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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敘事介入方式及介入時機

2017-03-12 18:13:39尚繼武
關鍵詞:聊齋志異敘述者話語

尚繼武

(連云港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編輯部,江蘇連云港222006)

《聊齋志異》敘事介入方式及介入時機

尚繼武

(連云港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編輯部,江蘇連云港222006)

敘事介入是敘事作品存在的作者或敘述者的聲音印跡,反映了作者或者敘述者的情感指向、觀點立場。《聊齋志異》的敘事介入主要包括隱性介入和顯性介入兩種方式,這兩種方式介入敘事的時機不同,其敘事功能也各有差異。

《聊齋志異》;敘事藝術;敘事介入

“敘事介入”與“敘事干預”是兩個邊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敘事學術語。敘事介入指敘述者(話語信息的提供者)在故事中的顯現,熱奈特稱為“敘述主體的介入”[1]111,或“敘事話語對敘事的‘入侵’”[1]183。“敘事干預”又稱作“敘述者干預”?!皵⑹稣呓忉寯⑹鲁煞值囊饬x,進行價值判斷,涉及到超越人物活動范圍的領域,以及評論他或她自身的敘述”[2]76,都屬于敘事干預。韋恩·布斯有時把“作者聲音”稱作“作者干預”,有時把“作者聲音”稱作“介入”[3]188-189。普林斯的《敘述學詞典》也泯滅了二者的界線:“介入性敘述者用他或她自己的聲音對被呈現的情景與事件、表述或其語境等作出評價?!盵4]108

筆者更傾向使用“敘事介入”指稱敘事作品具有的作者聲音或敘述者聲音的印跡,不僅因為“敘事介入”一詞具有中性色彩,不像“敘事干預”那樣容易導致讀者的誤解(干預常常使人聯想到作者、敘述者的強烈控制欲望),而且因為“敘事介入”涵蓋的敘事話語現象十分廣泛。最廣泛意義上的敘事介入是作者、敘述者建構文本的所有語用行為,包括故事情節(jié)的組織安排、敘述的事件與刻畫的人物的選擇組合、直接在作品中闡明的立場與觀點、使用富有作者個性色彩或獨特風格的話語等。在此,筆者將范圍稍作限定,主要圍繞《聊齋志異》中那些與中立敘事有明顯對比性的話語表達、聲音特征進行討論,以把握《聊齋志異》敘述者的介入方式和介入時機,認識其敘事功能。

一、《聊齋志異》敘事介入的方式

一般來說,敘述者聲音在作品中越是強烈,其介入敘事的傾向就越鮮明。按照敘事聲音強度的變化,查特曼將敘述者分為缺席的敘述者、隱蔽的敘述者、公開的敘述者三類,其中“缺席的敘述者”“最極端的情形是將人物語言和語言化的思想直接記錄下來,甚至連‘他說’‘他想’這樣最簡短的陳述也一概省略,幾乎不留一點敘述的痕跡”[5]218。缺席的敘述者介入故事的成分最少,傳遞出的敘述者聲音最弱,不將之列入討論范圍,故而本文主要針對《聊齋志異》隱蔽的敘述者、公開的敘述者的敘事介入進行分析,并據此將《聊齋志異》的敘事介入方式分為兩種:一是隱性介入;二是顯性介入。

(一)隱性介入:交錯出現的敘述者聲音

《聊齋志異》的隱性介入通常表現為敘述者聲音與人物聲音交織融混在一起,形成與復調類似的敘事聲音,或者表現為蘊含了敘述者情感傾向、價值觀念的話語與作品的敘述話語交錯出現,或者表現為敘述者的情感傾向、價值觀念淹沒在貌似客觀中立的敘事話語中。

