐來看，采花，委實(shí)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夜無夢，第二天，我從白墨遙的床上爬起來，他已不在房內(nèi)。

師父說，男人被采了花后，輕則痛哭流涕，重則自掛東南枝，是萬萬沒有臉見人的。想到等下要去面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白墨遙，我有些發(fā)愁。

默默穿好衣裳后，我走出寢室。

找到白墨遙的一剎那，我的愁緒瞬間跑得渣都不剩。

是我眼花了嗎？我怎么好像看到他在笑？

庭院里，彩蝶翩躚，杏花層層疊疊好不熱鬧，白墨遙正站在杏花樹下，架了個烤爐，全神貫注地……唔，烤雞腿。傾城公子就是傾城公子，烤個雞腿都像是在描丹青一樣優(yōu)雅，若是換成了我，恐怕描丹青都像是在烤雞腿一樣。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唇畔笑意不改，柔柔地望著我：“睡醒了？”

經(jīng)過一夜，他的啞穴大概是自行沖開了。

看著那傳說中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笑，我怔了怔，隨即心里咯噔了一下，師父教我們功課里時，從來沒有說過有人被采了之后還是笑著的！

白墨遙這反應(yīng)……莫非是悲極生樂？

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被我染指了，想來的確很可憐，我慢吞吞地朝他走過去，努力控制自己盡量不去看雞腿，一本正經(jīng)地寬慰他：“你也不用太傷心，雖然你有所犧牲，但你那些犧牲成就的是我的英名，百姓們會記得你的?！?/p>

白墨遙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有所犧牲……”

他的聲音很低沉，我聽不太清。

想了想，我厚著臉皮問他：“你能不能給我一件信物？”口說無憑，做我們這一行的，為了證明自己成功采到了花，無論威逼還是利誘，都必須取得對方一件隨身攜帶的信物。

白墨遙問：“你要來做什么？”

“……睹物思人?！?/p>

讓大家“睹”到這件物，就能“思”起我菜菜大人的豐功偉績。

白墨遙淡淡一笑，倒也不啰唆，左手注意著火候翻著雞腿，右手抬起，將發(fā)上的白玉簪拔下遞給我，然而，在我要接過去時他又縮了回去，看著我笑：“我爹說，這是家傳之寶，只能給我白家未來的兒媳婦?！?/p>

“騙人！在你爹眼里，只要是白府里的東西都是家傳之寶，他手上那十個戒指是家傳之寶，茅廁的廁紙也是家傳之寶?！?/p>

誆誰呀，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你爹。

白墨遙輕笑一聲，沒有把發(fā)簪給我，而是直接將它插在了我的頭發(fā)上：“走了這么多年，我家的事你倒還記得清楚?！鳖D了一下，他問，“菜菜，當(dāng)年你為什么不辭而別？”

“因?yàn)橐セü葘W(xué)藝，好有一日將你采了?！?/p>

白墨遙啞然：“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出聲來，搖頭道，“菜菜，你學(xué)藝不精，你那個，不叫‘采?！?/p>

我覺得他這番話是在侮辱我的師門，我堂堂大采花教的教徒不知道怎么采花，他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文弱書生難道會知道？扯淡。

我鄙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他飛了過去。

白墨遙摸摸我的頭：“乖啊，別生氣，有機(jī)會我再慢慢教你。”

我一個采花賊還要人來教我怎么采花，這話說出去能聽嗎？我清了清嗓子，道：“不勞你教，我要回去了?！?/p>

既然花已經(jīng)采了，信物也到手了，我必須趕緊回花谷復(fù)命，讓師父把教主之位傳給我，這樣一來，我才有資格號召采花教的弟子幫我把白墨遙扛回去。

聞言，白墨遙沉默了一下，隨即揚(yáng)起一個幾乎要把我閃瞎的笑容，接著將一個烤好的雞腿擱到白瓷碗里：“菜菜，你要不要吃雞腿？”

“呃，可是我要上路了?！?/p>

我吞了吞口水，告訴自己要當(dāng)雞腿不存在。

白墨遙作遺憾狀：“不要嗎？我這個雞腿烤得外焦里嫩，配上秘制的醬料，滋味應(yīng)該是不錯?！?/p>

“……”

