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建寧 陜北清澗人,男,農歷1964年8月生于陜北鄉(xiāng)下。現居陜北榆林。有作品在《詩刊》《星星》《詩歌月刊》等發(fā)表,有詩作入選一些選本,著有詩集《去遠方》等。業(yè)余時間主編《榆林新青年》。
打馬歸來
我伸出手握住風
細腰的蜜蜂和蝴蝶
落滿我掌心長起來的
蘆葦上 葦花飛 葦花
白 你的愛人
在秋風中
白發(fā)飄飄
秋高氣爽 更高的
天上
你骨瘦如柴的愛人
在一枚豆油燈里
打馬歸來
也 是
太陽蹲在樓梯的入口處
因為是冬天 它也沒有了
往日的熱情 一個人跟著它
蹲下又站起 嘴里還念念有詞
這個冬天異常寒冷
為什么太陽就是不肯敲門入戶
冷風一吹太陽有些晃動
像是發(fā)抖
那個人也是
小小的城市
小小的城市被幾片落葉壓得
更加碎小 葉片其實只是不經意間
替這個多事的深秋做了一次幫兇
沒有誰再去抱怨 沒有再去申訴
幾個小小的頑童用一個廉價的
一次性打火機就為這些葉片找到了歸宿
灰燼像一只只灰色的鴿子飛向遠天
或者落滿街道 像是那些覓食的麻雀
在小城的街道上左沖右突 或
畫地為牢 或獨霸一方 或立地成佛
灰燼過后還是灰燼 毀掉一個就
需要重建一個 孩子們在月下密謀
一個城市讓風在一片月光中用銀子重建
暗暗地鄙視了一下自己
你來電話說很久沒見了 晚上
一起好好喝喝 好好熱鬧熱鬧
好好說說話 酒已微酣 屬于
中場休息時間 卻突然間都
靜了下來 一個個低頭撫弄著手機
我抬頭看了一遍大家 卻也
沒有想說什么的欲望 只在
內心暗暗地鄙視了一下自己
又接著低下頭撫弄自己的手機
徽 章
那些黑已經很滿 終于溢了出來
像一些語言缺則虧 滿則溢
烏鴉蹲在樹枝或飛在天空 它的
黑 會有著細微的區(qū)別
內心被封閉 那些幽深的黑
是采掘不盡用之不竭的黑
像我所處的這塊土地下面
淺藏或深埋著的侏羅紀煤的黑
深埋著的是黑 溢出來的也是黑
把黑次第點燃 內心的灰燼
被鍛打成別在胸前的一枚徽章
等待有緣人前來辨識 或認領
就要傾倒的酒店
風是迎面吹過來的
雨也是 倒春寒也是迎面走過來的
你一閃而過的影子
沾滿寒氣 還是酒氣
街道是空著的
雨絲讓路燈開始頃斜
酒微酣 扶不正的還有
剛剛走出來的酒店
沉 默
烏鴉大都時間是沉默的
那只羔羊也是沉默的
山也不言 水也不語
整個村子就像一個衰老的啞巴
嗚嗚嗚嗚的風在替誰說著什么
這個也不好確定
把舀起的水再倒入河流的人
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身離去
風連自己的聲音也一并帶走了嗎
村莊的夜晚很靜
像是有什么都被風能帶走了
難道說樹葉瑟瑟作響的
聲音也被帶走了嗎?
鳥們瑟瑟發(fā)抖的聲音
也沒有留下嗎?冰是睡著的水
冰下的流水聲音也是讓帶走了嗎?
到底是什么才能使我的村莊
如此安靜
難道說 風連自己的聲音
也一并帶走了嗎?
倚在矮墻上的男人
倚在那堵矮墻上的男人 像是
被一枚生銹的釘子釘入了墻體
很久都一動也不動
陽光透過稀稀落落的樹枝
照過來 那人的臉就在樹蔭間
蕩漾 又像是一波又一波
在陽光下起伏著的水
從那張暗淡的臉上流過
陽光里墻體丑陋斑駁的污漬
這時也正好與那人的身體融為一體
我像是聽見那人和墻在低聲地啜泣
空鏡子
鏡子如此荒涼 像一張衰老的
臉 又像是風暴過后的
遍地狼藉 鏡子中的胡子
像岸邊的水草在肆意妄為地瘋長
這時候我坐在鏡子前的木質椅子上
發(fā)呆 一個又一個這樣的
別人午睡的時光都讓我輕易地
呆坐而過 我的內心風暴
也早已過去 只留下一片荒涼
給未來的日子去慢慢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