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蓮

上海男子張齊剛，是一名骨灰級的啃老弟，終日宅于家中棲身股海！為了股本，一次次榨干親情，母親為他顛沛流離，姐姐的家庭為他硝煙四起。當股市崩盤，愛情離去，2015年9月，他持斧怒砍了為自己付出不少金錢與精力的姐姐……

一

2009年9月的一天，上海普陀區(qū)真光路，一居民樓里發(fā)生激烈的爭吵。一名男子張齊剛聲音越來越大：“房子怎么就不能賣了，你們倆都有自己的家了，我賣了房子可以錢生錢有什么不好！”無論他怎么游說，兩個姐姐張齊蓉和張齊紅就是不同意弟弟賣房。

年近四旬的張齊剛，家住上海市清潼地區(qū)桃浦新村，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上面有兩個姐姐張齊蓉和張齊紅。由于兒子是老小，從小備受父母親的寵溺，兩個姐姐什么都讓著他，他也養(yǎng)成了恃寵而驕的性格。

從技校畢業(yè)后，張齊剛先后找了幾份工作，都干不到半年便以各種理由辭職，淪為職場上的“跳跳族”。一年時間，張齊剛有大部分時間宅在家里啃老。他這種不求上進的態(tài)度成了他婚姻的障礙，先后談了幾個女朋友都無疾而終，一晃快四十歲了還沒成家立業(yè)。

2007年，股市上漲，似乎找到發(fā)財途徑的張齊剛興奮起來，他有一點錢就放進股市，隨著股市爆發(fā)，他覺得簡直像撿錢一樣，認定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職業(yè)，停止找工作和找對象，一條心炒股。

沒想到一直炒到2008年底，股市大跌，張齊剛連本金都虧得所剩無幾。找朋友集資借的錢還是父母拿養(yǎng)老的錢替他還上的，父親張慶國為此氣得心梗突發(fā)去世！張齊剛有點內疚，他將股市里僅剩的一萬多塊錢割肉拋出，全部拿出來為父親辦了葬禮。面對母親和兩個姐姐的訓斥，自知有愧的他也只好默默承受。開春后，他還在小區(qū)門口做起了水果生意，雖然賺得不多，但母親和兩個姐姐對他的態(tài)度又慢慢恢復到了從前。

2009年6月的一天，張齊剛認識了網友朱小華。朱小華是浙江金華人，比張齊剛小兩歲，大專畢業(yè)后自己開了一家服裝店，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史，婚姻失敗的她不愿碰觸感情，除了開店就是研究股票。

這一天，兩人沒有像以前一樣聊股票，而是聊起彼此的人生，忽覺十分談得來，得知張齊剛是單身剩男，比她大兩歲，朱小華有些高興，張齊剛也不介意朱小華離過婚，兩顆心通過網絡靠近，隨后，張齊剛邀請朱小華到上海游玩，兩人正式牽手，并決定閃婚。朱小華的父母提出婚后兩人要么到浙江金華買房結婚，要么就買房在上海定居，因為張齊剛一直都與媽媽居住在父母房屋折遷分得的小單元房里，長久以來他一直睡在折疊沙發(fā)上，總不能就這樣結婚，再說以后生小孩更加擁擠。

張齊剛和朱小華都決定在上海定居，婚房可以買在偏僻一點的地方，但張齊剛沒有什么積蓄，母親張琴也沒有余力支持他買房。張齊剛想到了向姐姐們借一些錢按揭買一套小房子先結婚。兩個姐姐都已成家立業(yè)多年，也沒有太多的錢，一共借給他4萬元。

當天，張齊剛在網上和朱小華商量買房，朱小華說實在買不起房子就先租著，兩人慢慢奮斗存錢以后再買。張齊剛突發(fā)奇想，不如用手中的錢，到股市中搏一下，那錢來得也快，他瞞著母親再次投身股市，想從股市掙出一套房子來！

剛開始，股票飛漲，每天都有進賬，張齊剛非常高興，心想不如融資炒股，利潤空間更大，結果股票一路下行，4萬元最后虧得只剩下一萬多元。每天晚上，張齊剛在網上和朱小華互訴相思，期盼著早日團聚。兩人還互相安慰對方，過幾天就會漲回來的。

