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予
【上期回顧】孟詢懷疑自己喜歡上這個小太監(jiān)了,聽到王洙說想出宮時,他很火大,以為王洙再也不回來了。他要是離開了,以后誰給他吹眼睛???!
謝元修覺得自己挺倒霉的,先是幫王洙收拾了一堆爛攤子,晚上要離開景德宮時又不幸遇到了七殿下,這人還非逼著自己跟他一起喝酒。
謝元修是聰明人,知道“和皇子走得太近”這事兒其實是把雙刃劍,一方面可以得到常人不能得到的殊榮,另一方面也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甚至會招來許多風言風語。
他入宮不過幾年,在太醫(yī)院根基尚淺,本不愿意過早地參與到皇子的紛爭中,所以從來沒有刻意討好過哪個皇子。
而這位七殿下……真是他謝元修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見到的一朵奇葩。
前朝血雨腥風,后宮爾虞我詐,與這皇城沾邊的人無不是各懷鬼胎心機重重,而孟詢身為嫡子,好歹也算是皇儲有力競爭者之一,可他毫無心機,心思單純到……令人發(fā)指……
這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扮豬吃老虎的話,這豬未免也裝得太像了;真傻的話……在這種環(huán)境下傻成這樣也夠另類的。
謝元修曾經(jīng)以針灸之法救過皇后一命,自那之后孟詢便將自己視為恩人,逼著自己和他拜把子,稱兄道弟。
謝元修曾經(jīng)以為七殿下是為了在太醫(yī)院培植心腹所以才故意拉攏自己,可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種想法真是高看這位七殿下了。
謝元修看著孟詢不自量力地灌酒。
“來!謝兄,咱們喝!”孟詢打了個酒嗝。謝太醫(yī)端著酒碗和孟詢碰了一下,然后孟詢仰起脖子把酒一飲而盡,謝太醫(yī)則偷偷把酒給倒了。
“謝兄,娶妻沒有???”
“殿下,您這是……”
“我知道!謝兄一把年紀還未娶親!京城里誰不知道謝兄是個老處……男呢?嗝——”
謝太醫(yī)嘴角抽動,臉色有些難看。膝蓋被箭射穿了,好疼!
七殿下確實是喝多了,雖然他說過很多讓謝太醫(yī)心里不太高興的話,但這句絕對是最戳人心的,一個老“剩男”的玻璃心真是傷不起。
孟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坐在謝太醫(yī)的身邊,擠眉弄眼地問謝太醫(yī):“謝兄可有心儀的姑娘?還是謝兄眼光太高誰也看不上?謝兄,聽說你爹娘都去世了啊,沒人逼婚了啊……”
謝太醫(yī)抖抖肩膀,淡然道:“就算臣爹娘在世,也沒人能逼臣娶妻?!?/p>
“真好,真好??!”孟詢不知輕重地拍拍謝太醫(yī)的肩膀,“真羨慕謝兄??!”
“羨慕臣?臣有什么好羨慕的,臣年少時思慕過一個女子,還承諾過一定會娶她,可最后世事難料,她背棄了我們之間的承諾?!敝x元修神色黯然,“雖然她離開了我,可是我這輩子想娶的人仍然是她,也只會是她?!?/p>
孟詢半醉半醒,迷迷瞪瞪地道:“又不是想娶就能娶,嗝!”
謝太醫(yī)笑笑,也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孟詢說:“有些事不試試怎么知道?”
孟詢腦子很亂,迷醉之時,腦子里一下浮現(xiàn)出很多畫面,江月白皙柔嫩的面容、江月面對皇后時知書達理的模樣、江月煮的很香的茶在冒著熱氣、江月……最后一個畫面是,王洙替自己吹眼睛時忽然湊近的臉……
孟詢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怎么又被那個死太監(jiān)亂入了?