當敘述者的聲音隱藏在人物話語中時,敘述者的傾向性顯得非常隱秘,其介入行為巧妙而隱蔽地影響著敘事行為、故事情節(jié)。在《畫壁》中,為了使讀者清晰地捕獲故事蘊含的宗教觀念和特殊的人生態(tài)度,敘述者借助人物老僧之口點明拈花人“螺髻翹然,不復垂髫”的變相背后隱藏的原因是“幻由人生”。這既是老僧對世事的體悟,也是敘述者要傳遞的哲思,使小說中的人物“朱氣結而不揚,孟心駭嘆而無主”[6]16。在《李司鑒》中,作者舍棄了公案小說升堂審案、刑訊取供、偵緝訪拿等老舊套路,憑借神靈的神秘力量控制人物心智,安排李司鑒自述所做的卑劣之事和神靈對他的處罰。李司鑒的話語蘊含著三重聲音:一是人物聲音,接受神靈的懲處意味著當事人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二是敘述者聲音,在敘述李司鑒受神靈驅使揮刀自殘、接受懲處的事件時,敘述者似乎保持旁觀者的中立態(tài)度,但是選擇人物受制于神靈自述其罪的敘述方式,反映出敘述者對人物罪行的評價傾向,告誡世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三是神靈的“聲音”,被敘述者“借來”披露李司鑒的隱秘罪行,行使懲惡揚善的權力。

有些人物話語沒有融入敘述者的主觀傾向,對故事進程、情節(jié)走向卻起到了關鍵作用,也是一種隱蔽地介入故事的方式?!秼雽帯分校瑓巧垓_相思成疾的王子服,稱自己認識王子服一見鐘情的女子,說她是自己姑姑的女兒。吳生用的是緩兵之計,其話語屬于“不可靠敘述”,而這“不可靠敘述”竟然神奇地成為對人物身份、后續(xù)事件的可靠預敘。令人驚奇的是,不僅吳生的話語,就連王子服的內心獨白,也被作者驅使作為推動情節(jié)延伸的媒介。吳生因為謊言難圓,告別之后便不肯再見王子服。王子服由郁郁寡歡生出怨恨,“轉思三十里非遙,何必仰息他人”。這一間接心理獨白催生了王子服的行動,他“懷梅袖中,負氣自往”[6]147-148。讀者往往以為,尋找吳生信口胡謅的地方和憑空捏造的人,肯定會無果而終。出人意料的是,王子服竟然找到了思慕不已的女子,使此等貌似荒唐的找尋演變?yōu)槔寺鴾剀暗膼矍橹谩R淮瓮岽蛘闹e言,一次歪打正著的奇遇,絕非一般生活情理所能解釋的,只能說是作者特意使用了“巧合”技法介入故事,讓人物話語充當了推進故事的驅動力。

在那些敘事介入文本與故事文本交織融混的作品里,敘述者的蹤跡若隱若現,似乎沒有做刻意安排,但仔細品味下來,讀者就會發(fā)現敘事介入的跡象?!痘ü米印分?,安幼輿的“野外迷路”并非純粹、自然發(fā)生的事件,而是敘述者特意安排的“奇遇”,作為安幼輿對花姑子一見鐘情的引子。此后,敘述者講述了兩個關鍵情節(jié):一個是安幼輿相思成疾、花姑子前來探視療疾;另一個是安幼輿找尋花姑子卻為蛇精所害,花姑子父親苦苦哀告,乞求閻羅放安幼輿復生。這樣的情節(jié)使讀者相信,安幼輿、花姑子的愛情之花定能結出幸福之果。敘述者在花姑子所說的“屢屢夜奔固不可,常諧伉儷亦不能”以及其父的怒斥阻隔中埋藏了暗示線索:安幼輿與花姑子雖情深義重,卻終將好事難諧。對花姑子流淚告別安幼輿這一情節(jié),敘述者沒有描繪安幼輿的情感波動,而以客觀冷靜的口吻敘述了治病過程。這很容易留給讀者一種假象,即安幼輿坦然割舍了這份深情,平靜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然而細審文本,便可發(fā)現上述判斷有偏差,花姑子托老媼送來孩子,安幼輿“抱歸,竟不復娶”,其中的“竟”字蘊藏著敘述者對安幼輿用情之深的嘆賞,揭開了敘述者退隱幕后卻不肯放棄自己聲音的秘密。

費倫指出,“敘事與抒情詩之間的重要區(qū)別在于,敘事要求有對人物(包括敘述者)的內部判斷”[7]8。敘述者選擇的時空要素、在場人物、素材處理手段等,均可以成為讀者辨識敘事作品內部判斷的線索?!犊汲勤颉分械乃螤c進入陰間參加考試,發(fā)現關壯繆(關羽死后被劉禪追封為“壯繆侯”)擔任考官?!瓣P壯繆”(關羽)是一個象征性符號,投射出渴望正直、忠勇、正義的社會心理。敘述者利用傳統文化中“關羽”這一形象寄寓的民眾思想情感,形成了特定的倫理判斷。而宋燾文中所寫的“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6]1受到諸神(考官)的贊嘆,則與“關壯繆”寄寓的社會文化心態(tài)相呼應,能喚起讀者對現實社會中科舉考試的公平、公正的反思與考量,敘述者隱性介入的意圖巧妙地得以實現。

