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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生活記憶

2017-03-15 16:28:36張葆冬
絲綢之路 2017年3期
關鍵詞:麥客插隊同學

張葆冬

無奈的選擇

20世紀70年代初,由于林彪事件,“文革”運動已不像60年代中后期那么狂熱了,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浪潮仍然一浪高過一浪。

1974年1月,我高中畢業(yè),因當年“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的改動,小學六年制改成了五年制,中學六年制改成了四年制,我6歲上學,所以高中畢業(yè)時還不到16歲。

當年上學時,各班教室后面墻上都有兩塊班辦的“文化陣地”,一曰“學習園地”,一曰“批判專欄”,班級教室外的后墻上還有一塊屬于各班對外宣傳的“黑板報”,一周或兩周換一期。因我一直喜歡畫畫,水平在同級學畫的同學中也屬于“佼佼者”,因此班主任指定我來主持完成專欄園地黑板報,刊頭插圖尾花、版面編排設計、標題字和正文書寫,水準較其他班都要高些,每“刷新”后總會引來“圍觀”,“點贊”一片,這讓我很是得意,頗有些成就感。記得給我們上數(shù)學課的董姓老師是別班班主任,為此一直想挖我去他的班,我班班主任當然不肯!因在畫畫上有些特長,高中畢業(yè)后一度被我所上的西北師范大學附屬中學(當時稱蘭州32中)團委老師抓差“返聘”一段時間搞宣傳,辦了好幾期有關“批林批孔”和“上山下鄉(xiāng)”的墻報,也畫了不少同內容的漫畫。

對當時的學生來講,高中畢業(yè)意味著學業(yè)的中斷。下鄉(xiāng)插隊對我們來講是個越不過的坎,在當時,這是衡量一個人革命徹底不徹底的重要指標,插隊光榮,逃避可恥!“上山下鄉(xiāng)”考驗著每一個同學,同級畢業(yè)的同學已一撥接一撥地奔赴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但那時有個政策,獨生子女和身體病殘者可以留城不去插隊。我11歲時曾劇烈腹痛,醫(yī)生診斷為闌尾炎,卻因手術時未能找到那段沒用又喜歡添亂的腸子而白挨了一刀,之后不知注射了多少青霉素和鏈霉素才保住了命……后又發(fā)作幾次住院,又是鋇餐又是鋇灌腸透視,折騰了好幾次,醫(yī)生疑闌尾炎復發(fā)或腸粘連或腸結核,終未確診,打針輸液保守治療一段時間后病情緩解出院。父母擔心我插隊病癥急發(fā),農村治療不便,也試圖以身體原因讓我逃避插隊,但這要有醫(yī)院住院病歷作為證明,不幸的是,我父母幾乎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角落落,終未找到。奇怪的是,我這個疑難病癥自插隊到現(xiàn)在,40多年再沒發(fā)作。而這時,同級畢業(yè)同學早已下到了農村。因各種原因沒下去的同學或等待招工,或等待隨下一屆畢業(yè)生一起插隊,成了無業(yè)游民,而我也便成了這些無業(yè)游民中的一員。

做無業(yè)游民的滋味不好受,我便每日和厚臉皮認識的鄰居——一位西北師范大學美術系的老師以及他的一群學生(當時的工農兵學員)學畫,或泡在師大圖書館閱覽室里看書。因常去圖書館,引起了一位有些年紀的圖書管理員的注意,或許他看我是插隊的“適齡青年”,有一次竟然悄悄問我為什么沒去插隊,并告誡我這是一個“方向”,嚴肅教育我不能回避而必須面對并應該積極響應才對。還沒等到貧下中農再教育,他倒是先把我狠狠教育了一番!

