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琪
焦子明撿球回來后,對羅力力說:“外面有人找?!?/p>
羅力力往門口看看,發(fā)現(xiàn)楊老師和蔣萱在站著跟他揮手。羅力力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大大方方地走過去。楊老師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碎彩片往空中一灑,落到羅力力肩膀上和頭上:“恭喜你!”
蔣萱拿起腳邊的編織包,喜笑顏開地拉開拉鏈,把里面的東西展示給羅力力看:“這是舞蹈班的女生們送你的禮物,大家每人織了一個護腕,這下能用一輩子了?!?/p>
羅力力伸頭一看,嚇了一跳,里面花花綠綠至少得有二三十個護腕:“這個我一個人用不了,不如給隊員們分一分?!?/p>
蔣萱點點頭:“也行,不過,我織的這個你戴著吧?!闭f著從里面拎出來一個純白色帶金色星星的,遞給羅力力。
羅力力說了聲謝謝,補充道:“我正打算說把你織的給我戴呢,回頭請你喝汽水兒。”
楊老師看著他們倆一來一去的,抿著嘴笑。
羅力力接過袋子,對著正在做基礎(chǔ)訓練的大家喊道:“喂,舞蹈隊的姐妹們給咱們送禮物來了,快來領(lǐng)!”
這群男孩子從各個角落里聚集過來,爭先恐后地從袋子里揀自己喜歡的,好看的很快被搶空,領(lǐng)到不怎么好看的人就干脆多拿幾個,圖個心理安慰。
羅力力把空空如也的袋子還給蔣萱,再三道謝。
“你們預賽是什么時間,我們到時候去捧場。”楊老師大大方方地拍了拍羅力力的肩膀。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下午,省體育館。你們一定要來??!”羅力力特意強調(diào)了后半句話。
“好的,一定去,快去訓練吧?!睏罾蠋熜Σ[瞇地說,“棒棒的!”說完,她沖羅力力豎起了大拇指。
羅力力倒退著回場,目光還依依不舍地看著楊老師和蔣萱。奇怪,最初他一無是處的時候,這兩個人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支持著他,尤其楊老師,若不是她一語點明,恐怕羅力力到現(xiàn)在還沒有邁出關(guān)鍵的一步。
就在他們告別的時候,西邊的角落傳來了爭執(zhí)的聲音,羅力力看到以劉遙為中心聚集了二十多個人,推推搡搡,吵吵鬧鬧。
他快速地跑過去,邊扒開人群邊嚷嚷:“什么情況!要比賽了,不能打架!”
“喲呵,”推搡劉遙的男生看到羅力力眼睛亮了,“這不是羅大公子嗎?怎么,你不應(yīng)該在家里吃奶嗎?怎么還在隊里?!?/p>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一中的籃球隊員,大概是不服氣羅力力一行人勝利,過來找茬的,于是他禮貌地說:“對不起,還請你們出去,我們在訓練?!?/p>
“要走也是你們走,這是我們學校的場地?!?/p>
“就是,我們還要打球呢!”
“你們怎么出爾反爾,明明答應(yīng)得好好的,可以借場地給我們,羅力力他們學校設(shè)備不齊……”劉遙生氣了,俊朗的臉氣得通紅。
“算了,咱們走吧?!绷_力力攔住了躍躍欲試要打架的劉遙,“比賽前不能打架,被人舉報的話會被禁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走?!?/p>
劉遙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咱們走!”