2009年9月5日，張齊剛突然打電話給兩位姐姐，說自己親自下廚張羅一桌飯菜，讓她們回家吃晚飯。在飯桌上，張齊剛對兩位姐姐說：他所買的股票，已經跌到谷底，他想將母親的房子賣了，進行補倉，那樣，待到股票回升，他不僅可以把以前所有的損失彌補回來，還可以賺上一筆，到時候可以買一套更大的房子讓自己和母親住。

張齊蓉和張齊紅卻覺得，萬一賠光，母親將居無定所，以后的生活如何安排還是個問題。并強調，靠炒股買房是不靠譜的。她們堅決不同意，而母親張琴也不知如何是好……

三天后，張齊剛怒氣沖沖地來到二姐張齊紅家，大聲說這幾天他所買的幾只股票都已經開始往上漲了，幾天便損失了兩萬多元。既然二姐不同意自己將母親的房子賣掉，就借他十萬元進行補倉，待賣了股票后再還她。其實張齊剛明知二姐拿不出那么多錢，才故意那樣說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讓二姐同意他將母親的房子賣掉。張齊紅對股票不懂，但見弟弟這樣說，心里還是有些內疚：“我家里哪有那么多錢?。窟@樣吧，你的事我也不管了，只要媽媽同意賣房，而你能保證她安度晚年，我沒意見?！?/p>

張齊剛又以相同的策略取得了大姐的同意，最后又說服了母親張琴支持自己賣房炒股。將母親的單元房賣掉后，他在普陀區(qū)租了一套兩居室居住，母子倆開始了租房的生活。

二

十一國慶，張齊剛去各大售樓處看房，發(fā)現(xiàn)上海的房價高得驚人，買套兩居室，首付也要大幾十萬，這錢根本不夠，而且像他這樣沒有固定收入的人群，銀行貸款也難，這讓張齊剛倍受打擊。煎熬到周一早晨股市開盤，張齊剛把心一橫，選了幾只股，將手中的錢全部投入到股市，他夢想他買的股票只要大漲幾天，問題便迎刃而解……

與此同時，由于張琴已無住房，張齊剛和她的戶口無處落。走投無路的張齊剛想到二姐張齊紅平時最老實好說話，于是便懇求她，讓自己和母親的戶口遷入到她的戶下，并承諾給張齊紅四萬元錢作為上戶費。

張齊紅的丈夫趙賀勝一開始不答應，妻子再三說服，加上張齊剛的軟泡硬磨，最后只得同意。在張齊蓉的見證下，姐弟兩人還簽訂了一份協(xié)議：張齊剛將母親的房子賣掉，錢歸自己所有，并負責母親的養(yǎng)老，現(xiàn)將戶口臨時遷到張齊紅戶口所在地，在母親去世后，張齊剛無條件將戶口及時遷出。

之后，張齊剛終于將戶口落在張齊紅名下。由于張齊剛沒有工作收入，2010年6月他還被社區(qū)評為低保對象，領取六百多元的低保金，維持生活。

但股市差強人意，一路下行，短短四個月，張齊剛基本虧光！就連租房都成了問題！無奈之下，張齊剛悄悄瞞著兩位姐姐退了租，花八千元買了一輛二手的面包車，白天幫人拖貨，晚上就將母親張琴安排到自己的面包車上休息，張琴的退休金維持母子倆每天的吃喝。就這樣，過著蝸居“房車”的顛沛生活。

而這些情況，張齊剛不僅隱瞞著兩個姐姐，也不敢如實向身在金華的朱小華坦白，他騙她說自己和母親去姐姐家住了，錢已經取出來暫存在銀行……

2011年11月，張齊紅很久沒有看望母親了，便提著水果來到張琴的租住地，一打聽才得知弟弟早已將房子退了，于是非常生氣地給張齊剛打電話，質問他把媽媽帶到哪里去了。張齊剛囁嚅了半天，才告訴真實情況。張齊紅聞訊后馬上趕過去，只見到母親蜷縮在面包車里，凍得瑟瑟發(fā)抖，臉上通紅，一摸特別滾燙，原來是發(fā)了高燒。

張齊紅手忙腳亂地把母親張琴送到醫(yī)院治療。一周后，張琴情況好轉，張齊紅堅決不同意母親再跟著弟弟受苦，要將母親送去養(yǎng)老院。張齊剛說：母親與自己生活在一起很好，自己也沒有虧待她，這次生病純屬意外。從未對弟弟生氣的張齊紅當場就火了：“難道你讓媽媽凍死了才高興嗎？”

