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
兩年前,一位臺灣網(wǎng)紅爺爺老夏爆紅網(wǎng)絡。他與老伴的日常生活被孫女發(fā)在了網(wǎng)上,沒想到暖哭了億萬網(wǎng)友,96歲的老夏也因此獲得了“愛妻狂魔”的稱號。他們的故事讓世人明白,“白頭偕老”這個詞提筆容易,想寫完卻要用一輩子的時間。
奶奶名叫陳翠娥,80歲,金門人;爺爺名叫夏偉,94歲,東北人。他們相識相愛于兵荒馬亂的年代,年輕的時候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結(jié)婚60年,他們一直平淡又平凡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孫女夏德萱覺得爺爺奶奶平時的互動實在可愛,就把他們的日常瑣事發(fā)在網(wǎng)上,還給他們起了外號:“老夏”和“脆鵝”。視頻中老夏的言行舉止時常令人忍俊不禁,瞬間吸粉五十多萬。
兩人的模范愛情背后其實有個悲傷的原因:老夏年事已高,還患上了老年癡呆癥,癥狀之一就是記憶力減退。
夏德萱要出門上班,老夏送她,從開門一直叮囑到關(guān)門:“你小心一點,騎車慢一點,爺爺只有你這一個孫女啊……”夏德萱哭笑不得,告訴爺爺他不止一個孫女。老夏一臉震驚加迷茫:“哦,我還有其他孫女???”
他經(jīng)常會突然忘記一切,每天都要思考“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兒去”這樣的哲學問題;耳朵也背得很厲害,因此口誤打岔,打招呼聽成“打高夫”,還有“財迷”屬性,萬圣節(jié)在他口里就成了“萬存錢”。
老夏經(jīng)常鬧出讓人忍俊不禁的笑話。有一天,老夏說自己胸口不舒服,等到孫女把脆鵝叫來,他卻一個大反轉(zhuǎn)說“屁股不舒服”。脆鵝很擔心地摸著老夏的胸口,這時老爺爺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不要摸我這個地方,這是男人胸部,女人不能隨便亂摸哦!”
老夏的老年癡呆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嚴重,每天醒來都是全新的一天。
但忘了一切的老夏,只有一件事情沒忘記,那就是對脆鵝的愛,“找脆鵝”則成了老夏的日常任務。
一次,一起打牌的人來家里玩,脆鵝要和他們走走聊會兒天,老夏就不開心地放狠話:“去那里做什么,去了就不要回來了!”脆鵝說了句“好”便出門了。然而老夏一秒就反悔,央求孫女叫奶奶回來,嘴里還不停地念著“拜托拜托”。
脆鵝出去買蛋糕,老夏在家緊張地抹眼淚。問他為什么這么緊張,他說:“她可是要去兩三個紅綠燈那么遠?!?/p>
最驚險的是老夏去菜市場找脆鵝那次。夏天很熱,奶奶出門前交代孫女看好爺爺,可老夏大熱天的非要出門,甚至自己穿好襪子、衣服。孫女問他出去干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說:“我出去走走。”老夏身體虛弱,短短的一段路,對他來說堪比翻山越嶺。一路上走一步停三步,累得滿頭大汗。最后總算在路上碰到了脆鵝,不出意料,一見面就被脆鵝“臭罵”一通,不準他在這么熱的天出門,最多只能走到小公園。
老夏欣喜地點頭答應,其實根本沒聽進去。孫女跟奶奶解釋:“爺爺是特意出來接你的?!崩舷那那母嬖V孫女,原來他是想要出現(xiàn)在街角的檳榔店,像個紳士一樣等待脆鵝小姐的姍姍出現(xiàn),這樣一來,脆鵝會很開心,“因為老公來接她了”。
經(jīng)孫女這么一解釋,脆鵝也不忍心罵老夏了。老夏如愿接到了自己的妻子,兩個人牽著手一起回家。
向脆鵝示愛已經(jīng)成為了老夏生活的習慣,有時候,爺爺秀恩愛能把一旁的孫女酸得發(fā)抖。一次,孫女讓久未寫字的老夏提筆寫字,寫什么都行,老夏寫下的話讓人瞬間淚奔:陳翠娥、夏偉,二位永不分離。
老夏偶爾也會正經(jīng)起來,他總結(jié)自己60年的婚姻就是霸氣十足的一句話:“這輩子,她嫁我,我討她,很幸福了?!?/p>
94歲的老夏比20歲的小青年還會疼老婆、說情話,但他并不是一開始就會。生病以前,老夏是個非常嚴肅的軍人,有點大男子主義,從不輕易言愛;患病后的老夏卻解放了天性,撒嬌功力滿級。
陪伴了他一生的脆鵝,完全當?shù)闷疬@份愛。
即使老夏漸漸忘記了所有,即使他脾氣暴躁時令人無奈,但是她從未放棄過患病的老夏,十幾年如一日。漸漸地,老夏的病情愈發(fā)嚴重,從以前無數(shù)次地念叨脆鵝的名字,到后來變得安靜又木然。孫女曾經(jīng)問奶奶:“爺爺生病你還愛他嗎?”“當然啊!他現(xiàn)在腦筋不好了,什么都忘光光。但沒關(guān)系,他記憶的罐頭還存在我這里?!贝帙Z說完轉(zhuǎn)頭望著老夏,滿眼寵愛。
有段時間,病重的老夏已經(jīng)不太記得脆鵝的名字。有一次他竟突然叫出了脆鵝的小名:“雪華?!贝帙Z從沙發(fā)上猛地跳起,拉起老夏的手,開心得不得了:“你想起我的名字了啊,真乖!”
然而就在老夏96歲生日那天,脆鵝卻忍不住發(fā)了很大的脾氣,算著和老夏大半輩子的陳年舊賬,罵老夏年輕的時候為了家,一塊五毛都舍不得花,辛苦忙碌了大半輩子,到頭來病痛纏身……脆鵝罵著罵著就哭了,平時話很多的老夏卻一句嘴也還不了。
那天的生日,家里沒有準備蛋糕,沒有蠟燭,沒有禮物,只有脆鵝在老夏臉頰上留下的深深一吻。
過完96歲生日的第8天,老夏全身器官衰竭瀕臨死亡。他坐在輪椅上,滿臉發(fā)青,睜不開眼說不了話。脆鵝在一旁照顧著,一只手輕輕地抬著老夏要垂下的頭,一只手不停地摩挲著老夏的臉,反復地說著:“乖乖的,你放心走,不用擔心我。”
聽到老伴的告慰,老夏的眼淚順著皺紋的溝壑緩緩流下來。脆鵝用手輕輕地擦拭掉,然后在他耳邊柔聲地稱贊道:“你已經(jīng)很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