當時社會風氣不好,可能“文革”武斗的余波還未蕩盡,待家無事可做的半大小子,常常將約打群架當作一種釋放剩余精力的“時尚”,父母擔心我也卷入其中。剛好一位親戚介紹我去市里一建樓工地做臨時工,每天工錢1.5元。挖地基、拉磚頭、攀爬腳手架、上下樓梯間,與現(xiàn)在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完全一樣,做著小工的雜活、累活、臟活、力氣活,每日起早貪黑,晨出晚歸,中午吃完自帶午飯后在工地角落找?guī)讉€草甸子歇息一會兒,晚上放工竭盡全力拼上性命擠公交車回家。那時公交車少,上下班高峰期每個公交車站都有上百號人候車,擠公交車真像打仗一樣!

大約做了幾個月苦力,又有鄰居介紹我和一位同樣留守的同學去離家較近的一所小學幫忙教課半年,剛去時每月工資13元,校長看我們干得不錯,兩個月后工資漲到了24元,并關切地講這可是工廠臨時工的工資標準,要我們好好干!

稀里糊涂中,一年過去了,74屆高中畢業(yè)生新一輪的插隊浪潮又如期而至,我在萬般無奈中報了名,領了一身專供知青的灰色“軍便服”(好像是淘汰下來的軍裝),又去派出所注銷了蘭州的戶口,與低我一屆的同學去了這一年西北師范大學子弟集中插隊的地方——甘肅東部、靠近陜西的平涼地區(qū)靈臺縣梁原公社。從此,我插隊落戶,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直到1977年恢復高考。

奔赴梁原

從蘭州到插隊的目的地梁原,我們走了差不多整整兩天。

1975年5月25日一大早,我們點五男三女八個同學外加幾個搭便車回家的靈臺籍教師家屬一行10多人,乘西北師范大學派的專車——一部舊解放牌卡車開始了我們奔赴廣闊天地的偉大征程。

卡車的座位是師傅按人體工學用行李圍成的,大家靠車貨箱板圍坐成一個圈,中間的行李整齊地排列,途中“風餐”時可當“餐桌”。之所以說“風餐”,只因為車上連隔風、避雨、防日曬的篷布也沒有。我們翻山越嶺,一路顛簸,在隴原大地上馳騁奔襲了兩天時間,完成并盡享了這革命而又浪漫,并富有深遠意義的行旅!

幸運的是,一路上竟然沒下雨。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第一天天黑時到達會寧縣城,我們在一車馬店夜宿。五個男生打通鋪,被子臟得像打了鞋油,難聞的酸臭味讓人窒息。而最讓人擔心和顧忌的是被子里是否會有虱子,幾個同學選擇了裸睡,早晨起床后又是跳又是抖,將全身捋個遍才敢穿衣服。

第二天黃昏時,我們抵達插隊地梁原,由于我們點的房屋還沒蓋好,便借住在縣里一苗圃的職工宿舍里。宿舍里有兩排平房,兩人一間,寬敞的院子里長滿了樹,環(huán)境還算不錯。待到天亮,點長吆喝集中開會見村里領導時,看到同學們的臉已被這兩天的“野營拉練”曬得紅里透亮,有的同學額頭、鼻梁上已開始掉皮。男同學臉皮厚還好,幾個女同學像是化了妝又被雨淋過一樣,好在那時大家都懷揣著一顆堅決革命的赤熱、滾燙的心,誰也不在乎!

又過了幾天,水土不服開始侵擾幾個同學,有位男同學身上大大小小的疙瘩連成了片,奇癢難忍,他不知從哪里找了把鋼刷子撓全身,直撓到流血,待破處結痂再撓,持續(xù)反復,無窮盡也!我們從蘭州出發(fā)時專門帶了一袋蘭州土,據(jù)說混在吃水缸里攪拌均勻等變得澄清了再飲用,會治水土不服,我們如法炮制,卻并無效果。慶幸的是,由于小時候我在農村待過,并未發(fā)生水土不服的情況。

接下來的歲月,我們已做好了和當?shù)剞r民同吃、同住、同勞動的準備,“滾一身泥巴,練一顆紅心”不僅是我們的口號,也是我們的決心,并將付諸我們的行動中!為虛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幾日來,點里的同學還總拿個筆和本去找上了年紀的老農屈膝談心,訪貧問苦。