接著，姐妹倆將母親送進了養(yǎng)老院，并用母親的退休金支付養(yǎng)老院的費用。失去了母親的資助，再加上因炒股被套牢，張齊剛的生活更加潦倒，他每個月要固定一次去金華看女友，來回花費至少一千多，他需要母親的退休金周轉！

2012年2月20日，張齊剛來到養(yǎng)老院找到張琴，說自己已經在外面重新租了一間房，想接母親回家一起過年。張琴見兒子說得真誠，便又瞞著兩個女兒出了養(yǎng)老院。

但張齊剛沒有將母親帶到出租房，他撒謊說租主答應他過年后才能入住，暫時就在面包車里將就一下。張琴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同意了。

張琴從養(yǎng)老院出來后，張齊剛依然繼續(xù)他的炒股生涯。每次股市小贏一點他就通過網購給女友和未來岳父母買禮物，安撫女友父母。2012年夏，朱小華的父母催兩人盡快結婚。無奈之下，張齊剛說服女友，對準岳父母謊稱已經買了房，但房子是期房，兩年后才交房！深愛他的朱小華也同意了。

在上海這邊，張齊剛和母親靠著那點退休金維持兩個人最簡樸的生活，一直等股市回暖。2013年開始，張琴慢慢體弱，便將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張齊剛，每個月底，都由他去建行取工資來應付生活開支。

2014年12月初，張琴因痔瘡引起敗血癥入院搶救無效去世。張齊剛哭得昏天暗地，悲痛不已，張齊蓉和張齊紅只好不停地安慰弟弟。張齊剛心想，母親去世，這意味著母親的退休金就要終止。這時，張齊剛找到醫(yī)院，胡攪蠻纏地說醫(yī)院對母親的搶救有問題，要求將母親的遺體暫時放在醫(yī)院的太平間，先不開死亡證明。當時，兩個姐姐還真的以為母親的搶救過程有誤，也沒有急著安葬母親。就這樣，張齊剛將母親的遺體一直停在醫(yī)院太平間。

之后，張齊蓉和張齊紅多次催促弟弟將母親安葬，但張齊剛一直都敷衍了事。其實早在2014年2月時，張齊剛在股市里已經回本近二十萬。但因此時上海的房價漲得更高了，他就是將股市里所有的錢取出來，這區(qū)區(qū)二十萬只夠在上海買一間廁所！所以，他不愿將母親下葬，錢對于股市來說只能進不能出！

三

2015年春節(jié)后，二姐張齊紅因為兒子已大，想要購買一套經濟適用房。而落在他家戶口本上的張齊剛成了最大的問題。根據當?shù)氐恼撸暾埥洕m用房，張齊剛便無法再享受低保。張齊紅剛一說，便立馬遭到弟弟的堅決反對，他說：“如果我的低保被取消，我靠什么生活！”

張齊紅將弟弟的態(tài)度告訴了丈夫趙賀勝。趙賀勝大怒：“當初是看他可憐，才答應他將戶口上在我們家。因為想拿低保就不許我們買經濟適用房；還讓死了的媽在醫(yī)院里遲遲不下葬，天下還有這樣的人嗎？”

趙賀勝一氣之下，找到張齊剛理論，沒想到張齊剛倒打一耙：“當初你們是看我給你們四萬元的分上才同意我上戶到你家的！”趙賀勝氣得渾身發(fā)抖：“那四萬元你不是早就拿回來了么？現(xiàn)在還提這事，你還有沒有良心？媽媽死了這么久，你不肯下葬，讓她一直躺在醫(yī)院的太平間，只為要拿她的退休金混生活，你根本就是不肖子，誰嫁給你也倒霉！”張齊剛被趙賀勝戳到了痛處：“你休想把我的戶口遷出來！我不會遷的！”兩人不歡而散。這時，張齊紅兩姐妹才發(fā)現(xiàn)弟弟根本沒有去醫(yī)院奔走所謂的“醫(yī)療事故”相關事宜，稍微問兩句他就支支吾吾。直到4月清明節(jié)，張齊紅兩姐妹再次追問弟弟進展，何時能將母親安葬。張齊剛這時才如實招來：“如果將母親安葬，那么我就不能再領取母親的退休金了?，F(xiàn)在，我所有的錢都在股市里，需要母親的退休金來生活！”張齊蓉和張齊紅聽后，又氣又恨，問他：“你這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什么時候才能給母親辦后事？”張齊剛再次承諾：等股市行情好轉，一定及時脫身安葬母親。