剛想到這里,他就倒了。
……
阿夠托付給小曲子,王洙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她在城門口和守城官磨了半天嘴皮子,結果因為有前科在身,還是沒能出宮。
守城侍衛(wèi)這次一分面子也不給:“王公公,咱們都是有交情的人,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上頭交代過了,景德宮的人出入皇宮要嚴加排查,我們這后門實在不能給你開。”
王洙又從懷里摸出一個錢袋子,邊塞銀子邊道:“我說侍衛(wèi)大哥啊,上頭叫你嚴加排查,不過是怕七殿下趁機溜出宮,可是你看我今天也沒駕馬車,也沒帶跟班,真的就我一個人?!闭f著,王洙張開雙臂,示意侍衛(wèi)隨便搜,“殿下總不能藏在我的袖子里吧?真的,沒事兒的。”
守城侍衛(wèi)仍是堅定地搖頭。
王洙在原地急得跺腳,恨不得啐他們一臉唾沫星子。
一邊說著不幫忙,一邊接銀子是怎么回事???!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那么誠實,還有沒有點兒節(jié)操???!
就在王洙瀕臨翻臉的時候,忽見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駕車的人王洙認識,可不就是許玉君的人嘛。
又是許玉君!
王洙發(fā)現(xiàn),此刻她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和侍衛(wèi)們一起站在宮門一側,期待著馬車里的人千萬別掀開簾子探頭發(fā)現(xiàn)她。
“哎?王公公?”
王洙只感覺天上“轟隆”一聲降下一道霹靂神雷,精準無比地落在自己身上。
許玉君叫王洙到一邊說話,王洙只好耷拉著腦袋跟許玉君走到墻角僻靜處。
“王公公,咱們好久不見了??!” 許玉君寒暄一番,“宮里的人我認識的不多,王公公就算一個,也不知道王公公還記不記得我?”
王洙頓時警醒起來,這妹子又要給自己下套了吧?
不管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往里鉆,誰讓人家是相府千金,能幫她出宮呢!王洙擺出一副討好的笑臉:“您對奴才有恩,奴才怎么可能把您忘了呢?”
許玉君一臉期待的表情,她正有很多問題想問呢。
“王公公太客氣了,最近殿下可好?”
王洙聽說孟詢前幾天剛在皇后那兒和許玉君碰過面,他好是不好難道許玉君長著眼睛不會自己看嗎?
“殿下近日專注于學業(yè),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實在是辛苦,再加上秋天天干物燥,殿下有些上火?!边@也不算是說謊,想起孟詢那個臭脾氣,這哪兒是最近上火啊,簡直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三昧真火。
許玉君:“這樣啊,我府上有上好的菊花茶,對敗火有奇效,改日我給殿下帶點兒過來。”
王洙撇撇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許玉君會意,問:“怎么了?”
王洙無奈地搖搖頭:“這……殿下上火挺嚴重的,要是現(xiàn)在就有敗火的清茶就好了?!?
許玉君說:“難不成要我現(xiàn)在回府去拿再給他送回來?”
王洙道:“不如我跟您走一趟吧,把您的心意帶給殿下?!?/p>
許玉君很懷疑:“我親手交給殿下豈不是更好?”
王洙一臉“江湖水太深你不懂,你還太嫩,你咋這么不識相”的表情:“許小姐啊,不是奴才說您,在男女之事上,您還是太單純了。有時候距離產(chǎn)生美,您知道‘猶抱琵琶半遮面嗎?要的就是那種神秘感……算了,說不定還有別的小姐給殿下送敗火茶呢,您送的茶殿下這次喝不了,下次上火還可以接著喝,就是不知道下次上火是什么時候?!?/p>
許玉君不淡定了,當即決定讓王洙跟她回相府去拿敗火的菊花茶。
王洙上了許玉君的馬車,臨走時還熱情地跟守城的侍衛(wèi)揮手炫耀。
守城侍衛(wèi):“有種你別回來!”
王洙跟著許玉君去相府取了茶葉,許玉君想讓府里的馬車把她送回去,王洙自然百般推辭。
許玉君:“萬一晚了一步,有別人給殿下獻殷勤怎么辦?”
王洙:“……”
王洙最后還是徒步離開相府的,離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太監(jiān)服換了,然后大搖大擺地去王煜家。
家門前都生了雜草,一看就是很少有人回來。
鄰居李大嬸的女兒方晗正在院子里曬臘肉,聽到隔壁有動靜趕緊出去看看。
“王大哥!”方晗一見到王洙,提著裙擺就跑了出來,那小女兒姿態(tài)讓人看了心生愛憐。
王洙:“晗妹妹好久不見,你娘呢?”