大家紛紛往外面走,誰料為首的一個人一把攥住劉遙的胳膊“瞎吐什么口水,舔回去?!?/p>
完了。羅力力在心中暗暗叫苦,果然,劉遙靜默了十幾秒后悶不吭聲地撲向那個攥他胳膊的人。
頓時場面一片混亂,騰沖隊的隊員們也紛紛開始與一中隊吵嚷起來,羅力力喊了幾句住口沒人理他,見那邊三個人圍攻劉遙,忙上前拉架。
誰料那三人打紅了眼,見羅力力過來用手一扯,只聽一聲清冽的“哧啦”,剛剛蔣萱送的護腕斷成了兩半。
羅力力呆呆盯著地上撕裂的護腕,抬起頭,看看遠處一臉驚慌的隊員們,氣不打一處來,在一片喊打聲響起后,開始體驗他生平第一次與人打架。
首先遭殃的是他的隊服,被人撕了個大口子不算,右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拳,疼得羅力力幾乎要尖叫了,可他還是忍住了,照著原樣兒還了人一拳。當然不知道打的到底是誰,但是這引起了更大一波的攻擊,剛剛打劉遙的那幫人轉(zhuǎn)回來摁著羅力力死磕,很快,羅力力的肩膀、小腿都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拳頭,尤其那落在腹部的一捶,幾乎把他打吐了。
雨點般的踢打落在他的身上,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干什么呢你們!”緊接著,騎在羅力力身上打的那人被騰空掀起,他總算是得以脫身,可當他站直了,看來的都是誰時,著實被嚇得不輕。
爸爸連同上次區(qū)賽見到的兩個評委,以及省隊的一個領(lǐng)導正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群混戰(zhàn)的少年。
“羅力力,這個隊長你是怎么當?shù)模∶髦肋^幾天就要比賽,居然帶頭違反規(guī)定,聚眾斗毆!”爸爸厲聲責怪著羅力力,他幾乎不敢抬頭看爸爸的眼睛。
“羅老師,這不怪羅力力,是我……”劉遙在一邊解釋,卻被爸爸打斷了。
“既然是隊長,承擔的責任就要比別人大。我不管事情因何而起,反正我看到的是羅力力帶頭打架,這個隊長看來你還是不要當了!騰沖隊被取消比賽資格!”爸爸擲地有聲地宣布了這一消息,全場頓時肅靜了,大家張口結(jié)舌,面面相覷。
見事情發(fā)展到失控的程度,旁邊一個老師忙和事兒:“哎呀,小孩子年輕氣盛,打打架,拌拌嘴常有的事情。這個事咱們不說,組委會也不會知道,看力力鼻子還流著血呢,快擦擦……”
他說完,開始給羅力力遞眼色。經(jīng)老師提醒,羅力力才發(fā)覺自己的鼻子一直在流血,他粗魯?shù)匾荒?,因為嘴唇腫了,說話也不利索?!罢埬僬f一遍?!?/p>
羅力力這句話著實使爸爸吃了一驚,他的嘴角在抽搐,看得出來,他正在壓抑心中的怒火。
“你半途進來,不問為什么,就斷然下不讓我們比賽的命令,事出皆有因,你都不愿意聽一聽嗎?”羅力力失望地看著爸爸。
“任何理由,都大不過被取消比賽資格,因為這不是你的個人秀,而是十幾個人的夢想!羅力力,你可以不在乎,因為你壓根就不愛打籃球,也不熱愛這項運動?!卑职忠琅f是那副冰山逶迤的樣子,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的一時沖動,導致大家都沒法參加!你為什么記不???如果你真心不喜歡這套衣服,那請脫下來?!?