在這個小小的偏僻山鄉(xiāng),我們每個人獻出了三年多的美好青春。

自此,梁原的山川塬峁上有了我們年輕的身影,梁原的曲徑小路上印滿了我們的足跡,田間地頭也留下了我們爽朗的笑聲。也許某棵樹下、某處角落里,也曾流下過某位同學傷心的淚水……

麥客

曾讀過一篇名為《麥客》的小說,作者邵振國,發(fā)表時間記不清了,大概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

在隴東、陜西的一些地方,到了麥收季節(jié),麥子隨著氣候由東向西漸暖而漸熟。因山地較多,加之機械化程度不高,在我們插隊的平涼一帶,仍然保留著以前“麥客”幫活的傳統(tǒng)。一般來講,麥客出門大半個月,帶著鐮刀、行囊,隨著麥子不同的成熟時間,一路由東向西割來。除吃飯由東家管外,還可掙到一些銀兩,我們那時割一畝地的酬金是1.5元,但為體現(xiàn)社會主義制度,防止資本主義復辟,這個錢統(tǒng)一由隨隊的村領導收了交公,給每個幫活的人記工分。平日出工壯勞力每日1~1.2個工分,女性知青剛去時,每天只有0.8個工分。不同的村隊分值不同,好一些的村,每個工分值0.2~0.3元,而我曾待的八里屲,每個工分值0.08元。也就是說,勞動一整天,才掙8分錢。麥熟時節(jié),當?shù)卦S多青壯勞力便踏上了吃住異鄉(xiāng)的行程,當起了麥客,我和我們點的一位叫王立強的同學也當過一天半的麥客。

時間是我們插隊的頭一年夏季。靈臺縣里一級級通知下來,說我們插隊的梁原公社的鄰社龍門的麥子已熟,而地處山區(qū)的村民大多有大骨節(jié)?。ㄒ环N當?shù)亓餍械牡胤讲。颊咂毡榘?,腿和胳膊無法伸展,胳膊肱骨很短,小腿很細,無腿肚,手指從食指到小姆指一樣齊。走路左右搖擺若鴨行,所以當?shù)匾卜Q患此病者為“拐子”),勞動力很弱,需要鄰社麥客支援收割。當?shù)厍嗄甓贾雷鳆溈褪莻€苦活,不太愿意報名,大隊干部反復動員和強性指令了10多個當?shù)厍嗄?,我和同點的王立強同學狠斗“私”字一閃念,發(fā)揚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無畏革命精神,也踴躍報了名,加入了這個由精壯勞力組成的麥客幫隊。

常言“麥黃如山倒”,麥熟就是命令,麥地就是戰(zhàn)場!我們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出發(fā),第二天黎明時分,已攀山越嶺30余里路,到達了目的地。為趕在太陽升高前多出成績,出好成績,顧不得奔襲的疲勞,我們手揮鐮刀,隨麥客一起潛進了麥田,隨著“嚓嚓”的響動和麥浪的翻滾,每個人的身后躺下了一捆一捆的麥垛……

不知不覺到了正午時分,隨隊干部陪著幾個挑著擔子送水、送飯的中年婦女來到了田頭。那桶里的水,可真是甘甜啊,勝過了現(xiàn)在的各種冰鎮(zhèn)冷飲!