“我娘去賣豆腐了?!狈疥献プ⊥蹁ǖ母觳玻荒樞奶鄣卣f,“王大哥,好久沒見你了,我好想你,你都瘦了。”
她一直都很瘦好不好?王洙有些尷尬,默默地將手抽出來:“晗妹妹,我弟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方晗有些委屈,小孩子一樣勾住王洙的袖子:“王大哥,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嗎?”
王洙大窘:“呃……想你想你,我弟呢?”
方晗總算轉悲為喜:“好久沒見到王二哥了?!?/p>
王洙無奈道:“你就一點兒都不想你王二哥嗎……”
方晗誠實地搖搖頭:“不想……”
王洙直嘆氣:“唉,王煜是我的親弟弟,你想我的時候找王煜也是一樣的?!?/p>
唉,她也只能幫王煜到這里了。
王洙要趕時間,便不跟方晗廢話,掏出幾個銅板遞給方晗,叫她自己去買糖吃。
“這怎么能一樣呢……”方晗望著王洙的背影喃喃道,“你長得這么好看,王煜長得這么丑,這哪兒能一樣呢……”
王洙雇了一輛馬車,叫車夫把自己拉到京郊的破廟。
……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禍兮旦福。
馬車剛出城門,烏云聚合蓋頂,頓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都快到冬天了還下雨,早不下晚不下,非得這個時候下。
轟隆——
還打雷!
王洙整個人都不好了。
車夫回頭跟王洙說:“公子,下雨了,咱找個地方躲雨吧?”
雨中行路不方便本來就會耽誤時間,要是再停下來耽擱一會兒今天還回不回宮了?在外拖的時間越長,被人發(fā)現(xiàn)的概率就越大,她可不想因為出一次宮斷送一條小命。
“過了小樹林就到地方了,老師傅您行行好吧?!?/p>
車夫道:“公子不多給點兒酬金?”
這人竟然趁火打劫,這年頭車夫都成奸商了嗎?!
王洙也沒帶什么錢了:“加兩百文錢行嗎?”
車夫:“七百文錢!”
王洙:“行了行了,七百文,快走吧,別廢話了?!?/p>
車夫揚起馬鞭,打算來個縱馬飛馳。
咕嚕嚕,馬車車廂歪了。
王洙隨著車廂晃動,頭被撞了一下,頓時火冒三丈:“怎么了?。?!”
車夫跳下車查看了一下情況,然后跟王洙說:“車轱轆掉了,公子你下來吧。”
“有沒有搞錯???你這叫車嗎?這車是你孫子組裝的吧?”王洙徹底怒了,馬車壞了她可以理解,但是這種壞法真讓人抓狂啊,“你之前就不會檢查一下馬車再做生意啊……”
“我們家的車就是愛掉轱轆,我都習慣了?!避嚪蚝艿ǎ肮觿e罵了,先下車再罵,要不很危險,對了,把車上的傘拿下來?!?/p>
“哦。”王洙拿了兩把傘,跳下馬車,又開始接著罵,“你太不負責任了,你還好意思跟我加價?!?/p>
雨越下越大,車夫和王洙渾身都濕了,王洙將傘遞給車夫,然后一邊罵,一邊打開自己手里的傘。
王洙:“……”
傘面上都是窟窿。
“這是傘?你在逗我嗎?”王洙氣得已經(jīng)沒脾氣了,再看車夫手里的那把傘也是如此。
車夫:“有傘就不錯了,公子息怒,就這兩把傘還是我費了好大的力氣從侯府的垃圾堆里撿回來的呢。”
王洙苦笑:“你別告訴我你這車也是你撿的?!?/p>
車夫:“你怎么知道?”
王洙:“……”
王洙不再理這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車夫,撐著那把小破傘往樹林深處走去,到了破廟的時候已經(jīng)全身濕透了。
說是破廟,倒不如說是一間大型的難民收容所,除了收留乞丐,還收留無家可歸的俠客、上京趕考的書生和避雨的行人。
破廟門前蹲著一排乞丐,王洙小跑到破廟的屋檐下,問就近的乞丐:“你們怎么不進去?”
那乞丐道:“來了個紈绔子弟,把我們都趕了出來。要不是看他有幾個臭錢,誰搭理他啊?!”
王洙趕緊問:“是不是白白凈凈,看起來書生模樣?”
乞丐啐了一口:“就是個書生,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德行!”