羅力力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爸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是,心里卻有千千萬萬遍聲音在吶喊,不是這樣的。
但是不知為何,他說不出口。
良久,羅力力緩慢地脫下罩在短袖外面的籃球服,把撕破的地方用手壓平,折疊整齊,交到王敬軒的手里,平靜地對爸爸說:“不用你禁賽,我自己離開,但是要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我們的隊伍還是得比賽,這場鬧劇因我而起……”
“不,不是羅力力……”劉遙見狀急了,他不想讓羅力力替大家背黑鍋。
“對,不是他,我也有錯?!蓖蹙窜幍椭^說。
“還有我,我應(yīng)該攔著點兒的,可是還是跟他們打起來了……”姜曉喃喃地說。
“還有我……”
“教練……我也有錯……”
“夠了!”羅力力的聲音壓住了全場的喧鬧,他口齒清晰地說,“不管是誰的責任,誰的錯,我是隊長,理應(yīng)監(jiān)督大家,可是卻沒做到?,F(xiàn)在我主動退出隊伍,那么請問羅老師,其余隊員能參加比賽嗎?要處分,就處分我?!?/p>
羅力力頭一次喊爸爸羅老師。
見爸爸沒有反應(yīng),羅力力補充上了一句?!拔也粣鄞蚧@球,也不懂籃球精神,所以把機會給喜歡的人留著吧?!?/p>
爸爸像是料到他會這么說,點了點頭?!翱梢浴!?/p>
只有羅力力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有多痛,他努力不讓自己抬頭看大家的眼睛。
“羅力力,你別走。”劉遙說,“要走也是我走。”
“不,你籃球打得比我好,肯定能帶著大家進決賽。”羅力力簡潔地說。
這時,所有的隊員都圍上來,默不作聲地一個接一個把手疊在羅力力的手背上,就像每場比賽之前,大家給自己鼓勁兒一樣。
一只,兩只,三只,羅力力看著大家的手疊得高高的,往日一起訓練的場景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他勉強笑著,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大家加油?!?/p>
說完,他扭頭就走,走得又急又快,生怕一個心軟,回了頭,眼淚會奔涌出來。
“隊長……”
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隊長!再見!”
“再見。”羅力力在心中默默地說。
第二十四章 隱藏在心底的秘密
這些天,羅力力幾乎都躲在自己的臥室里,除了吃飯外,根本不愿意邁出房間一步。碰見爸爸,更是面無表情地走開,別說聊天,連目光交流也懶得有。
期間,隊員們來找過羅力力,但他都一一打發(fā)走了。距離預賽沒幾天了,羅力力不想因為這樣的事讓大家分心。
比賽的前一天,王敬軒和劉遙過來了,他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羅力力可以以候補隊員的身份進來,等比賽的時候,接替人上場。
“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你爸并沒有往上級匯報,想來你們應(yīng)該只是賭氣,所以回來吧,大家都挺想你的。”王敬軒解釋說,“可能上次他們來視察時,咱們那么混亂,造成的影響不好,他一時說的氣話?!?/p>
“不是氣話,我了解他。他覺得我不適合打籃球的最重要因素是,我這人太自我,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他說得對,當時我確實不該跟他們打在一起的?!绷_力力情緒低落地說,“我努力了這么久,他還是不肯改變對我的看法,我覺得很沒有意思?!?/p>
“可是你現(xiàn)在繞了一圈又回去了啊,”劉遙撓了撓頭,內(nèi)疚地說,“你現(xiàn)在消極對抗,其實沒有任何意義。難道這么些日子以來,支持你繼續(xù)努力的,就只有讓爸爸肯定你?難道我們之間的友誼,就這么算了?”
“當然不是了?!绷_力力回答,可是語氣卻不那么肯定。
“你在家好好想想吧,我們會等著你的。如果你不來,我們也能理解。”王敬軒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個白色的護腕,“這是上回你丟在籃球館的,雖然壞了,可畢竟是蔣萱給你做的,你留著吧。”
說完,兩人拍了拍羅力力的肩膀,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們看羅力力的目光里還有期待,但是羅力力卻躲閃開了。
預賽這天,羅力力很早就醒了,他聽見爸爸起床吃飯的聲音。直到聽到門響,確認爸爸已經(jīng)出門,他才從床上坐起來,慢騰騰地穿衣服。
他走到衛(wèi)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一抬頭,鏡子里的少年正愣愣地盯著自己看。羅力力被自己嚇了一跳,短短幾天時間,他看上去竟蒼白消瘦不少。
很奇怪,不是嗎?這種悠閑的,不被籃球纏身,不被競爭環(huán)繞的生活難道不是他所期望的嗎?為何現(xiàn)在反而不適應(yīng)了呢?
