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
1934年,左翼青年作家葉紫任《中華日報》副刊《動向》助理編輯,開始與魯迅有了交往。魯迅對葉紫編輯《動向》給予了大力支持,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在《動向》上發(fā)表了二十多篇雜文。魯迅還認(rèn)真為葉紫修改小說,葉紫的《電網(wǎng)外》,就是魯迅一字一句幫著修改的,還有《夜前哨》,也是魯迅幫著修改的,其中將以人物為中心變更為以事件為中心的意見,就是魯迅提出來的。1935年1月,葉紫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豐收》出版,魯迅親自為《豐收》作了序。為了使該書圖文并茂,魯迅特意請青年木刻師黃新波制作了幾幅木刻,可是,葉紫連買木板的錢也沒有,魯迅便拿出五塊大洋交給葉紫,作為給《豐收》插圖和設(shè)計封面的費用。魯迅不但在寫作上幫助葉紫,在生活中對他也幫助很多。魯迅的日記中,曾多次提到過葉紫缺衣少吃的情況。葉紫的妻子湯詠蘭曾回憶過這樣一個細(xì)節(jié):有一回,葉紫和湯詠蘭正餓著,魯迅到他們居住的亭子間來了,他懷里揣著剛出爐的燒餅,見到葉紫和湯詠蘭后,立即將燒餅分給了他們兩人。
對于魯迅的幫助,葉紫是心存感激的,但由于少不更事,加之自身性格方面的弱點,他對魯迅工作繁忙、身體不好需要多休息的情況體貼不夠,有時要求上門請魯迅看稿,不管魯迅當(dāng)時是否有時間、身體是否需要休息,有時還要求魯迅為他的朋友寫招牌。還有一回,他的一個朋友出版了一本政治讀物《殖民地問題》,他竟然要求魯迅給寫一篇書評,魯迅只好哭笑不得地答復(fù)他說:“那可真像要我批評諸葛武八卦陣一樣,無從動筆。”最令魯迅感到不快的,是在“兩個口號”論爭期間,葉紫受周揚委托,盛氣凌人地以“公事”為由約魯迅出門談話,魯迅斷然拒絕。隨后,魯迅又在1936年9月8日致葉紫的信中解釋道:“我身體虛弱,而瑣事多,向來每日平均寫回信三四封,也仍然未能處處周到。一病之后,更加照顧不到,而因此又須解釋。所以未寫回信之故,自己真覺有點苦痛。我現(xiàn)在特地聲明,我的病的確不是裝出來的,所以不但教我出外,令我算賬,不能照辦,就是無關(guān)緊要的回信,也不寫了?!?/p>
這件事發(fā)生在魯迅逝世前的一個多月,可見當(dāng)時魯迅的病已經(jīng)很重了,而葉紫如此不體諒魯迅的身體狀況,的確是不應(yīng)該的。但可貴的是,魯迅并未因此就對葉紫心存芥蒂,當(dāng)葉紫需要幫助時,他仍然像往常一樣給予熱心的幫助。數(shù)日后,葉紫因肺病和肋膜炎并發(fā)住院,魯迅得知后,立即送上五十元錢,并在信中叮囑葉紫安心養(yǎng)病:“肺病又兼?zhèn)L(fēng)真是不好,但我希望傷風(fēng)是不久就可以醫(yī)好的……有錢五十元,放在書店。今附上一箋,請持此箋,前去一取為荷。”
魯迅研究家陳漱渝先生在講完這段往事時,感嘆地說道:“這就是奴隸之愛——左翼文壇盟主對年輕左翼作家深沉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