《聊齋志異》中還有一種獨特的隱性介入方式,即一篇作品之中講述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故事,以敘述者的口吻、作者的口吻或者異故事第三方的口吻敘事,如《局詐》《放蝶》《醫(yī)術》《狼》等作品。這些作品在不同故事的組合、銜接下隱藏著敘述者的某種敘事意圖,或者衍生出單篇故事難以包蘊的敘事意義?!毒衷p》的三則故事中,前兩則敘述詐騙者為了獲取錢財而設局欺詐的事情,故事中的設局人利用被騙者熱衷官位、謀求富貴、崇拜權勢的心理,精心布置,步步為營,不斷誘惑被騙者走入挖好的陷阱;第三則故事敘述了詐騙者為獲取稀世古琴而設局騙人的故事,故事中的騙琴者先后運用了以禮下賢士般的誠懇情懷打動對方、以情趣相同的知音情懷感動對方、以高妙琴技震撼對方等手段,讓受騙者逐漸放棄戒備心理,最終上當受騙。前兩則故事中的詐騙屬于“俗騙”,后一則故事中的詐騙可以稱作“雅騙”,正如小說中所說,“天下之騙機多端,若道士,猶騙中之風雅者也”[6]1034,然而,“雅騙”比“俗騙”更具迷惑性和欺騙性?!斗诺穼⒉煌适轮型瑯踊奶频墓賳T所做的荒唐事并置敘述,由點及面地描繪出昏庸官員的丑陋群像,使敘述意圖和故事內涵在兩則故事的相互映襯下浮現出來,強化了作品辛辣的諷刺性。

(二)顯性介入:敘述者立場的直白表達

當讀者能夠從文本的敘事話語中辨識出那些突兀而出的成分,或者辨識出話語傳達的是人物的思想情感還是作者(敘述者)的思想感情時,作者(敘述者)聲音就處于顯豁狀態(tài),敘事介入成了公開的行為。《沂水秀才》中,兩位溫婉多情的美女深夜來到書齋挑逗秀才,竟然未能誘發(fā)秀才浪漫風流的情懷。秀才置美女于不顧,反而將女子帶來的白銀搶入懷中。對秀才這一毫無情致的庸俗之舉,敘述者忍不住評價道:“麗人在坐,投以芳澤,置不顧,而金是取,是乞兒相也,尚可耐哉!”[6]906作者似乎對敘述者的批評態(tài)度并不滿意,徑直走進小說借“異史氏”之口羅列了市井人作文語、秀才裝名士等近二十種令人難以忍受的世俗相,辛辣地嘲諷了沂水秀才之流,增強了故事的諷刺性。

《聊齋志異》敘述者對人物、事件的評價話語,經常出現在作品的開端與結尾。位于開端的議論、評價往往暗示故事情節(jié)的走向,與后續(xù)形成相接、相關或相反的關系。如《老饕》開篇寫道:“邢德,澤州人,綠林之杰也,能挽強弩,發(fā)連矢,稱一時絕技。而生平落拓,不利營謀,出門輒虧其資。兩京大賈往往喜與邢俱,途中恃以無恐。”[6]358“綠林之杰”“一時絕技”是敘述者的聲音,將邢德這一綠林好漢的超人絕技凸顯出來,最終以強力的蓄勢與出人意料的結局之間的反差,將反諷敘事的意蘊隱伏在故事中。作品結尾的議論、評價往往點明故事意義、人物品性,深化或升華作品主旨?!栋⑾肌分?,祖德積聚厚重、年輕而有美名的景生為了迎娶新歡阿霞,橫生借口將朝夕相伴十年的結發(fā)妻子休回娘家,結果不僅沒能抱得美人歸,反而因德行有虧被冥界削去桂籍,致使命中注定的功名離他而去,最終生活在窮困潦倒之中。在小說結尾處,敘述者評論說:“噫!人之無良,舍其舊而新是謀,卒之卵覆而鳥亦飛,天之所報亦慘矣!”[6]425這番話語既批評景生喜新厭舊的無德行為,又點出容易被讀者忽略的因果報應的力量。