像王敬軒、劉遙以及爸爸那樣的,生來就是為了要贏得比賽,萬事都要拼出來個勝負的人,不正是羅力力所厭惡的嗎?為什么當他脫離了那個圈子,反而變得迷茫了呢?
他拖拉著腳來到爸媽的臥室,媽媽已經(jīng)上班去了,屋里收拾得干凈利索,四面墻的書架上全是課外書。如果是一年前的羅力力,他肯定歡呼著,席地而坐,擺好水果和飲料,一直看到天黑。
但是現(xiàn)在,他確實也洗了一盤水果,倒了一杯可樂,還不忘加上冰塊,真的翻開一本書,卻沒了讀下去的欲望。那一排排小字,慢慢變成籃球場上一個又一個的隊員的臉,他們無一不是動著嘴唇,挽留著羅力力,勸解著羅力力,希望他能回到賽場上來。
他煩躁地站起來,在家里來回走動,企圖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去。
走到爸爸的書房門口,羅力力詫異地發(fā)現(xiàn),鑰匙還在門鎖上,顯然是鎖完門后忘記拔下來了。
進不進去呢?
猶豫再三,羅力力還是旋了下門鎖,打開了書房的門。
屋子里的東西擺放十分整齊,給人一種井然有序之感,一如爸爸的性格。羅力力這一次目標明確,直奔上次未能涉足的地方。
繞過書架,他驚呆了。
這里不大,可是墻上、桌子上、地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獎杯、獎牌、獎狀以及大大小小各種照片。陽光從左邊的窗子照耀進來,映得屋子金碧輝煌。
他腦海中頭一個想法是,爸爸怎么可能得過這么多獎,該不是有收集癖吧?待他仔細看過去,才恍然大悟。
這些全是爺爺?shù)臇|西。
爺爺從幾歲就進了國家少年隊,名聲在外。羅力力竟然不知道,爺爺去世得早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從前的羅力力下意識不去打聽爺爺?shù)氖?,爸爸也很少講起。
羅力力小心翼翼地從這些金光閃閃的獎杯中央過去,角落里布滿灰塵的一個用木框裝裱起來的獎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把獎狀撿起來……
……
這天晚上,羅力力疲憊卻開心地準備回屋睡覺,卻被爸爸喊住了。
爸爸剛剛把桌子收拾干凈了,做了兩個菜,而且給他自己倒了白酒,給羅力力倒了點無醇果啤。
“陪我說說話?!卑职值穆曇衾锞谷蝗菓┣小?/p>
羅力力坐到爸爸的對面,父子倆面面相對。如果沒記錯,羅力力清楚,這幾乎是父子倆十年來頭一回單獨共進晚餐,從前,倘若媽媽不在家,羅力力就把菜撥碗里,端到臥室里面去。
剛開始,兩人都沉默寡言地只吃菜,不停地往嘴里灌水或酒,直到深夜,爸爸喝了許多酒,醉得臉和脖子油炸龍蝦一般紅,眼睛已經(jīng)沒了聚焦點,恍恍惚惚地望向桌子對面的羅力力。
“別喝了。”羅力力實在看不下去了,勸父親不要再喝了,回屋躺著去吧。
爸爸笑嘻嘻地給他斟了滿滿一杯果啤,說:“力力,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不滿?”
