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刊發(fā)的兩篇小說,韓振遠的《空房》,張全友的《風鈴棘》,都涉及到了文學中的一個古老主題:瘋傻。
堂·吉訶德,麥克白夫人,班吉,阿甘,甚至是魯迅筆下的“狂人”、阿Q,韓少功《爸爸爸》里的丙崽,《塵埃落定》里的傻子少爺,數(shù)不勝數(shù)。作家為何對這些邊緣人如此關注???聦戇^一部《癲狂與文明》,書名似乎暗示了癲狂和文明的某種源淵。他認為,瘋狂要么是認同小說人物的瘋狂,要么是妄自尊大的瘋狂,要么是尋求公正懲罰的瘋狂,要么是由絕望的激情所產(chǎn)生的瘋狂,要么是倫理上的錯誤。在本期刊發(fā)的兩篇小說里,人物的命運完全是因為外力影響所致。作家著力凸顯的是特定時代造成的悲劇。戰(zhàn)爭對人的傷害還要怎么去控訴?革命年代,女人為了活下去,只好裝瘋賣傻。無論是精神疾患,還是道德錯亂,無論是譫語,還是謊言,瘋傻只是表面的冰山,他們身上的非理性丑聞,也是現(xiàn)實的病灶,道德生活的歪曲。他們質(zhì)疑世界,重估道德的價值,試圖以同情和理解的筆觸接近,還原一個時代的真相。
這些浮世畸零人是一面鏡子,存在于萬物和人的心中。相較那些異化正常人靈魂的理性,瘋傻的人天然免疫?,F(xiàn)實世界的喧嘩和騷動,對他們毫無影響,人性中的諸多古老元素在他們身上得以幸存。漫長的人生,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悲痛和苦難,他們依然本真地活著。再深重的苦難算得了什么?他們的一舉一動,與理性的道德世界,在共同的幻影里,相互妥協(xié),相互襯映。瘋傻在此早已脫離了病理學意義,它是對理性的激情修正,是對規(guī)則的無聲反抗,有了沉郁的悲愴意味。
不管這算不算是我們一廂情愿的想象,至少我們才從李爾王,從拉摩的侄兒,從赫索格,從吉姆佩爾,從這些看似不尋常的同類身上,重新體驗到人類昔日的榮耀:勇氣,愛情,榮譽,自豪,憐憫之心和犧牲精神。人類原初寬廣浩瀚的心靈,并非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