暫時擱置對某些事件的敘述,轉而介紹背景性信息,或者對情節(jié)走向、人物關系、隱含問題等作出解釋,也是顯性敘述介入的方式之一。《鴿異》開篇介紹了鴿子的種類、名目,“鴿類甚繁:晉有坤星,魯有鶴秀,黔有腋蝶,梁有翻跳,越有諸尖,皆異種也。又有靴頭、點子、大白、黑石、夫婦雀、花狗眼之類”[6]839,淡化了敘事色彩,把博物體小說與紀異體小說嫁接在一起,造成文體雜糅,或者說突破了文體邊界?!妒捚摺分行炖^長思慕狐女蕭七的六姐,然而百般設謀終未能一親芳澤。敘述者安排蕭七說明其中原委:徐繼長與六姐前世相愛,被父母阻攔未能結為夫妻;徐繼長病死前傾吐了撫摸六姐肌膚的心愿,六姐應允但因事情耽擱未能及時前往探視,徐繼長抱憾而終。徐繼長、六姐今生的緣分僅止于“一捫肌膚”,竟然有如此深遠的前世淵源,這不由得讓人感慨命運之神的無可違逆。敘述者借人物之口補充敘述這些信息時,故事情節(jié)暫時停頓下來,放緩了故事發(fā)展的節(jié)奏。

為了保持核心故事的中心地位,敘述者常把一些非關鍵的、與核心故事相關的事件和人物做概要交代。具體做法是以數句話或者較短的篇幅敘述在較長時段內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如《小二》:

一女小二,絕慧美,趙珍愛之。年六歲,使與兄長春,并從師讀,凡五年而熟五經焉。同窗丁生,字紫陌,長于女三歲,文采風流,頗相傾愛,私以意告母,求婚趙氏。未幾,趙惑于白蓮教,徐鴻儒既反,一家俱陷為賊……時丁年十八,游滕泮矣,而不肯論婚,意不忘小二也,潛亡去,投徐麾下。[6]378

對小二從六歲起跟隨塾師讀書這件事,敘述者僅用了“凡五年而熟五經焉”八個字概述了她五年的學習歷程;而從“未幾”至“大得委任”止,講述了人物四年的經歷,敘述文本稍長一些,也僅僅不到百字。這部分敘述節(jié)奏很快,敘述者節(jié)約筆墨用來詳細敘述丁生奉勸小二逃離白蓮教等事件,以吸引讀者把閱讀注意力放在細致描述的故事情節(jié)上,或者把理解聚焦在戲劇化的場景上。

單一的敘述介入滿足不了多樣敘事的需求,《聊齋志異》經常綜合運用多種顯性介入方式,揭示敘事的意義,表現人物的性情,披露作者的思想情感。如《斫蟒》:

胡田村胡姓者,兄弟采樵,深入幽谷。遇巨蟒,兄在前,為所吞,弟初駭欲奔;見兄被噬,遂奮怒出樵斧,斫蟒首。首傷而吞不已。然頭雖已沒,幸肩際不能下。弟急極無計,乃兩手持兄足力與蟒爭,竟曳兄出……噫!農人中,乃有悌弟如此哉!或言:“蟒不為害,乃德義所感。”信然![6]48

對弟弟奮力砍傷蟒蛇救出哥哥的勇敢行為,小說結尾有三句議論性話語,其蘊含的聲音來自三方,為讀者認識弟弟的行為品質提供了多樣視角?!稗r人中,乃有悌弟如此哉”一句來自敘述者,熱情贊揚弟弟對哥哥的關愛之心;敘述者特別強調弟弟的“農人”身份,則隱含著將之與其他身份的人(比如那些深受儒家孝悌教化的人)作對比的用意,個中意味微妙而含蓄,足以促人深思?!膀粸楹?,乃德義所感”來自旁觀者或小說之外的人物,表現的是局外人的立場或社會的評價,升華了弟弟奮力搭救哥哥這一行動的倫理價值和宗教意義?!靶湃弧眲t混合了敘述者、作者的聲音,一聲而兩評,既贊揚弟弟的救兄義舉,又贊同“或曰”者的看法,強化了敘事主旨。