正午的太陽,毒辣辣地掛在天上,山里的麥田找不到一丁點的蔭涼。我們繼續(xù)接受年輕的貧下中農再教育,模仿他們用幾個麥垛撐起個只能容納一個人躺下的拱“帳”,地上鋪上割倒的麥子。昨晚行路基本沒睡,一上午基本沒歇,我們顧不得麥芒的刺痛,也顧不得滿地的小蟲,剛一躺下,困意襲來,便睡著了。

待被村干部叫醒,我從麥“帳”探出頭來,抖落鉆爬在身上和衣里、衣外的蜘蛛、螞蟻和各種小蟲,伸了伸懶腰,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偏西的日頭,手拎著鐮刀,和立強等麥客又自覺地進入麥田里,找到了上午由自己拓出的甬道,撅著屁股,低著腦袋,雙臂劃拉著一把一把抓著麥子揮鐮割去,堅強地挺進,緩慢地挪移……近傍晚,我們終于晚于其他麥客,完成了我們的定額,可以到村里休息了。

晚飯后,當?shù)厝藥覀兊搅艘顾薜牡胤健凰W中一間有幾張課桌的教室。窄窄的課桌,每兩人睡一張。我和王立強并排睡在上面,好像總有半個身子懸在空中,然而,奇怪的是,一整夜誰也沒有掉下來。可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半夜到黎明時的寒冷,這地方的白天和夜晚猶如冰火兩重天!因為是夏天,我倆都只穿背心套襯衫,再沒帶別的衣服,可沒曾想晚上會這么冷!兩個人就這樣在夏天里的寒夜挨到了天明……經過這白天一夜的折騰,第二天,我和王立強身體出現(xiàn)各種不適,考慮到我們的承受程度,村干部果斷地做出決定,終止了我們的麥客行為,打發(fā)我們回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我和王立強總有一種“革命不徹底”的感覺,羞愧和自責的情緒揮之不去,如影隨行。

丈量祖國的大地

插隊的第二年暑期,我參加了由靈臺縣農業(yè)局組織的“十年遠景規(guī)劃”活動,成員都是從各學校抽調來的教師,分七八個組,每組三人,一個指揮,一個讀羅盤儀或水準儀,一個繪圖。我們這些被臨時抽調的人員集中在公社,經專業(yè)人員簡單培訓后,便背上儀器、塔尺和繪圖板,每日奔波穿行,出現(xiàn)在全社的大街小巷、田間地頭、山川溝壑。每到測繪點,由手拿小旗的指揮員指揮當?shù)嘏晒さ呐艹邌T跑動找點,執(zhí)羅盤儀(或水準儀)的人員測量獲取數(shù)據(jù),經過計算,繪圖員在已曬好的標有基本坐標點的藍圖上,找出各種數(shù)據(jù)點,再由點連線,繪制出測繪地的山川地貌、路徑河流、農莊村舍、井口灌渠等。我在組里擔任繪圖員。其實,工作幾天后,為調整工作的單調性,三人小組中每個人都學會了指揮(兼計算)、讀取儀器數(shù)據(jù)和繪圖。嚴格來講,每個組應是四人。跑尺員是我們輾轉到每個村隊由隊干部指派的社員,其工作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肩扛塔尺,一切聽從指揮,隨指揮員手中的小旗,在距我們三五十米外的地方行走、駐足、豎尺……炎熱的夏季,紅日當頭,在沒有路的測量地,來回穿梭,上下攀爬,一天下來,汗流浹背,十分辛苦!

幾天后,我們測量組到了距我們點20余里地的橫渠大隊。這個隊有個知青點,點上的同學也是師大子弟、我中學時的好友。這個點精英薈萃,人才濟濟,昔日的插隊同學,今日有北大教授、廳級官員、企業(yè)老總、哲學家、藝術家……不一而舉,真可謂臥龍藏虎。行至此地,我再不愿住在前些日子跳蚤肆虐、虱子泛濫的老鄉(xiāng)家,在該知青點與同學共擠一鋪(插隊時串點,常常這樣,不足為奇)。 點上有位叫潘剛的同學,是我的好友,大高個,四方臉,鼻挺唇闊,濃眉大眼,儀態(tài)英武,氣宇軒昂。他與人交談時無論反對還是贊許,常常抿嘴小吸氣,兩腮上顯露出男人們少有的一對酒窩,再微側搖一下腦袋,透出一種酣暢的帥氣……該同學善理數(shù),喜詩詞,其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詩作在插隊同學中享譽盛名! 我到了點上,他問明原由,在我“描繪祖國藍圖”的感召下,也撂出一句“用自己的腳步,丈量祖國大地”的豪言壯語,主動向隊干部請命,擔任我們的跑尺員。我認為這活兒很辛苦,極力勸阻,他卻不以為然,堅持他詩人的浪漫情懷。第二天,他便扛著分量并不輕的塔尺隨我們出工。這天,我讀羅盤儀,小小的儀器鏡里,他高大的身影變得微小,隨指揮員旗子的擺動東奔西跑。從日出到日落,臨近收工時,我從儀器鏡里看了看他小小的身影,矯健的步履不再,肩扛塔尺疲憊地走著,習慣中晃著的頭耷拉下來,在余暉的曠野里顯得特別孤獨。我突然有一種傷感襲來,泛潮的眼睛模糊了我經羅盤儀看往遠方的視線……