4月19日，趙賀勝和妻子張齊紅給岳母辦理了死亡證明，并開始張羅葬禮。聞此，葬禮上，張齊剛和姐夫大吵了一架：“是誰讓你自作主張去開死亡證明的！我才是她兒子！”張齊紅也紅了眼說：“有你這樣做兒子的嗎？媽媽死了你都不讓她入土為安！”張齊剛自知理虧，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去。此時，在金華的朱小華聽聞張齊剛的所作所為，也提出了分手。失戀后的張齊剛脾氣越來越乖戾和偏激。越想越氣的張齊剛多次找到兩個姐姐大吵大鬧。

2015年7月，張齊紅一家正式向居委會提交了購買經濟適用房的請求。經過資格審定，居委會進行了張榜公布。自然而然地，張齊剛的低保也被取消。

這讓剛剛失去了母親的養(yǎng)老金，又失去了低保費的張齊剛非常惱火。他覺得是姐姐故意為難他，當時恰逢股市崩盤，股市配資的他血本無歸，連生活費都沒有，生活十分潦倒！他經常到姐姐家為此爭吵。

張齊紅望著因股票失去理智的弟弟嘆息不已，但她又怕張齊剛會做傻事，于是只得瞞著丈夫給弟弟借了2萬元錢。趙賀勝和張齊紅的感情也因這個深陷股市不能自拔的小舅子矛盾不斷。為了不受弟弟的糾纏，張齊紅只得同意丈夫的意見搬家。

2015年8月，股票連續(xù)下跌，讓張齊剛成了一個紅了眼的賭徒。他想找姐姐拿錢補倉，便給張齊紅打電話，張齊紅根本不接他電話；氣急敗壞的張齊剛找到二姐家，發(fā)現(xiàn)早已搬走。這個時候的張齊剛幾近瘋狂，決定討伐“無情無義”的姐姐。8月19日，他從菜市場買了一把剁骨頭的斧頭放在自己的面包車里，開始跟蹤起兩個姐姐來。

2015年9月3日，張齊蓉和張齊紅相邀去超市購物，被張齊剛發(fā)現(xiàn)后尾隨而去。下午3點，姐妹倆騎車剛到普陀區(qū)真光路附近，張齊剛突然停下車攔住她們，揮斧向兩位姐姐砍去。張齊紅嚇得半死，哀求弟弟：“你不要砍了，我給你錢……”然而，張齊剛根本就停不下手，最終，張齊紅被自己一直寵愛的親弟弟當場砍死。而身中十多刀的張齊蓉拼命躲閃撿回了一條命，因傷情嚴重，住院一個多月才出院。當晚，普陀區(qū)公安局真光路派出所在嘉定江橋的暫住地將張齊剛抓獲，張齊剛供述了犯罪事實。警方調查發(fā)現(xiàn)，張齊剛是一名資深股民，為了炒股將親情逼上了絕路。

2016年6月7日，上海二中院判處張齊剛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

（本文除罪犯張齊剛為實名外，其作人物均為化名）

[小編發(fā)言]

張齊剛淪為職場“跳跳族”時，人生就已經偏離了軌道，職場“跳跳族”最明顯的特征就是眼高手低，永遠都有理由找不到滿意的工作。這些像他一樣的人最后都變成了宅男，啃老族。

張齊剛最可怕的一點是，他宅在家里都不安寧，覺得適合自己的職業(yè)就是“炒股”，并傾家人所有，在股海棲身。放縱自己的賭性，指望一夜暴富，把未來都寄予漲漲跌跌之間。

他一心指望靠投機成為人生贏家，拉著親情、愛情陪綁，甚至做到了極致——竟然把老母親的遺體“想辦法”留在醫(yī)院太平間，以騙?；焐?，繼而殘忍砍殺兩個姐姐，造成一死一傷。良心何在？人倫何在？愿他的悲劇警醒年輕人中的“跳跳族”！

編輯/周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