我陷入了掙扎。

縱然各位師姐出谷采花回來時都會給我?guī)щu腿，可是我吃遍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雞腿后，還是覺得白墨遙家的最好吃。

“真的不要嗎？”

“……要?！?/p>

雞腿的誘惑果斷完勝回家的誘惑。

反正都是要回去的，吃個雞腿再回去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以迅雷之勢接過雞腿時，我仿佛看到了一向被譽(yù)為俊逸優(yōu)雅的墨遙公子臉上閃過一抹奸計得逞的笑意。

第二天，我說我要走了，白墨遙說：“真遺憾，我原本準(zhǔn)備明天做炸雞腿給你嘗嘗的?！?/p>

于是，我留下了。

第三天，我說我必須走了，白墨遙說：“哎，我還打算明天做清蒸雞腿呢。”

于是，我又留下了。

第四天，我說我再不回去就該天誅地滅了，白墨遙說：“那你真沒口福了，我計劃明天做一次桂花雞腿。”

于是……喀喀。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等我終于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幾天。別說走，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簡直就是待在白府生根發(fā)芽，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了。

雞腿的魅力真是太兇殘了！

這一天，白墨遙出府辦正經(jīng)事去了，我剛啃完他出門前給我的玫瑰油雞腿，躺在白府的后花園里一邊曬太陽，一邊自我嫌棄。

太陽暖暖的，在我即將睡著時，忽然有一股脂粉味撲鼻而來，隨即一個女子的驚呼聲在我耳邊響起：“墨遙公子的祖?zhèn)靼l(fā)簪怎么會在你這里？”

我懶懶地睜開眼睛。

站在我身邊的，是沉香和一名小婢打扮的女子。瞧那小婢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雞蛋，想來剛剛那聲驚呼應(yīng)該是她發(fā)出來的。

沉香一臉震驚，問我：“姑娘，你這簪子是從哪里來的？”

我撐著草地坐起身來，摸摸腦袋，哦，原來她說的是白墨遙給我的白玉簪呀。

我還沒回話，小婢就已經(jīng)急得直跳腳：“還能從哪里來的？！小姐，您可是墨遙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幾次問他要這發(fā)簪他都不肯給，現(xiàn)在竟然出現(xiàn)在這個小丫頭手里，肯定是她偷來的！”

沉香連連后退幾步，與我拉開一段安全距離，警惕地盯著我：“這么一說，之前的確沒在府里見過你，姑娘，你……該不會真是賊吧？”

我樂呵呵地點(diǎn)頭：“是啊?！?/p>

采花賊，也是賊。

我覺得這對主仆的眼神真好，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這也代表著我身上采花賊的氣場越來越強(qiáng)大了，可喜可賀。

沉香和小婢的臉色猛地變白，她們深吸一口氣，然后不約而同地尖叫：“來人??！抓賊！”

這叫聲真是撕心裂肺、驚天動地，嚇得我急忙捂住耳朵，不到半刻，我便被聞聲趕來的家仆團(tuán)團(tuán)圍住。

我忍不住一陣激動。師父說，來時悄無聲息，走時萬人追打，方是采花賊的英雄本色。我急忙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報上自己的大名：“我乃花谷小攻，采花賊是也！”

家仆們聞言，齊刷刷地用憐憫的目光掃向沉香。

我喀喀兩聲：“其實(shí)，人家只采男的啦！”

家仆們不約而同地一抖，紛紛抬手護(hù)住自己的胸部，驚恐地看著我。

我又喀喀兩聲：“其實(shí)，我是來采傾城公子的。”

家仆們虎軀一震，齊齊按著腰間的大刀，疾惡如仇地朝我咆哮：“你你你，要是敢玷污我們家俊美無雙、美麗無瑕的少爺，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真是一群熱血好男兒啊！我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個……其實(shí)，我已經(jīng)采了?！?/p>

“這么熱鬧，在聊什么？”

白墨遙的聲音猶如一顆小石子，在人群中漾開一層層波浪。

看著突然回府的白墨遙，家仆們的臉漲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少……少爺，這妖女說她把你采了，以陽補(bǔ)陰……”