二、《聊齋志異》敘事介入時機

“自從福樓拜以來,許多作家和批評家都確信,‘客觀的’或‘非人格化的’或‘戲劇式的’敘述方法自然要高于任何允許作者或他的可靠敘述人直接出現的方法?!盵3]10為了將作者的痕跡徹底從小說中清除干凈,敘事學家抽象出“隱性作者”“敘述者”等身份,作為作者的代言人在作品中踐行話語建構行為。盡管韋恩·布斯一一列舉了將作者的痕跡從小說中剔除后對敘事的消極影響,昭示將作者“請出”敘事活動對敘事藝術的傷害,但敘事學領域反對作者介入甚至反對敘述者介入敘事的主張始終音調高亢。在筆者看來,敘述介入不是決定小說藝術高下的關鍵因素,僅僅是輔助作者完成創(chuàng)作意圖、落實敘事策略的手段,必須給予敘述介入客觀的、公正的評價。為此,除了以理性、冷靜的態(tài)度考察敘述介入方式之外,還應該考察敘事介入的時機??傮w上看,蒲松齡善于選擇敘事介入的時機,在豐富作品主題、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故事情節(jié)乃至完善作品結構等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當然,也存在不適當之處,給敘事帶來消極影響。

(一)先入為主的“故事前”介入

在故事發(fā)生之前(在文本開頭而不是故事的開端)的敘述介入,往往影響整個后續(xù)發(fā)生的故事,《聊齋志異》中這種介入主要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夾敘夾議的話語介入,主要表現在多數作品開頭介紹人物的姓名、籍貫、家世,對人物的主導性格下結論;二是介紹與故事相關的背景知識。

以夾敘夾議的話語方式介入敘事受到了史傳敘事的影響,是蒲松齡絕大多數作品的敘事慣例。應該說,拋開故事情節(jié)先向讀者呈現人物的信息,有助于讀者對人物形成作者所期待的先入為主的印象,便于讀者在故事中按照人物一般的性格、情感、價值觀等特點去理解、評價人物的言語、行為,形成對故事意蘊與敘事意義的總體性詮釋與把握?!蛾懪小返臄⑹稣呗涔P即以權威的口吻介紹陵陽朱爾旦,稱他性格豪放、讀書勤奮,但頭腦遲鈍。這樣的講述雖然略顯生硬,但推介的人物特點各有功用:豪放性格促成了他與陸判相識、相交、相知;讀書勤奮容易博得讀者的同情與欣賞;頭腦遲鈍為陸判答謝知音準備了先決條件?!抖∏跋烽_頭寫丁前溪“富有錢谷,游俠好義,慕郭解之為人”,此后的故事基本圍繞人物的這一特點展開:他外出逃亡受到楊姓人家的熱情款待,付錢給對方被拒絕;當楊姓人家陷入貧困到丁府求助時,丁前溪對楊家不僅照顧周到,急其所急,還幫助楊姓人家過上了富裕生活。該篇“異史氏”所說的“然一飯之德不忘,丁其有焉”[6]174,則再次復現了丁前溪的性格。小說開頭展現的人物性格也有負面的,《瞳人語》中方棟頗有才名,但行為佻脫,不持儀節(jié),“每陌上見游女,輒輕薄尾綴之”[6]10。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他為自己的輕佻無禮付出了代價,好在他懺悔及時,勤力誦讀《光明經》以化解罪孽,保住了一只眼睛,逃脫了雙目失明的厄運。這些作品中的人物出場就具備的性格和慣常行動預言了故事的性質及發(fā)展歷程,而故事的進展則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人物的性格。