書生?他說的不會是她弟弟吧?可是“紈绔”這個詞,怎么都和她那個溫良恭順的弟弟搭不上邊吧?
……
破廟殘敗,正中央是一尊被腐蝕得面目都不能辨認的神像,神像身上不少地方都結了蜘蛛網(wǎng),肥美的蜘蛛仍趴在網(wǎng)上勤勤懇懇地吐絲。
廟宇面積不大,四個角落里都堆積著零零碎碎的稻草,由于屋頂滲水,稻草都被淋得濕漉漉的。
“你去把角落的稻草收集起來堆在一處,這是什么鬼地方,連張床都沒有,你們平時都怎么睡覺的?”
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叉腰站在神像前,指揮一個少年干這兒干那兒。
“你被子墊這么少讓人怎么睡?晚上著涼了怎么辦?!
“有熏爐嗎?……沒有?沒有怎么睡覺?晚上凍死了怎么辦?天這么冷。
“這么說的話那就是連洗澡的熱水也沒有了?不洗澡怎么行,身上都臭了,你平時都不洗澡的嗎?
“今天的夜宵吃什么?酒釀圓子還是銀耳蓮子羹?”
跟在他身邊的少年道:“公子,這是避難的破廟,不是客棧,您就別要求這么多,將就一下吧?!?/p>
男子當時就憤怒了:“我要求多?!我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破廟就可以沒有床嗎?破廟就可以沒地方洗澡了嗎?你們既然住在這里,就要事先考慮好這些問題!”
“我又不是住這里的。”少年嘀咕道,“真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家少爺……”
男子耳朵豎起來:“你說什么呢!你再說一遍??!啊?欠揍???”
“沒,沒!他說您考慮得太周到了!”王洙忽然竄出來,跪在男子面前,“公子,您怎么在這兒呢?”
“姐……”少年見到王洙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興奮之情呼之欲出,王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姐”字立馬就變得底氣不足了。
王洙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會來這間破廟避難,所以才會找過來。
只是,孟詢怎么也在這兒?
孟詢在見到王洙的那一刻臉色一變,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后腰正好抵在佛像前的桌案邊緣,雙手撐桌一躍而起,坐上佛案。
“??!”孟詢跳了起來,“蟑螂!”
王洙也條件反射地彈跳起來,躲到老遠處。
王煜淡定地上前跺了兩腳,撿起蟑螂的尸體,面無表情地舉給王洙和孟詢看:“死了?!?/p>
王洙和孟詢對視一眼,孟詢忘了場合,脫口咆哮道:“你怎么連蟑螂都怕?!你是不是男人???!”
王洙嘴角一抽,她本來就不是男人……
“公子息怒……”王洙當著王煜的面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叫王煜先出去回避一下。
孟詢對著王煜的背影怒道:“回來啊你,她叫你回避你就回避,你憑什么聽她的?!喂!我跟你說話呢!”
王洙無語:他是我的弟弟,他不聽我的難道還聽你的嗎?
問了半天,王洙才算明白事情的始末。
孟詢來到此間破廟避雨,但是又不想和渾身臟臭的乞丐共處一室,所以給了那些乞丐不少銀子叫他們出去待著。而王煜因為穿著干凈,所以被孟詢留下,幫忙鋪床、收拾和打掃。
屋里只剩下王洙和孟詢了,孟詢做了虧心事,有些尷尬,王洙腦子里也在琢磨著怎么跟孟詢解釋自己私自出宮的原因。
兩個人心懷鬼胎,誰也不先說話,孟詢心里七上八下,到底還是性子更急一些,忍不住問王洙:“咳咳,你小子出現(xiàn)在這兒不會是想把我抓回去吧?說,外面還有多少人馬?”
王洙眨眨眼,聽不懂孟詢的意思。
“我不會妥協(xié)的,你要是逼我回宮去娶許玉君,大不了咱們同歸于盡?!?/p>
王洙沉默,思考著孟詢的話,過了很久才明白過來,膝蓋一軟,又跪下了。
“殿……殿下,您是在逃……逃婚?”
孟詢這才意識到王洙并不是來抓自己回去的,因為他看起來什么也不知道。
王洙此刻寧愿什么都不知道??!
皇子出走可是大事啊!她是應該把他帶回宮呢?還是帶回宮呢?還是帶回宮呢?