白墨遙徐徐地走到我身邊，替我把睡歪的發(fā)簪調(diào)好，再好整以暇地朝眾人微微一笑：“哦，那是我自愿的?！?/p>

眾人頓時在風(fēng)中凌亂了。

4.我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據(jù)說，這是采完花后離開的最高境界。

最高境界我暫時還達(dá)不到，但是拍拍屁股走人還是可以辦到的，只是我實(shí)在想不通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白家大廳里，白老爺坐在主位上，一邊摳鼻子，一邊聽沉香的控訴：“墨遙公子已經(jīng)和我定了親，卻被這妖女玷污了，求老爺替我主持公道?！?/p>

白老爺說：“好，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動怒?！?/p>

說罷，白老爺扭著他那富態(tài)的水桶腰走到我和白墨遙面前，抬起手，看樣子是要贊賞地拍拍他兒子的肩膀，無奈他那只手剛剛摳過鼻子，他兒子不動聲色地閃過，于是……白老爺?shù)氖?，就落到了我的肩膀上?/p>

我渾身一顫，恐懼地瞪著白老爺。

早就聽說白老爺放蕩不羈愛自由，卻沒想到他這般過火。以前我就常常想，白老爺這樣一個真性情的漢子是怎么生出白墨遙這般斯文俊雅的兒子的。

白老爺朝我笑得很慈祥：“你是當(dāng)年在我家待過的小丫頭吧？”

我誠惶誠恐地點(diǎn)點(diǎn)頭。

白老爺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憑你當(dāng)年啃雞腿的氣勢，我就知道你不是簡單的貨色，今天終于卷土重來，把我兒子弄到手了?！?/p>

我被贊得心花怒放：“謝謝老爺子的夸獎?！?/p>

白老爺說：“你走了之后，我兒子茶飯不思，愁眉不展的，足足瘦了一斤三兩，我以為他是想女人想瘋了，就為他定了一門親事，誰知定下之后他又瘦了一斤四兩……”

“爹！”

白墨遙無奈地喝止。

常言道，獨(dú)食難肥，想必是我走了之后，白墨遙一個人吃雞腿，才瘦得那么厲害。

我忍不住牽起他的手拍了拍：“難為你了?！?/p>

沉香在那邊淚如雨下，抽泣道：“白老爺，你們白家欺人太甚！你當(dāng)著我的面這般包庇妖女，你……你要我情何以堪！我……我要退婚！”

說完，就大哭著跑出去了。

白老爺埋怨地看著我：“小姑娘，你把我的兒媳婦氣跑了?！?/p>

我大驚，明明人是被你氣跑的好嗎？！

白墨遙輕笑一聲，溫柔地看著我：“不，還沒跑?！?/p>

白老爺似乎領(lǐng)悟到了什么，笑得十分奸詐地挨著我：“小姑娘啊，你也知道，我們商人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你把我的兒媳婦氣跑了，就得賠一個給我。”

我嚇得不輕：“怎么賠？”

白老爺氣沉丹田一聲喝：“來人??！把少爺和少夫人送入洞房！”

本姑娘知道什么叫采花，卻不知道什么叫洞房。

隱約記得師父說過，采花只是一夜的事，采完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洞房卻是一輩子的事，洞完一次還有無數(shù)次。

思及此，我有些憂愁。

白墨遙捏捏我的臉蛋：“怎么一副苦瓜臉？”

心里掙扎了片刻，我決定還是拒絕他：“對不起，我不能和你洞房?！?/p>

白墨遙挑眉：“為什么？菜菜，你不是喜歡我嗎？”

江湖兒女從來不做作，我承認(rèn)：“我是很喜歡你，可是，和你洞房的話，我以后就不能去采花了?！?/p>

白墨遙：“誰說的？”

“……我?guī)煾?。?/p>

“菜菜，別聽你師父胡說。你看，就算你現(xiàn)在和我洞房了，你以后照樣可以采我這朵花，對不對？兩者根本不矛盾。”

白墨遙臉上一副柔若春水的笑，看得我一陣接一陣地恍神，過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了什么。

“唔，好像有些道理。”

白墨遙笑意加深：“那……菜菜，我們可以開始嗎？”

開始？開始什么？！

我猛地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白墨遙脫下了，只剩粉紅色的小肚兜要掉不掉地掛在身上。

我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白墨遙。

他儀態(tài)萬千地朝我一笑，低下頭來親吻我的嘴唇，聲音含糊不清：“那么，菜菜，你現(xiàn)在是想先采花，還是先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