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惜

1

徐薇婷扛著重重的一包衣服下樓時，延森正在吃面，看到她就急忙放下碗，迅速沖到門口，扛過袋子：“姑娘家拿這么多東西，不嫌累？”

徐薇婷和延森都是在深圳求生存的異鄉(xiāng)人，租住在老舊的居民區(qū)，她住4樓，他住3樓。他吭哧吭哧扛著袋子到樓下，徐薇婷就連聲道謝，讓延森把袋子放下，剩下的她自己來。她知道延森對自己有好感，但她不喜歡他。

延森似乎看不懂徐薇婷的情緒，仍舊在原地站著，笑嘻嘻地說：“沒事，等你把車子拉出來，我?guī)湍惆汛涌干先?。這東西沉，你搬不動?！?/p>

徐薇婷是在夜市擺攤的，每天日落時騎著自行車把貨物搬出去，深夜時再搬回來，如此往復(fù)?？山裉靵砹诵仑?，東西特別多，沒法用自行車運。延森主動請纓說：“用我的皮卡車運吧。”“你還沒吃完面呢。”徐薇婷還記得那碗被孤零零丟下的面。

“這會兒正是開市的時間，要是錯過生意多不劃算，走吧，我?guī)湍??！毖由挥煞终f地把袋子放到了他破舊的皮卡車上，拍了拍副駕駛座：“上來啊，還愣著干啥？”徐薇婷上了車，心里卻覺得自己有點可恥，不喜歡人家卻還讓人家?guī)兔?，有點利用的嫌疑。

2

徐薇婷的生意越來越好，自行車不夠用了，延森成了她的司機，但他不肯要一分錢。于是，房東來收房租的時候，徐薇婷就把延森的房租給繳了，當(dāng)是車費。

延森得知后，在送她去夜市的路上，情緒有些沮喪：“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事，你一定要算得這么清楚嗎？”“你要攢著找女朋友啊，別花在我身上?！毙燹辨靡痪湓挾碌醚由f不出話，他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言外之意。

徐薇婷以為，這之后延森的態(tài)度會變得冷淡些，可他仍舊我行我素地對她好。徐薇婷對朋友說，就算延森把她寵上天，她也不會有任何動搖?？稍拕傉f出沒幾天，她就食了言。

那天，她在夜市碰上無賴，非要拿著一件在別處買的衣服讓她退，不肯退就找人來鬧事。她翻了一遍通訊錄，卻發(fā)現(xiàn)能找的只有延森。在電話撥出10分鐘后，延森就趕了過來，與那幫無賴對峙，而徐薇婷被他緊緊護在身后。在回來的路上，她第一次覺得，延森的那張臉那么好看。但只是瞬間的心動，很快又被她否定了。

那晚之后，徐薇婷總是不自覺地關(guān)注延森，聽到樓下放音樂，會去查是什么歌；聽見樓下傳來聲響，會發(fā)微信問他有什么事。

一天，她聽見一聲巨響，在陽臺喊了幾聲沒回應(yīng)，就趕忙跑下樓。原來延森滑倒磕破了腿，她急忙詢問碘酒在哪兒，要親自給傷口消毒。延森站在原地發(fā)愣：“你是在擔(dān)心我？”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透露出高興，仿佛被冷落了很久的孩子終于吃到了一顆糖似的。

3

徐薇婷有自己的擔(dān)心，延森人不錯，可跟她一樣貧窮，兩個人如果在一起，那就意味著貧窮的二次方，生活不會如意。延森似乎意識到了徐薇婷的顧慮，有一次對她說，咱們掙到足夠的錢再戀愛。

從那之后，延森開始打兩份工，早出晚歸。有時候天剛蒙蒙亮，徐薇婷就聽見樓下洗臉?biāo)⒀赖穆曇?，一會兒皮卡車就開動了，她起身站到陽臺，看著那輛漸行漸遠(yuǎn)的皮卡，心里有一塊堅硬的地方正在變得柔軟。

延森和徐薇婷的努力，漸漸有了起色，他破舊的皮卡換成了嶄新的商務(wù)車，她也在商貿(mào)市場租了一間門市店，再也不用每日扛著貨物奔波。徐薇婷覺得，是時候戀愛了，她等著延森告白?？伤€沒有等來告白，卻等來了曼妮。

曼妮是延森的前女友。最近延森經(jīng)常和曼妮見面，徐薇婷的心里滿是焦慮。

一天，延森打來電話，讓徐薇婷過去吃飯， 說曼婷有事跟她商量。徐薇婷在電話里就直接發(fā)飆：“你跟前女友約會，找我這電燈泡做什么？”電話那端的延森，沉默了好幾秒，忽然笑了出來：“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快來，有正事?！?/p>

徐薇婷還是去了，原來，曼妮在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作，延森想幫徐薇婷開發(fā)電商的渠道，就找曼妮幫忙。曼妮打趣她：“我當(dāng)初沒抓住的好男人，你可千萬別丟了?！毙燹辨眠×搜由氖?，笑著對曼妮說：“我們辦婚事的時候，一定給你發(fā)喜帖?！?/p>

她這話一出，曼妮和延森都笑開了，延森眼神里隱隱閃過一絲狡黠，敢情就是故意拿曼妮刺激她的。不過，對徐薇婷來說，現(xiàn)在只要幸福在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田宇軒摘自《分憂》2017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