在故事開始之前介紹背景性知識的作品有《水莽草》《造畜》《念秧》《青蛙神》《晚霞》等。敘述者以平靜的口吻、中立的態(tài)度陳述背景性知識,讀者很難覺察敘述者是否在其中滲透了情感傾向?!端Р荨烽_篇將水莽草的毒性、水莽鬼的由來作了簡要說明,特別提示楚中桃花江一帶的詭異“現實”。這些內容貌似可有可無,但“水莽鬼”是貫穿整個故事情節(jié)的核心意象,這番介紹既可以解除小說題目帶來的疑惑,又渲染了魔幻陰森的氛圍,暗示著不尋常事件的發(fā)生?!对煨蟆烽_篇的閑話與故事的距離更遠一些。敘述者先介紹了蒙害他人的伎倆“投美餌,紿之食之,則人迷罔,相從而去”以及江北江南對它不同的稱呼,然后才說出本篇重點敘述的“變人為畜”的昧術“造畜”。這樣的社會背景介紹作為暗示手段激起讀者的特定心理反應,足以讓人們膽戰(zhàn)心驚,仿佛隨時隨地都身處危險之中。可見,借助陳述背景知識,敘述者隱性地設置了懸念,或者為下文發(fā)生的故事做了鋪墊。

(二)多重情境的“故事中”介入

在故事進行中的敘述介入,其功能往往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變化而變化,在不同的情境下介入的方式不同,發(fā)揮的功能也不盡相同,難以用簡要的話語加以概括?!锻趿伞分性S姓漁人面對落水的婦人,內心產生了救與不救的劇烈糾結。而期待鬼友王六郎順利轉生為人的友情最終戰(zhàn)勝了對落水婦人的同情,他沒有伸出援救之手。出乎意料的是,落水婦人安然無恙。隨后,沒能獲得替代的鬼魂王六郎向許姓漁人解釋,自己因為憐憫孩子舍棄了尋求替代的機會。敘述者借漁人的口評價說:“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边@一評價既是對王六郎行為意義的升華,又預言了故事的走向。王六郎的仁心果然感動天帝,天帝任命他擔任招遠縣鄔鎮(zhèn)土地神?!锻醭伞分校醭勺娓傅暮薹愿浪溬u葛布至京都,并叮囑道:“宜勤勿惰,宜急勿緩,遲之一日,悔之已晚!”[6]106在販賣途中,王成遭遇風雨,敘述者對他作了分析與評價兼有的描述:生平沒經歷過風霜,受不了風雨兼程的艱苦;陰雨綿綿,行走困難,王成心生畏懼。敘述者這一介入敘述緊緊圍繞王成懶惰的性格,對后續(xù)故事沒有什么影響,主要作用是印證小說開篇所點明的人物性格。

在《續(xù)黃粱》的故事發(fā)展過程中,敘述者多次介入,發(fā)揮了多樣化的作用。其一,以“氣益高”“心氣殊高”寫出曾孝廉的躊躇滿志、意氣張揚,與他歷經夢幻后“不覺喪氣而返。臺閣之想由此淡焉”形成對比,揭示出夢境在他心靈上引發(fā)的感觸之深。其二,曾孝廉夢中得做高官,敘述者評價他的居第“繪棟雕榱,窮極壯麗”,受贈的女樂“皆是好女子,其尤者為裊裊,為仙仙,二人尤蒙寵顧”,對官員則“恩怨了了,頗快心意”,從多個方面展現了曾孝廉小人得志的卑污心態(tài)及惡劣行徑。其三,曾孝廉飛揚跋扈,胡作非為,被陰間罰灌金汁,敘述者以“生時患此物之少,是時患此物之多也”寫出他遭受的惡報之慘烈。其四,以老僧為代言人,問曾孝廉:“宰相之占驗否?”[6]518-527讓曾孝廉感悟到僧人的神異非凡,驚醒了他的富貴夢。

由上可見,《聊齋志異》“故事中”介入的局部刻畫功能勝過其推進故事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能修補故事發(fā)展的細節(jié),為故事的主干增枝添葉,讓敘事變得生動靈活,不至于枯燥乏趣。

(三)用意顯明的“故事后”介入

“故事后”介入即作者、敘述者在故事的尾聲出面發(fā)聲。這些介入或者與上文形成復調,在不同的層次上復現某些敘事主題,或者評價事件、人物乃至作品,引發(fā)讀者更深的思考;或者介紹故事來源,形成關于故事的可靠性報道?!堵櫺≠弧分械膶幉沙肌靶钥端缱灾亍?,“生平無二色”[6]160。在核心故事結束后,敘述者為寧采臣“安排”了“登進士第”、兩個兒子“皆仕進有聲”[6]168的美滿人生,作為對他謹奉禮教、重情重義的高尚人品的回報?!顿Z兒》中的賈兒殺死蠱惑母親的狐妖后,其父親夸贊說:“我兒,討狐之陳平也”[6]129。敘述者也呼應性地陳述了賈兒“后貴至總戎”,這一介入敘述隱含著父親對賈兒的認可與贊揚,也賦予“我兒,討狐之陳平也”以雙重內涵。

