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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國未必無外交:以顧維鈞為例

2017-03-23 23:46商昌寶
粵海風 2017年1期
關鍵詞:顧維鈞外交

商昌寶

有一種論調在中國一直比較有市場,那就是“弱國無外交”。這種流行的論調何時開始興起已不好考證,可以證實的是:

《秘笈錄存》載,巴黎和會上的中國代表曾聯名致電政府表示:“弱國交涉,始爭終讓,幾成慣例。此次若再隱忍簽字,我國前途將更無外交可言?!?/p>

外交官陸徵祥晚年在《回憶與思考》中曾總結說:“弱國無正義,弱國無外交。”

1932年10月9日,面對《李頓調查團報告書》,心情復雜的蔣介石于當天的日記中寫道:“李頓對于調停之主張,亦太怕日寇矣,但報告書中前8章調查之日本責任,尚屬公道,余對此認為有修正與保留之接受,而不拒絕。嗚呼,以弱國而談外交,又欲于外交中圖自主自強之道,乃非此不可。”

總之,原本發(fā)端于晚清和民國的“弱國無外交”,在一段時間以來似乎作為一種定論被廣為傳播開來,特別是在民族主義大興的1990年代后,已然成為廟堂和民間在解釋特定歷史、外交失敗等問題時共同信奉的法則和辯護詞,并被賦予狹隘愛國、極端排外和拒絕現代文明的堂皇借口、擋箭牌。

然而,過往歷史和外交問題真的可以這樣詮釋嗎?或者借用魯迅在《狂人日記》中的驚天一問:“從來如此,便對么?”

顧維鈞在國際外交舞臺上的傾情演繹,自然不是摸著石頭過河的結果,其背后是成熟的現代思想理論。如對于20世紀前半期的中國民主化進程屢屢受挫,顧維鈞在晚年口述的回憶錄中就有比較系統的分析和反思。

在分析民主政治在中國受挫的原因中,顧維鈞認為,“首先是中國沒有根深蒂固的代議政治傳統”,而傳統在中國又很重要。簡言之,“中國古書中的光輝箴言并沒有建立付諸實施的正常制度”,有的卻是“皇帝身居寶座,統治一切,理論上不僅有無限的政治權力,甚至對其治下全體百姓的生命財產也擁有絕對權力。人民很難有任何表達其意志的機會”,孔孟的“民為邦本”、“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等箴言、理論“從未完全實施過”。

第二個原因是傳統中國雖然存在著士紳式的民主精神,但“其效果僅僅是地方性的,并沒有我們所看到的北美城鎮(zhèn)會議中美國式民主的基礎”。民國的建立,“只是推翻了存在多少個世紀的一成不變的政權體制”,之后“國家分裂成許多個軍事長官統治下的政治勢力范圍”,“卻從來未能理解民主為何物,或應取何種形式”。

另外,“中國難以有系統地發(fā)展民主政治的根本原因是:缺乏互諒的精神和不能正確理解言論自由的原則”,“在中國,任何公開集會都不能容忍批評和反對意見”,中國人的心理就是出于禮貌和規(guī)矩,不應該公開反對上級或長輩的意見,這種民族文化“根本就不習慣于承認言論自由是基本原則,至于遵從大多數人的意見就更說不上了”,“相反意見之間的相互容忍和對民主原則的理解”,是中國人“尚未培養(yǎng)起來的品質”。因此,議員們“并不總是忠于其作為人民代言人的職能”,“大多數情況下是為了政治的或個人的利益”,“不理解賦予國會這些權力是一個有秩序的立憲政府的必要部分”,他們這種以憲法特權為政治武器的傾向,“使得國會的信譽掃地,并妨礙了這一立憲機構的正常工作”。而政府成員“對于國會的立法職能的理解相當差”,“不把國會看成是憲法規(guī)定的機構”。最終導致國會、內閣和總統府之間的沖突不斷,難于調和。