鄉(xiāng)村教師

當時,在我們梁原插隊的70多個知青中,我可能是勞動最少、收入最高的一個。因為插了三年隊,當了兩年的老師。

插隊第一年,公社領導便發(fā)現(xiàn)我畫畫、寫美術字的特長,總派我在全公社房前、屋后的墻面上寫標語,辦墻報專欄。第二年,公社從每個知青點抽一名有藝術特長的同學去所在地的學校當老師,我遂被派到離知青點10多里的八里屲——只有10多戶人家的山溝溝里的復合班學校。學校僅有一間歪歪扭扭的房子作為教室,土坯臺撐著幾個木板便是學生的課桌。學生有10多個,分成小學一、二、三年級。就我一個老師,三個年級的語文、算術、音樂、圖畫、體育全由我一人教。

我的宿舍是鄰教室靠崖邊上一個黑漆漆的窯洞,洞頂上一條半弧形的裂痕托著一個洗衣機大小的土塊搖搖欲墜。窯洞深處是村里曾蓄糧的兩個大囤倉,雖然倉里已沒有糧食,但曾經養(yǎng)大的老鼠留戀故地,夜深人靜時總要來造訪……好幾次,吱吱的尖叫聲把我從夢中驚醒!點起油燈,發(fā)現(xiàn)地下、墻上、倉邊全是小貓般大的老鼠在快樂地追逐、嬉戲……奇怪的是,這些家伙一點也不怕人,一個個瞪著綠豆大的眼睛盯著我看,目光中透著示威和挑釁,好像是我侵占了它們的地盤。

這個時候,我的月收入是10元人民幣。

八里屲沒有一塊平地,到處是山溝溝。我和村里人都住在陽面半山上。太陽從對面山的左面升起,劃條小弧線后又從對面山的右面落下,日頭好像從未當頭過,所以,對面的山總是陰著臉。

細數(shù)起來,村里人一家比一家窮。我的鄰居生了三個孩子,那年冬天,臨過春節(jié),男主人突然將他家的雞全部賣給我(公雞一只1.2元,母雞一只1.5元),第二天,他家窯洞門上掛了一把鎖,從此再無音信。村里人講,他們是出門乞討去了,當然也帶走了我的兩個學生。學??可较掠幸荒窘硣乐爻?,記不得他有多少個孩子,反正院里總有一群光著屁股的娃。有一個男娃10多歲,無論寒暑都光著腚,我送給他一條舊褲子,第二天他媽媽煮了10個雞蛋拿給我。還有一家“五保戶”,老夫妻年逾七旬,據(jù)說生了三個女兒都遠嫁他鄉(xiāng),落得個孤苦伶仃。老太太小腳加大骨節(jié)病,行動很遲緩,常見她跪在一個木墩子上揉面做飯,看見我時,總笑瞇瞇的,很真實,很純樸。有天半夜,老太太突然沖出窯洞歇斯底里地又哭又吼,驚動了全村人,原來是老頭子離世了。沒過多久,老太太也撒手人寰,從此,又有一家窯洞門上加了一把鎖。