她把七殿下帶回宮肯定會被他記恨,以后在景德宮就不是能不能出人頭地的問題了,而是壓根兒沒有好日子過?。?/p>
而她不帶七殿下回去呢?
不帶七殿下回去就是和皇后作對、和皇上作對、和丞相府作對……
天啊,她只是想做一個安安靜靜地小太監(jiān),為什么這么難?!
“既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跟我一起去南京,另一條是你在我面前自刎?!泵显儽尺^身冷冷地道,“你可想好了,別跟我廢話。”
王洙:“……”
她還有得選嗎?
不過,蕭狄還沒回京,又臨近驗身之日,她此行恰好可以躲過一劫,如此看來,和孟詢一道去南京非但不是被逼無奈之舉,反而是解決心頭大患的上上策。
孟詢在心里默默地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他可不能就這么把這個奴才放回去,萬一這個奴才把他的行蹤泄露了怎么辦?
“去燒點兒熱水,洗不了澡好歹也得泡泡腳?!泵显冎笓]王洙道。
王洙心里已經(jīng)有各種神獸在狂奔,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了個“是”。
孟詢更佩服自己了,不但排除了隱患,還找了個人沿途伺候自己。
雨已經(jīng)停了,王煜去撿柴,王洙去燒水。
王洙看四下無人才敢和王煜說話。
“我說了多少次,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別叫我姐姐?!?/p>
王煜稚嫩的臉上閃過一絲委屈:“姐,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一時興奮,所以……姐,我想你了?!?/p>
王洙本是要好好教育他的,可是王煜的一句“想你了”,讓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責備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王洙吹燃了火折子,接著點燃柴火:“姐也想你,只是姐身不由己,以后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千萬別叫我姐姐,尤其是在那個人的面前,你要裝作不認識我,知道嗎?”
王煜乖順地點點頭,這個世界上他只聽姐姐的。
“姐,那人是誰啊,你為什么這么怕他?”
王洙拿了一根樹枝丟向王煜,正色提醒道:“這些事兒你不要管,也不要再去問那人的身份,明天我就帶他離開,你要把今天的事兒都忘了,知道嗎?”
“哦?!蓖蹯霞m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王洙,“姐,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為什么不來……”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我的事你不要過問?!蓖蹁òl(fā)現(xiàn)自己又忍不住對弟弟發(fā)脾氣了,便趕緊柔聲道,“姐這些日子很忙,脫不開身。我去看你時你又不在家。對了,姐給你留的銀子你看見了嗎?”
“什么銀子?”王煜問。
王洙柳眉蹙起:“怎么?我給你留的銀子你沒收到?我交給隔壁的李大嬸了,她沒交給你?”
王煜搖搖頭,老實道:“這些日子我一直躲在這間破廟里,那些人追得緊,我白天都不敢露面,所以也沒機會見到李大嬸。不過,有一天晚上我回了一趟家,遇見了方喚兄,他看我可憐,借了我一錠銀子。”
一錠銀子?李大嬸家一直很清貧,方喚怎么會隨隨便便就拿出一錠銀子?王洙有些懷疑。
不過,現(xiàn)在也沒心思管這些了。
“所以呢?你要怎么辦?”王洙問王煜。
王煜就像個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既然姐姐把銀子都交給李大嬸了,那我明天就回家找李大嬸,如果那些人再上門找我,我就老老實實地把銀子交給他們。”
王洙問:“還有呢?”
王煜撓撓頭:“方喚在我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我要報答他,我會把銀子還給他的,還會好好謝謝他。”
火光將王洙清秀的面龐映照的特別溫暖,她聽了王煜的回答很滿意,對他嫣然一笑。
她雖然不能時刻陪在弟弟的身邊,但是對他的教育卻從來不曾放松過。
她給王煜買了很多書,給他請了私塾老師,一有機會就會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王煜也沒讓王洙失望,他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三好學生。
王煜又道:“晗妹妹上次逛街看中了一支蝴蝶簪子,但是李大嬸不準她亂花錢,她就沒有買。我想給她買下來,她戴上肯定好看,姐,你說行嗎?”