還有就是“缺乏對法治的重要性的認識”,“法律指導這一意識,還沒有在人民當中扎根,還不足以促進代議政府的建立及其職權的行使”。

在透辟地指出民主政治在中國失敗的原因后,顧維鈞并沒有悲觀絕望、喪失信心,他說:“這只不過是時間和訓練問題。必須教育人民使其懂得一些民主的基本原則。除非我們全民族決定不走民主的道路而回到專制政治的道路上去,我想就該采取步驟朝著民主方向教育人民。民主不能在一夜之間產生。我并不認為中國在過去五十年中所面臨的民主政治問題僅是由于中國的情況特殊,因而其經歷也就獨特,而是相信在亞洲甚至非洲一般都會是如此。毫無疑問,民有、民治、民享是最重要的原則,但它并不像看起來那么簡單。盡管中國在歷史傳說上有統治者必須尊重民意的說法,但實行民主和承認民主原則則屬實際問題,決不是作一篇演講的學術問題,需要有良好的訓練、紀律和實踐經驗才能使其行之有效?!彼€進一步建言道:“在我國的基礎教育中,特別是在小學和初中這些低年級中,不僅應向青年人講授代議政治的原則,而且也應講授如何實行,使他們在長大后能夠理解。不論在私人聚會、公開集會,或在委員會討論中,言論自由和提出反對意見的權利應被承認。如果存在正常的意見分歧,總會找出可行的妥協辦法,要使他們認識到這一切都是正常程序。”

關于民國外交家的評判,顧維鈞晚年在回憶錄中也予以坦誠的專業(yè)性的評說。

例如,關于外交家陸徵祥,顧維鈞非常認同時任外交總長的陸徵祥完全按照西方國家外交部的模式改組外交部,聘用的外事人員均需要受過專門訓練,以制度化的舉措為民國外交奠定基礎,以及“外交上的練達和熟諳禮儀”等。對于陸徵祥說“凡是辦政治,尤其是辦外交,決不可用外行”,顧維鈞也極表贊同。但是,顧維鈞同時發(fā)現,作為職業(yè)外交家的陸徵祥身上的缺點:“從未受過辯論的訓練”、“完全沒有受過代議政治的訓練”、“他的經驗僅限于面對面交談的老式外交”、“無面對人數眾多的人民團體的經驗”等。正是因為存在這些缺點,導致作為內閣總理和作為袁世凱發(fā)言人的陸徵祥,面對眾議院幾百議員的演講完全失敗,不得不提出辭呈。

關于外交家王正廷,顧維鈞多有評判。

在巴黎和會上,作為南方政府代表和中國代表團的第二代表,王正廷卻計較自己的排名,內訌起爭議,甚至使出完全不配稱外交官的下作手腕,導致代表團不能同心協力,將國內政治與對外關系混為一談,完全不顧及大敵當前應以國家和民族利益為重。(例如與施肇基合作排斥代表團秘書長岳昭燏;蓄意與代表團團長陸徵祥在座次上并列,越權主持會議、聽取匯報,甚至擠兌陸徵祥;造謠說顧維鈞與曹汝霖的女兒訂婚,并指使人在國內報紙上發(fā)布,還嫁禍伍朝樞。當顧維鈞將這些情況跟汪精衛(wèi)陳述后,汪精衛(wèi)勃然大怒說:“咱們一起去見王,我要當你面打他耳光。他怎么竟能如此卑鄙、蓄意制造這類謊言?!薄八铝髁栓D―他的品質,他的行為都太下流了?!保┩瑸橥饨还俚念伝輵c在1946年完成的自傳中含蓄地批評道:“代表團內重要代表的意見分歧,自始即難望和衷共濟,……大敵當前,竟有人不惜運用陰謀,爭取席次。此種行為,豈特令人齒冷,實為國事痛心?!?