《聊齋志異》敘述者在故事后的議論性介入往往針對整個故事,雖然大多只有兩三句,但其立場鮮明、辭氣激切,語義效果往往為其他介入方式所不能及?!逗鼔簟分小坝唷钡呐笥旬呪衷趬糁信c嫻婉美艷的狐女有過短暫的姻緣。該狐女敬仰蒲松齡,對畢怡庵說:“聊齋與君文字交,煩請作小傳。”對此,“余”感慨道:“有狐若此,則聊齋之筆墨有光榮矣”[6]621-622。這一介入將作者感慨知音的興奮與自得情懷表露無遺。

魁星在民間被視為吉祥之星,但是鄆城張濟宇遇見魁星“竟落拓無成,家亦雕落,骨肉相繼死”[6]737。作者對此感慨萬千,發(fā)出了“彼魁星者,何以不為福而為禍”的急切追問,旨在喚起讀者對人物命運的深切同情。在《夢狼》一篇的結尾,作者的情感更加外放,“嗚呼!官自以為廉,而罵其貪者載道焉。此又縱狼而不自知者矣”[6]1056。

在結尾處點明故事來源以介入故事的作品在《聊齋志異》中也為數不少?!犊汲勤颉方Y尾寫道:“公有自記小傳,惜亂后無存,此其略耳。”[6]3如果這話語來自敘述者,就具有強化故事可靠性的功能;如果這句話是蒲松齡的介入話語,則點明了故事的來源,《考城隍》毫無疑問是宋生自傳的縮減版。《蓮香》篇尾的“有劉生子敬,其中表親,出同社王子章所撰《桑生傳》,約萬余言,得卒讀。此其崖略耳”[6]232顯露出的敘事介入,與《考城隍》的篇尾敘事介入具有同樣的話語形式和敘事功能?!逗慕恪方Y尾寫道:“尚生乃友人李文玉之戚好,嘗親見之?!盵6]204則該篇故事素材應該得自人物“尚生”,現實生活中李文玉實有其人,是為故事的外部證實因素,增強了故事的可信度。照此推測,《祝翁》的故事應該來自祝翁的弟婦。該篇在結尾寫道:“康熙二十一年,翁弟婦傭于畢刺史之家,言之甚悉?!盵6]206有些“故事后”介入透露的所謂的故事來源并不可靠,純屬于作者的敘事策略,目的是讓讀者確信,作者虛構的故事曾經“真實地發(fā)生過”。如《老饕》一篇點出,“此與劉東山事蓋仿佛焉”[6]360,故意勾引讀者生出互文性的聯想,在作品的相互印證中獲得真實感?!栋子谟瘛分袑懙溃骸案鹉改晡迨?,或見之,猶似二十許人?!盵6]347仿佛葛母就生活在臨近,作者隨時都能得知有關葛母的消息。

(四)牽連互動的“異故事”介入

這里的“異故事”意思是“不是同一個故事”,而非熱奈特等人所說的“不在故事之內”的“異故事”[1]172?!爱惞适陆槿搿币馕吨黄髌分兄v述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故事,這些故事有主有次,主要故事與次要故事之間存在襯托、對照、引申等關系,以及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等作用,作者(敘述者)往往利用這一接入方式調控故事進程。

這類作品中的次要故事要么是相對獨立的故事,在文本形式上表現為與主要故事一前一后并列出現;要么從屬于主要故事,是在主要故事的進程中敘述的故事,在文本形式上,主要故事包蘊次要故事。當次要故事與主要故事屬于并列關系時,次要故事對主要故事的介入屬于意念介入,即敘述者往往利用兩個故事的性質關系,無聲無息地影響著讀者的閱讀與判斷。意念介入的敘事功能由兩則故事在內容上的關聯度決定,次要故事對主要故事的影響力較弱。在此重點分析當次要故事從屬于主要故事時,前者作為敘述介入的因素對后者的影響。