你都會討女孩子歡心了,我能說不行嗎?王洙有點兒無奈,忽然想起孟詢的“搭訕三十六式”。
兩相對比之下,自己這個書呆子弟弟在討女孩歡心這方面還是挺有造詣的。
……
王洙燒好水就進去伺候孟詢了,她還沒干過這種近身侍奉的活兒,心里有點兒緊張。
孟詢躺在厚厚的褥子上面,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殿下,您現(xiàn)在要洗腳嗎?”
孟詢“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和誰生氣。
王洙提著乞丐們銹跡斑斑的水壺跪在孟詢的面前:“殿下,這水已經(jīng)不燙了,可以洗漱了?!?/p>
孟詢很煩躁,一想到自己還要在這個又臭又硬的地方住一晚,就覺得自己身上都有異味了。
真是太臟了!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嫌棄自己。
看見王洙湊過來,孟詢不自覺地往后縮了一下,咆哮道:“你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王洙無語:不是你叫我伺候你洗漱嗎?
王洙往后退了兩步,孟詢松了一口氣。
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夜深人靜,月明星稀,雨后的空氣十分清新,孟詢甚至可以聞到外面泥土的芬芳。
孟詢呼出一口氣,就像是準備英勇就義一樣,提起衣服下擺,道:“喏,洗吧!”
王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脫下孟詢的靴子。孟詢直挺挺地地坐著,全身的肌肉都繃得很緊。
王洙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雖然做了許些年的奴才,卻還是第一次近身服侍人,心情很復雜。
當王洙脫下孟詢的襪子時,孟詢的臉漲得通紅,王洙一只手拎著水壺,另一只手準備去握孟詢的腳踝。
孟詢將腳往后一縮。
“殿下,奴才給您沖沖腳。”
孟詢清清嗓子:“嗯。”然后緩慢地將腳伸出去。
當王洙冰涼的手觸到孟詢的皮膚時,他全身一顫,起了雞皮疙瘩,心里也癢癢的。
王洙還以為是自己的手太涼把孟詢的腳凍著了,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殿下,奴才的手有些涼,沒把您凍著吧?”
孟詢呼出一口氣,面紅耳赤地道:“你冷不會多穿衣服嗎?!”
王洙松開手,用熱水洗了洗,把手弄熱了才重新握住孟詢的腳。她提起水壺,準備往孟詢腳上澆。
“啊——”
孟詢大叫一聲,王洙嚇了一跳。
只見孟詢一下子從稻草床上跳出來:“有老鼠!”
王洙將孟詢護在身后,雙手提著水壺,警惕地看著稻草床。
孟詢抓住王洙的手腕將她往后拉了幾步:“就在那兒!”
一只小老鼠正趴在孟詢的被子上“吱吱吱”地叫!
王洙怕蟑螂,但是不怕老鼠,于是十分鎮(zhèn)定地對孟詢說:“殿下,奴才替您把老鼠趕走,您別害怕?!?/p>
孟詢眼見著瘦弱的王洙拾起一根木棍,往被子上戳了兩下,那小老鼠就被嚇跑了。王洙完成了任務,將木棍隨手一丟,就像一個瀟灑的俠客。
孟詢:“……”
王洙:“殿下,奴才把老鼠趕走了,您可以回去歇著了?!?/p>
孟詢別過頭去,神色不自然道:“不睡了。”
王洙說:“那怎么行?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難道……殿下,您不去南京了?”
“南京當然要去,你別管那么多了,我今晚不睡了!”孟詢不耐煩地道,“那床被子老鼠躺過,你不會以為我會和老鼠蓋一床被子吧?從現(xiàn)在開始,這床被子不再是我的,誰愿要誰要。”
王洙:“……”
王洙將被子送給在屋外蹲著的乞丐們,回來忍不住對孟詢道:“殿下,外面真的很冷,那些乞丐……能不能叫他們進來過夜?在外面待一夜肯定會生病的。”
孟詢的睡意都被那只老鼠嚇沒了,干脆起身,對王洙道:“我們走吧,連夜趕路,叫那些人進來吧,我才不和老鼠住在一起?!?/p>
王洙:“……”
第六章 人傻錢多速騙
孟詢人高馬大,手長腿長,大步朝前走也不回頭。王洙抬著兩條小短腿兒,蹚著水花跟在孟詢身后狂奔。
“殿下,天色已晚,咱們黑燈瞎火地趕路容易遇到危險,要不還是在廟中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啟程吧?”王洙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孟詢擺擺手:“那間破廟有老鼠,怎么待?我寧愿趕夜路也不和老鼠共處一室?!?/p>
“殿下,廟里地方小,有老鼠您還看得見,樹林子里、山里藏了更多老鼠,您還看不見呢……”
孟詢停下了腳步。
“那你說怎么辦?”