在與加拉罕的談判中,王正廷的表現更是令人失望。首先,一個事關兩個國家的談判,他竟然在蘇方招待的筵席中簽字,而且歡宴至黎明前――同席的還有那個倒戈將軍馮玉祥,搞不清楚聯合與親善、媚外之間的界限;其次,作為外交代表,卻不知按程序向外交總長匯報談判進展和送呈協議草案給內閣全體會議討論,反而越權、嚴重失職地簽訂有損于國家利益的協議;被解除談判代表職務后,竟然伙同蘇俄人員煽動李大釗等學界人士到外交部上訪鬧事(李大釗等認為,王正廷簽訂的協議是草案是中國外交史上最好的協議,外蒙置于蘇俄的支配和統治下那里的人民有可能生活得更好。),甚至涉嫌參與暗殺顧維鈞的事件。檔案顯示,顧維鈞出任外交總長時,蘇俄駐華全權代表越飛就曾向一些親俄的知識人做工作,要求他們把顧維鈞趕下臺,也曾反對民國政府任命彭允彝為教育部長。這已經不是如何衡量一位外交官職業(yè)素養(yǎng)的問題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喪權辱國的賣國賊。

王正廷的外交口碑大概的確不好。

沈云龍在《民國史事與與人物》中寫道,1928年王正廷出任外交部長后,以“革命外交”相標榜,提出廢除不平等條約重新訂新約的宣言,其中包括1929年3月解決濟南慘案協定之簽訂、1929年12月撤廢領事裁判權收回法權之談話、1931年5月頒布管轄在華外國人實施之條例,“王正廷所謂‘革命外交之一斑,虛聲唬人,大言欺世,而實質不足以副之,終有黔驢技窮之一日。庸暗誤國,大抵如是?!鄙蛟讫堅凇锻粜癯跸壬募分袑懙?,東北局勢緊張之際,中國駐日公使汪榮寶曾電告外交部日本將在東北有作為,王正廷不以為意,還撤了汪公使的職。沈云龍還談到,據當事人說,在南京中央大學師生到外交部毆打王正廷時發(fā)現,在其辦公桌抽屜里有很多份關于東北局勢的原封未動的密件。

梁敬錞在《九一八事變史述》中寫道:“中國在軍事、財政兩乏對日作戰(zhàn)充分準備之前,對外交縱未能作曲意之協調,亦必當避無謂之刺激,然而小幡酉吉使華之拒絕(系指日政府派小幡酉吉出任駐華公使,中國外交部以其曾參與二十一條拒絕),重光葵對談之夸大(系指日本駐華公使重光葵自報上得知王正廷部長有片面撤廢租界、租借地各計劃,遂往訪求證實,結果王正廷大談包括旅順、大連及南滿鐵路均在撤廢之列),皆系不生實益,徒啟紛糾之事,而竟出之,擬諸革命外交變動不居可柔可屈之精義,又將何以自解?”

黃郛在《黃鷹白先生故舊感憶錄》中寫道:“九一八之變爆發(fā),東三省將被日人席卷囊括以去,我主持外交之當局,對于肇變之對方之內情,未深切認識,而應付之時,剛柔迎拒,不能適應機宜,雖有可解決之機,而一再坐失……”

美國駐法大使蒲立德就曾對顧維鈞透露說,中國政府急需從美國得到一筆借款,但是美國政府不會通過駐美大使王正廷來辦理此事,而顧維鈞或陳光甫則可以。在關于為什么王正廷拿不到這筆錢的問題上,蒲立德對顧維鈞說:因為“他時常是不假思索,信口說一些沒有事實根據的話,而他又向政府做些毫無根據的報告”。可見,在外交上,缺少誠信、不遵守規(guī)則連開展工作都很困難,更遑論國家利益的最大化了。

