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黎大杰
拔萃/粟躍資 圖
雨很小,無法將一把夜的油紙傘打濕。
夜顯得很空寂,就如一些碎詞,零零星星地散落無處。
乘一輛夜行火車,我不知要行歸何處。
那么多的舊日子在糾結著我,與我空懸的憂傷混搭在一起,我無法擺脫世俗的傷害。
春雨是暗夜的統(tǒng)治者,正漲滿我體內的河流。
事實上,我已然丟失了生活的鑰匙,只能蹲守在夜的走廊盡頭,聆聽一滴滴雨鋪天蓋地砸疼我漫無邊際的草原。
風,雨,花瓣,全都堆在春天的城垛。
而我,卻躲在垛口獨自眺望和傷感。
我已經多次提到了白玉蘭花,就如院內還在徘徊的那些風和倒風寒,總讓我的凋零有些猝不及防。
看不見一片葉,哪怕是還沒打開的一點清霜,白玉蘭葉與花終身不得相見。是的,那些獨眠的葉兒還踡縮在去年的枯枝中,猶如摔疼了的鳥啼,在孤零零地呻吟。
那些微雨和暖陽,花瓣一樣,亂落成泥。
白玉蘭碩大的花瓣,再一次抵達我春天的故鄉(xiāng),安靜地安居下來。
只要一邁進春天的門檻,我便會站在白玉蘭樹下,仰看那么多的雪和盛大的白,高過我蔚藍的天空。
我迷戀于春天的深潭和萬物,我迷戀于白玉蘭的懸而不決和覆蓋。
那輛修枝車太大了些,幾乎將春天擠出小巷子。
對,有些枝是我們繞不過去的,就如這條小巷,我每天都要從這里經過。
那些伸進我生活之中的枝條,還停留著我走過去又走回來的謠曲,是的,我在等待一夜微風,抹去我曾經的牽絆。
每一棵行道樹下,都堆有那么多的落葉,一片葉子覆蓋著另一片葉子,就如我內心的河流里一層一層地堆積著疲憊的腳印,而那些腳印甚至高過我的身體,在我構筑的堤壩里截出高峽平湖,讓虛度的時光緩慢地回流。今天,我是跟隨著修枝車駛出小巷的,小巷子似乎一下子就寬闊許多。
一場雨,下得不緊不慢。
春風不識,蕺菜出沒于田坎地壩,一探出腦袋,就蕩漾了一池解凍之水。
蕺菜是春天最早的獨行者,由于過早地暴露,讓蕺菜有著魚腥一樣冷凍了的味道。
去冬的那場雪,使發(fā)芽的蕺菜根有著云一樣的白、雨一樣的細、風一樣的嫩。
從未聽到任何人把折耳根叫做蕺菜的,當我從眾多古籍中翻出這樣的稱謂時,我就固執(zhí)地把它重新定義為蕺菜了。
葉面碧綠,葉背暗紫,我知道,蕺菜的每一片葉子,都藏有我逐漸遠去的村莊。
面對如此逼人的春天,我們都必須矮下身子去,只這一瞬,你會發(fā)現(xiàn)只要拔出蕺菜的根須,就有春天的零落和浩大隨之而來。
遼闊的春天里集合了一盤大餐,春天正等待著將蕺菜擺上餐桌,這樣,我們濃濃的鄉(xiāng)愁才有安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