《聊齋志異》中次要故事介入主要故事的典型表達是“夢境故事”,由此形成獨特的“夢敘”技巧與策略?!短锲呃伞吩跀⑹鑫涑行菹矏劢挥?、廣交知名人士的過程中,插入他夢中之事:有人告訴他,田七郎是一個能患難與共、值得結交的人。武承休按照夢中人的提醒,誠心誠意結交田七郎,最終田七郎對他以死相報,驗證了夢中人的結論。《姊妹易嫁》客店店主先后兩次夢見與毛生科考相關的事:一次夢見神靈告知自己毛生將高中解元,一次夢見神靈告知自己陰司已將毛生黜落。這兩次夢境事件均對主要故事的進程和人物命運產生了影響:第一次夢中預言助長了毛生的自負情緒,竟令他滋生出了富貴后休妻另娶的心思,該心思引發(fā)了店主第二次夢境;第二次夢中的神諭令毛生心生悔懼,幡然醒悟,最終高中賢書第一。

將兩種“異故事”介入方式加以綜合運用的是《夢狼》?!秹衾恰分杏形鍌€核心情節(jié):(1)白翁長子白甲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受到懲罰;(2)白翁夢中見到自己的兒子化為虎,而兒子官衙中遍布惡狼;(3)白甲赴京任職途中被殺,被神靈救活;(4)李匡久手下差役利用其清正威名謀取錢財;(5)邑宰楊公手下差役利用楊公的凜然性格弱點所在,枉法謀取私利。情節(jié)(2)和(3)從屬于情節(jié)(1),情節(jié)(4)(5)與情節(jié)(1)屬于并列層面,但是情節(jié)(4)(5)構成的是次要故事。情節(jié)(2)(3)中的事件、人物是情節(jié)(1)中事件、人物的隱喻和映射,情節(jié)(4)(5)為烘托關系,用以引導讀者對人物進行評判,進而把握作者的情感指向。構成這幾個情節(jié)的,有的是虛幻事件,有的是現實事件,“作為敘事成分有機地組合在一起,而膠合的紐帶則是‘異史氏曰’對封建社會規(guī)律性的認識,其警拔、其概括、其深刻,猶如篇中‘文眼’,統馭著敘事,敘事又烘托著‘文眼’,構成了小說獨具一格的章法”[8]。

此外,《聊齋志異》還包含以“異史氏”的口吻對敘事的介入?!爱愂肥显弧笔枪适峦鈹⑹陆槿氲脑捳Z標志,之所以將之稱為“故事外敘事介入”,理由有二:其一,“異史氏”實為作者的自稱,而除了使用第一人稱的寫實性作品注重真實敘事之外,作者一般都置身事外,不進入故事層面;其二,“異史氏”雖然在文本之中,而“異史氏”大多在故事結束后發(fā)表看法,“站在故事之外”傳情達意。對于“異史氏”的敘事介入,筆者將專門撰文分析、論述,在此不復贅言。

[1]熱拉爾·熱奈特.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M].王文融,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

[2]譚君強.敘事理論與審美文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3]韋恩·布斯.小說修辭學[M].華明,胡曉蘇,周憲,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4]杰拉德·普林斯.敘述學詞典[M].喬國強,李孝娣,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5]羅鋼.敘事學導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6]蒲松齡.聊齋志異:會校會注會評本[M].張友鶴,輯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7]詹姆斯·費倫.作為修辭的敘事:技巧、讀者、倫理、意識形態(tài)[M].陳永國,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8]鄭鐵生.《聊齋志異》“異史氏曰”敘事形式的探析[J].蒲松齡研究,2001(4):40-55.

The Narrative Intervention M anner and Tim ing of the Novel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SHANG Jiwu
(Journal Editorial Department,Lianyungang Normal College,Lianyungang 222006,China)

Narrative intervention is the voice imprinting of the author or narrator existing in a narrative work,reflecting the author’s or the narrator’smood orientation,views and standpoint.There are two narrative intervention modes of PU Songling’s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namely,Recessive Intervention and Explicit Intervention.Each of them has different intervention timing and different narrative function.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narrative arts;narrative intervention

I209.419

A

1009-7740(2017)02-0013-07

2017-05-10

連云港市社科基金自籌項目“《聊齋志異》敘事藝術研究”(項目編號:LKT16042)

尚繼武(1970-),男,山東臨沂人,教授,主要從事古代小說和小說理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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