關于北京政府與南京政府的外交方針比較,“兩朝外交元老”自然有發(fā)言權。

顧維鈞這樣評判說:“遇有問題,不論是有關戰(zhàn)爭形勢的問題還是其他重要問題,北京政府總要發(fā)通電給各使館,……要求就當地輿論和對華態(tài)度,以及對北京政府最終將做出的決定可能有何反應提出報告,而且要在收到國外報告之后,方做最后決定?!倍?928年以后,南京政府非但不屑于征求中國外交代表的意見,而且常常在做出決定時除通知那些駐在直接有關國家的外交代表外,對其他國家的外交代表甚至連通知都不給”,駐外公使降為外交部或外交部長的代理人,不再被征求意見,“外交部甚至常常在不完全了解國外反應的情況下即做出決定”。同期的美國和英國都“實行一種使駐外使節(jié)完全了解情況的制度”,所以美國駐法大使知道中國駐美大使王正廷正急于從美國貸款而美國政府卻拒絕與他合作然后轉告給顧維鈞,而作為駐英大使的顧維鈞得知蔣委員長離開重慶去參加開羅會議的消息是從《芝加哥每日新聞》的庫先生處得知的。

兩項比照,北京政府與南京政府在外交事務上的優(yōu)劣已經昭然若揭了。史學家張忠紱在《讀姚譯顏惠慶英文自傳感言》中曾比照說:“直至北洋政權沒落,整個外交界尚能保持其傳統作用,故北京外交界的水準反較1927年后為優(yōu)。”

在涉及國際事務以及外交談判等問題上,顧維鈞晚年更是深有感觸。

針對那句為中國人普遍接受的能夠提振中國人士氣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顧維鈞在演講中說:“在外交上卻不能接受這條成語,因為國家是不能任其破碎的。但在外交上也不能指望百分之百地成功:如果你想達到百分之百成功,而對方也這樣要求,那就不可能有成功的外交,因為這樣就無法達成協議。因此你可能做到的只能是求取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的成功,能夠做到這點,對你來說即是大勝。當你已達到百分之五十的地步,而正接近百分之五十一、五十二時,應當小心不要有任何可能引起談判破裂的言談和行動,而失去你那百分之五十一、五十二?!嗣裢饨豢偸且园俜种俪晒榭谔?,是永遠成功不了的。那樣只能把談判搞糟。”顧維鈞進一步強調說:“當辦理重要交涉時,唯一影響你的考慮的應當是民族利益,而不是黨派和政治利益,更不能考慮個人政治上的得失,因為如果有了這些考慮,你的外交從民族利益的觀點來看就不會成功。你要么是犧牲民族利益實現你的政治野心,要么使談判完全破裂?!薄疤貏e是在人民外交當中,由于離不開公眾輿論和大眾的支持,一個人很容易做一些討好公眾的事,而不總是光考慮民族利益。如果是民族利益,那就是永恒的,不因時間、輿論或黨派而改變?!薄白詮奈逅倪\動以來,‘人民外交的口號已經成為非常時髦的口號,群眾組織起來大游行或組成代表團對中國的代表們施加壓力,常常造成災難性的后果。”

綜上可見,外交家顧維鈞確如董霖在《敬悼外交耆宿顧維鈞博士》中所評價的:“畢生致力于國際和平,維護國家主權,其為時之久,功業(yè)之隆,近代罕有其匹”,“享譽中外逾半個世紀”。

岳謙厚在《顧維鈞外交思想研究》中也總結道:“從政治和文化意義而言,他可以說是民國相當一批西化程度甚深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某種自由主義政治勢力的代表;從外交意義而言,他可以說在相當程度上代表了整個民國外交的形象;從國際意義而言,他可以說是人類追求和平與秩序、公理與正義的代表。”

不錯,顧維鈞不但為國家和民族掙得了利益,也在國際外交史上留下絢爛的一筆,更為后發(fā)現代化國家贏得了口碑和尊嚴。

“弱國無外交”這一至理名言,雖然早已成為中國人看世界的思想指南和行動指針,卻鮮有人較真地追問支撐這一名言成立和廣為流傳的內在邏輯和事實證據究竟是什么。

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說過:“人是輕信的動物,人必須相信一些什么。在沒有好的理由可以相信的時候,人便滿足于相信糟糕的理由。”那么,是否存在好的理由呢?或者說“弱國無外交”不可以證偽嗎?