羅力力沒料到父親這么直白地問他這個,他本想說沒有不滿,然而爸爸沒等他回答,滔滔不絕地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從小就恨我,因為我確實不近人情,我對你確實跟對別人不一樣。我承認,有時候我就是故意的,你有不滿是正常的。
“當年你爺爺就是這么訓練我的,甚至比這個更狠,我對你,已經(jīng)很心慈手軟了。人生就是要承受些東西的,有的東西承受得毫無意義,有的東西則相反。你們這群孩子生活得的確幸福,我不是非要你搞吃苦思甜,我沒有那么形式主義,但是有些東西必須親自體驗才能有所感悟,才能使你成長。大道理說多了沒有意義,有時候你說的比我還頭頭是道。兒子,真正的道理是說不出的,自個兒心里明鏡兒似的,就是表述不出來,不是表達能力的問題,絕不是,語言其實是很蒼白的東西,我說的這些就很蒼白無力。
“我想你長大以后能踏實一些,不光是打球,生活也是一樣,你們這一代真的很容易就浮躁起來,浮躁的人注定一生庸庸碌碌,靈魂貼著地面行走,才能找到生命的重量?!?/p>
燈光強烈,照得爸爸的臉無一遺漏,爸爸已經(jīng)不是羅力力記憶中那個鋼鐵般的男人了。
他兩腮的肉不再緊繃,而是有了下瀉的傾向,鼻子兩側(cè)毛孔粗大眼袋浮腫,目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沒了年輕時的銳利,他已步入遲暮之年。
羅力力心里涌起一陣無奈的憐憫,正是因為爸爸曾經(jīng)的強健和現(xiàn)在的老朽的對比使他無限傷感起來。
他陪父親喝了一夜的酒。當天晚上,羅力力做了一個夢,夢到他小時候,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吧,跟爸爸一起在操場上。
羅力力因為太累了,腳一軟,坐到了地上,再也不肯起來跑了。
你起來,繼續(xù)跑。他聲音十分冷靜,口音口型,與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羅力力臉上還掛著眼淚,嘴角一抹勉強的笑,說:“爸,我真是跑不動了,你就讓我歇會兒唄?!闭f罷他咬住了被風吹得干裂的下唇,眼睛里滿是懇求。
羅力力從沒像這樣懇求過他的父親。
“你給我站起來繼續(xù)跑,聽見沒有?”爸爸兇巴巴地叉著腰說。
羅力力心中掠過一陣煩躁,他突然盤腿坐在地上,胳膊環(huán)著自己,下巴抵在膝蓋上,一副毅然決然的樣子??磥硭遣粶蕚淦饋砹?。
僵持了大概一刻鐘,爸爸靜靜地在羅力力身邊站了一會兒,想了一想,也跟著羅力力坐下來,羅力力不看他,眼睛明顯在躲閃。
“你是不是對我不滿?”良久,爸爸問了這個很久以前他父親,也就是羅力力的爺爺曾經(jīng)問過他的問題。
“是?!绷_力力率真地說,“我很不滿。有時候你太不近人情了點?!?/p>
爸爸:“有些事情不是由著自己性子來的,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p>
“為什么,我自己的事情我怎么還不能做主。”夢中的羅力力轉(zhuǎn)過臉反駁,倒不像是累壞了,他精神振奮,扎著架子要和爸爸一決高下,為他受的額外的累聲討。
“沒有為什么,要是真想得到個答案,那就是堅忍地承受生活給你的一切,你會有所收獲。這還只是你身體上的苦,將來你會承受更大的艱難,到那時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了?!卑职秩粲兴嫉赝蚺艿赖倪h處,“現(xiàn)在跑或者不跑完全取決于你,你覺得有意義的話,就站起來,繼續(xù)跑;覺得沒意義,那就從此不用再跑。你也可以選擇其他的路,但事先告訴你,每一條路都有他的艱辛,并不是輕松就能達到終點的?!?/p>
巨大的風呼嘯而過,羅力力在風中搖晃幾下,看得出來,他在思考,臉上的那種爭辯開始逐漸消退,他的上身已經(jīng)坐直。
終于,羅力力幾次猶豫之后,雙手堅決地支撐住身體,咬著牙像是將身體從地面剝離開一樣一躍而起,高高地站直了,陽光下投下一個冷峻的側(cè)影。
爸爸無聲地笑了。
他們都勝了這場戰(zhàn)爭,十幾年前的他以及現(xiàn)在的羅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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