王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要奴才說啊……殿下,咱還是回宮去吧,您說宮里多好啊,到處都是干干凈凈的,就連茅房都比外面干凈。天這么冷,您在外面受寒受凍,皇后娘娘知道了得有多心疼啊,您說是吧?”
提到母后,孟詢的面上閃過一絲動容,但他的腦子里很快又響起謝元修那句話:“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絕不任人擺布。
“你給我閉嘴?!泵显兒鹊?。
王洙很識相地閉嘴了。她跟著孟詢也有小半年了,這位主子的脾氣也摸清了幾分。
算了,還是別勸了,這是一頭倔牛。
兩個人站在漆黑幽深的樹林子里,一陣風吹過,枯黃的葉子被吹得唰唰作響,飄下來落在兩個人的身上,更添了幾分蕭索和恐怖之色。
就在兩個人一籌莫展之際,背后傳來微弱的呼喊聲。
“王公子——王公子——咳咳咳——”
那聲音越來越近,孟詢與王洙對視一眼:“叫你的?”
王洙搖了搖頭,知道她姓王的只有她弟弟,難不成她弟弟找來了?天啊,不要?。?/p>
王洙對孟詢說:“奴才先去看看,馬上就回來?!闭f著,就跑向聲音的來源。
孟詢打了個哆嗦,也跟了過去。
“怎么是你啊?”王洙沒想到是車夫那個小老頭,“我不是給你錢了嗎?”
車夫跑得氣喘吁吁:“王公子,我……可……找到你了?!?/p>
王洙看著車夫,心想,莫不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覺得對不起我,所以來退錢了?
車夫終于喘勻了氣:“公子,您還沒還我東西呢!”
“什么東西???”
車夫道:“傘?。∧鷵沃业膫憔团芰?,我找了您一晚上?!?/p>
“什么?傘?就你那把只剩下傘骨的破傘?”王洙怒極反笑,“你是不是瘋了???你追了我一晚上就是為了這個?你竟然以為我會占你的便宜,拿你的傘?那把傘倒貼給我,我都不要?!?/p>
車夫也急了:“那您倒是把傘還給我啊!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家里就兩把傘,一把我撐著,另一把擱家里備用,您把我的傘扔了,我的娃娃明天上學被雨淋濕了怎么辦?”
王洙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年頭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她一邊下意識地摸錢袋子,一邊道:“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賠你錢行了吧?!”
咦?錢袋子呢?
王洙這才想起來今天好像把錢花光了……
“沒錢了,你先記著賬,等我回來再還你。”
車夫不依了,抓住王洙就胳膊,不讓她走:“看你穿得干干凈凈的,做事怎么這么不講理?怎么,看我們窮苦老百姓好欺負嗎?!”
車夫雖然是個小老頭子,可是力氣一點兒也不小,王洙完全掙脫不開他的手,整個人被他扯著往后走。
“放手?!币粋€冷冷的聲音傳來。
車夫愣住了,沒想到樹林里還有人。那人走過來站到他的面前,對于本來就不高,還駝背的小老頭子來說,這人就像是一面墻一樣擋住了微弱的月光。
車夫不怕王洙這個瘦弱的“雞仔”,卻害怕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不知不覺就松開了王洙的手。
王洙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趕緊躲到孟詢的身后。孟詢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小老頭,問道:“怎么回事?”
小老頭顫巍巍地把事情說了,但是言辭客氣多了,王洙最后補了一句:“這老頭訛人訛上癮了!”
【上市預告】孟詢由王洙陪著開始了他的漫漫尋妻路。他上刀山、下油鍋、節(jié)操掉盡后,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普天之下只有王洙配得上他。原來那個能夠陪他一起吃喝玩樂,一起瘋的王妃就在身邊!面對孟詢有意無意地靠近,王洙會如何抉擇?兩人又會上演怎樣的趣事?《殿下不依》現(xiàn)已爆笑上市,各地書店、報刊亭,當當網(wǎng),魅麗天貓店均有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