不妨就以陸徵祥、蔣介石親歷過的民國為例吧。

作為亞洲第一個共和國,中華民國的憲政之路起步應該說并不順利,中間頻繁的政爭導致政府接連更迭,甚至已近破產的邊緣,不但國內公信力下降,就是在國際舞臺上也常常備受冷眼,是典型的“弱國”。但即便如此,民國的外交事業(yè)還是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

面對咄咄逼人的日本政府,民國外交官們將“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換為無足輕重、實難履行的“十三條”;

面對重新制定國際新秩序的巴黎和會,民國外交官們拒簽了涉及山東權益的三個條款,卻依然成為國際聯盟的創(chuàng)始國;

面對美國主導的華盛頓會議,民國外交官們積極斡旋,不但消解了日本此前在華的特權,而且將百年前大清政府簽訂的包括治外法權、片面最惠國待遇、租界和租借地等不平等條約的妥善解決納入議事日程,并歷經20年左右的時間在1943年徹底廢約,實現平等外交關系;

面對不斷升級的中日沖突,民國外交官們多方借助國聯干預,積極贏得美英等民主國家的道義支持,最終促使美國直接參戰(zhàn),終至抗戰(zhàn)勝利;

面對“二戰(zhàn)”后國家積貧積弱、尚難統一的狀態(tài),民國外交官們積極投入聯合國及五大常任理事國和世界和平局勢的構建中,簽署聯合國憲章、人權宣言……

這其中,顧維鈞作為民國第一外交官,充分利用國際規(guī)則,憑借著良好的外交聲譽和才華,為中國贏得了巨大利益和國際地位,這一點陸徵祥、蔣介石等人不應該避而不見。

可見,所謂“弱國無外交”,其實是需要限定條件的,因為相反的例證還可以舉出,如當年拿破侖戰(zhàn)敗后,法國外相塔列朗在維也納會議上運籌帷幄,分化各國,以所謂的“正統原則”使法國作為戰(zhàn)敗國把損失減少到最小的程度。至于梵蒂岡、列支敦士登、摩納哥、圣馬力諾、盧森堡、安道爾等小國,有些僅有維持治安、交通的警察而沒有國防軍隊,在軍事實力、國家綜合實力等方面當然是最弱的了,但現實的歷史顯示,他們并不曾因此就低聲下氣,他們的外交并不曾遭受多少不平等、不公正的待遇。即便是所謂強國,例如前述巴黎和會上的美國、法國、意大利等,不是也不能達成全部訴求嗎?

所以,所謂“弱國無外交”之“弱”,就需要進行概念上的界定了,否則一味地強調因國弱而無外交,其實就是在變相主張和倡導強權邏輯和叢林法則,而蓄意地無視世界已經存在并通行的文明規(guī)則。這類價值信奉者一旦有一天使“國強”了,在與世界各國相處時,稍不順心就會動輒秀肌肉、頻頻亮劍地恐嚇、欺凌弱小和異見者,并成為危害世界的霸權國家、帝國主義。

所謂的“弱國無外交”,其實還有另一層含義,即“弱國”對外交目標過于苛求,幻想外交就是夙愿的全部達成,這實在是一種天下歸一的原始欲望,是一種眼里只有自己而沒有他人的唯我主義。在這種一元化的思想主導下,完全談不上現代意義上的外交和談判,只存在野蠻征服和被征服的兩極結果。于是,當訴求全部達成時,就自豪地宣稱帝國迎來盛世,應該領導世界;當訴求不能完全達成時,就擺出一副受迫害的心態(tài),不斷地控訴著自以為的屈辱,并以富國強兵相號召,制造緊張、恐怖局勢。

胡秋原在《近百年來中外關系》中雖然大義凜然地從正統愛國觀念出發(fā)指斥了所謂帝國主義,但是也仍然不得不承認,中國外交失敗的“痛心史”是“當時昧與世界大勢,既不知彼又不知己,知識的缺乏眼光的短淺”等愚而弱的結果。