我的10多個學生,就是這些莊戶人家的孩子,包括那些沒褲子穿光著腚的娃。

到了第三年,我又被調入一個叫王家溝的中學(其實是當時有特色的“戴帽子”學校,小學五個年級,初中有初一、初二年級)當老師,學校有10多個老師。我負責初二的物理和初一的數(shù)學,還有全校的美術課。來這里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自己做飯吃,最大的無奈是晚上批作業(yè),每班70多個學生,每每看著數(shù)學、物理兩大摞學生作業(yè)本,直讓人發(fā)狂!此時,我的月收入是15元人民幣。因有些收入,同學們總逼我在公社的一個小餐館請客。

雖然逃避了勞動,還有些收入,但讓我最受不了的是,離開了知青點,離開了同學,莫名的孤獨感時時襲來。

兒童節(jié)演出

1976年的兒童節(jié)即將到來。在此前半個多月,公社文教干事通知各小學負責人開會,議題是“為讓祖國的花朵能過一個祥和、快樂、幸福的‘六一兒童節(jié)”,公社決定,屆時將組織全公社各學校大型文藝匯演活動,以精彩的節(jié)目向“六一”獻禮!我請示干事,要不讓孩子們準備節(jié)目,他說,到時組織娃娃去公社觀看演出就行,像我們只有一個老師10多個學生的復合班,沒條件就算了。

回到學校,我看著眼前的這群孩子,有的光著腚,有的赤著腳,有衣服穿的也是衣衫襤褸,比現(xiàn)在街面上行乞的叫化子穿得還破。有個孩子,眼看夏天到了,還穿著條破棉褲,被磨破的褲檔分不清是布料還是棉花,結成一個個小串串,還總不小心露出光屁股。除幾個較大點的女娃,其余大部分的孩子連鼻涕都擦不凈……看著他們,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讓這些也許從小都沒有走出過大山的窮孩子也拿出節(jié)目,參加匯演!

我們點上有人才,有的在中學時就是宣傳隊的文藝骨干,其中有位女同學,舞跳得很好,我通過請示隊干部誠懇地邀請她,她欣然答應,做起孩子們的舞蹈老師。她不辭辛勞地一次次來到這個日頭永遠照不全的八里屲,一遍又一遍地給這些從沒露過臉的山里娃教起了舞蹈。

很快到了“六一”,匯演活動時間安排在下午。一大早,我?guī)е@10多個娃到了知青點上。我給男娃理了發(fā),洗了臉和手(手上厚厚的垢痂,很難洗掉),穿著稍干凈點的衣服,有些同學衣服太破,我又不得不從自己的衣箱中找出幾件換上,雖不合身,但也整潔。舞蹈老師和點上其他女生負責打扮女孩,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衣服針線改制。梳洗打扮一番,這些從來都是臟兮兮的山村半大女娃子,瞬間出落得有模有樣了,一個個高興地“打情罵俏”,扭捏作態(tài),臭美得不得了。

中午時分,我和舞蹈老師帶著這些面貌一新、染著紅臉蛋、涂著紅口紅的山里娃,排著隊,頂著陽光一路行軍一路高歌(他們會唱三四首歌,都是我教的,但走調走得慘不忍聽),來到公社演出地——靈臺縣四中學校操場。就這樣,他們參加了對他們來講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大型”文藝匯演。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的節(jié)目居然獲獎了!

演出結束后,這些孩子抱著玻璃框裝著的獎狀高興地哭,化妝過的臉被眼淚洗成了小花貓!幾個男孩子圍著我茫然地哭,幾個女孩子緊緊抓著舞蹈老師的手和胳膊,仰著頭看著她,眼里的淚水嘩嘩地流,不知是哭,還是笑。

直到人群散盡,孩子們還是遲遲不愿走,在我的一再摧促下,他們才一步一回頭、極不情愿地離開了那個喧鬧之后顯得格外寂靜,又有些零亂的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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