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42歲的農(nóng)婦白茹云懂得什么是美。她包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五官平淡。不化妝的臉龜裂發(fā)黃。罹患淋巴癌，化療后她的眼睛老流淚，聲帶干澀，像沒涂松香的琴弦。她要收拾生活的一地雞毛。小時候，她要照顧長腦瘤的弟弟。長大了，要操心畢業(yè)班的女兒和打工的丈夫。為了治病，她一邊掙錢，一邊借錢。白茹云一個人度過了整個治療過程，每次去醫(yī)院都要轉(zhuǎn)五次車，只為省24元錢。她不孤單。這個農(nóng)婦發(fā)現(xiàn)了一個跨越千年的優(yōu)美世界，覆蓋在她并不順意的日子之上。目之所及，心有所感，都有詩意。弟弟犯病時，她給他描述“紅掌撥清波”的神氣；身居農(nóng)舍，她幻想著岳陽樓下的波濤；卑微拮據(jù)，她給自己打氣，“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這個小個子的女人喜歡豪邁的蘇軾。詞句的大江奔流在她日常的瑣碎之間，那是生活本真的壯美。

凡

王林曾是位“大仙”。他高深莫測地談?wù)撝L(fēng)水造化，標價出售著神跡，適用于所有最世俗的愿望：求健康，保富貴，交好運。求仙者絡(luò)繹不絕。王林有時指點迷津，有時牽線搭橋。他保持著不可接近的仙家威嚴，又忍不住露出熱鬧的富貴姿態(tài)?！跋扇恕弊罱K沒能抵抗衰老。他“保過平安”的官員不少已落馬，曾鼓吹神跡的愛徒與他反目成仇。2016年，他被訴非法拘禁罪、詐騙罪、非法持有槍支罪、行賄罪。如今，王林死了。沒有人記得當年曾有過一個在文工團里表演戲法的落魄年輕人。欲望將他推上云端。摔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就是個肉體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