其實,認真回顧1840年以來的中國外交關系史,可以發(fā)現,所謂的外交失敗,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因為“愚”,而且不僅“愚”還耍無賴、死不認理。

關于“弱國無外交”之說,史學家雷頤曾先后撰文說:“外患越頻,外交越重,越不能沒有外交,不能沒有外交之人?!薄霸趪c國之間的外交中,‘公理與‘實力是兩大重要因素。不過有‘理者未必有‘力,有‘力者未必有‘理,因此‘理與‘力的關系確實復雜難明?!?/p>

學者岳謙厚在《顧維鈞外交思想研究》中評說:“對中國提出挑戰(zhàn)的對手是若干完成近代化的國家,實力的弱小使中國外交不得不處于弱勢。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落后就得喪權失土?!?/p>

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霜木”(筆名)曾撰文指出:“國弱未必外交弱,兵敗未必外交敗,甚至從外交的角度來看,有時弱國的外交不僅不弱甚至有時強于強國?!鯂鵁o外交本是弱國對其失據的外交的感嘆,具有某種激勵作用。不過,‘弱國無外交這種悲憤感慨具有相當的負面效應。它未必能夠直接、正面且有力地激發(fā)人們奮發(fā)圖強,且容易使人形成一弱皆弱,一敗俱衰的錯覺,滋生國弱無以外交爭,國強不必外交爭的外交上的消極和無為,并且時常伴隨和助長對于自己民族外交史的虛無與否定。”

同樣具有資深外交經歷的資中筠教授也曾撰文指出:“‘弱國無外交,這是中國人近代以來最深切的感受。但是一般把‘強、‘弱只理解為軍事力量,所謂戰(zhàn)場上得不到,談判桌上也得不到。其實不盡然,因為即使處于軍事優(yōu)勢的國家,要下決心打仗還是需要很多條件的,而且互相打交道的不止一個國家,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未嘗不可以利用。從某種意義上說,弱國更需要外交,如果處理得當,不一定不能靠外交爭取到現有力量對比下能夠達到的最大限度對自己有利的協議,或者至少爭取到緩沖的時間以便蓄積力量。但是這里的必要條件是決策集團判斷正確,思想一致,加以有高明的外交才能,前臺后臺同心協力?!?/p>

至此,可以推翻“弱國無外交”這一流傳甚久的謬說,并坦然地接受唐德剛教授所總結的結論:“弱國未必無外交”。

至于錢亦石1947年在《中國外交史》中所寫:“中國實在沒有外交史,只有喪權辱國史,賣國殃民史?;蛘邚膶Ψ絹碇v,只有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壓迫中國史。或者從另一方面講,中國只有外交失敗史?!边@樣狹隘的民族主義的自虐心理和排外情緒,雖然在底層社會頗能獲得擁護,但真正了解近代中國轉型的外交史和國際關系史的人都知道,這種想象性的政治煽動完全不是歷史事實。而且還要知道,民族主義是一把雙刃劍,利用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或者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都是常有的事兒,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說到底,“弱國無外交”這一口號始終備受青睞,其背后不僅是表明自身要追求強權邏輯和叢林法則,而且還是特別國情下的一種想象性的話語建構和煽動民族情緒的政治動員,其根本點是拒絕反省自身問題而將責任完全歸咎于他者的居心叵測與別有用心。這種推卸責任的不良積習、文化劣根和蓄意制造敵對面的惡性表現,是百年來共和國人始終不敢面對的問題。

胡適在1930年代寫給時任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的信中曾說:“我們深信,根本上中國的外交問題還只是內治的問題。我們的內政不上軌道,國內沒有治安的保障,則我們的國家在國際上決不會得著自由平等的地位。所以我們主張,我們應該多責己而少責人,多在內政上努力而少作排外的空談。”這樣理性的認知,實在說,算不得什么空谷足音,不過是中國一百多年來的歷史實情的客觀總結和常識評說,然而在現實中國卻又那樣諱莫如深、南轅北轍,真是令五千年文明古國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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