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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的平等人性和政治智慧
----《切雷諾》中的革命

2017-03-31 18:42:24
沈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梅爾維爾雷諾

張 云 雷

(中央財經(jīng)大學 政府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1)

黑人的平等人性和政治智慧
----《切雷諾》中的革命

張 云 雷

(中央財經(jīng)大學 政府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1)

小說《切雷諾》通過對一場黑人革命的展示,表明黑人與白人有一樣的人性,一樣對自由和平等的追求,同時有同白人一樣的政治智慧和局限。通過一個令人反感的小說結(jié)構(gòu)安排,作者梅爾維爾自身作為一個受人誤解的“切雷諾”,他反對奴隸制和黑奴貿(mào)易的存在,為一個必將到來的白人與黑人平等的世界呼告。

黑人; 白人; 人性; 政治秩序; 革命

美國著名小說家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的短篇《切雷諾》是一部謎一樣的小說,無論是小說的情節(jié)安排還是作者梅爾維爾本人對于小說中的黑人(和白人)的態(tài)度,都讓人拿捏不準[1]。筆者試圖重構(gòu)及闡釋這篇小說中的黑人在這樣一場爭取自身自由的革命中的種種表現(xiàn),并在此基礎(chǔ)上更切近和深入地展示梅爾維爾激進的政治思考。

一、 《切雷諾》的行文及意圖

梅爾維爾曾說過:“一個作家不可能對他的讀者說真話?!盵2]105,想理解他的真正意圖,讀者需要經(jīng)過努力?!肚欣字Z》中無數(shù)細節(jié)令人費解,但整體故事情節(jié)卻并不復雜??筛攀鋈缦?美國船長德拉諾在一個停泊的港口外發(fā)現(xiàn)了一艘正在靠近的向其求助的西班牙運奴船,他登上該船,疑惑于船上的種種奇怪現(xiàn)象:黑人遠遠多于白人;黑人秩序比較渙散;船長切雷諾說話閃爍其詞、脾氣古怪。德拉諾由此懷疑切雷諾本質(zhì)上是一個心懷惡意的海盜,一直對他心存戒心。直到切雷諾的黑人奴隸貝波企圖殺掉切雷諾時,德拉諾才明白過來:這原來是一艘被黑人叛亂而劫持了的船,切雷諾只是一個被黑人操控的傀儡。德拉諾隨即領(lǐng)導了一場戰(zhàn)斗,取得了對黑人的勝利并幫助白人奪回了運奴船。這場戰(zhàn)斗勝利之后,切雷諾在法庭上的證詞進一步解釋了之前船上發(fā)生的諸多令德拉諾感到難以理解的奇怪現(xiàn)象。真相于是大白于天下,首犯黑奴貝波被處死并示眾……

既然小說的最終謎底是“黑人們叛亂并操控了切雷諾”,那么情理之中,小說的高潮應該在德拉諾恍然大悟之后,即梅爾維爾應當用更多筆墨詳述白人如何英勇奪回運奴船,甚至也應該有不少筆墨用來正面講述切雷諾最后出庭的相關(guān)情況及他的去世。但是,在梅爾維爾筆下,應該作為高潮的這一切都僅僅是作為補敘、或者表面看來顯得無關(guān)緊要的追述出現(xiàn)。他花費了大量力氣和篇幅來描述德拉諾上船后的懷疑和猜想以及船上的各種奇怪現(xiàn)象,而這似乎僅僅是最終結(jié)果的“伏筆”,這樣行文似有頭重腳輕之嫌。

梅爾維爾通過這樣的怪異結(jié)構(gòu)提醒人們:“頭重”的部分很重要,它并不僅僅是作為一種“伏筆”而存在。梅爾維爾借此要傳達的東西遠比所要揭開的所謂“黑人叛亂并操控了切雷諾”之類謎底重要得多。故事發(fā)生在一艘西班牙船上,切雷諾是一個西班牙船長,但梅爾維爾是一位美國小說家,心中真正關(guān)切的實際是美國政治現(xiàn)實,即奴隸制問題。

沿用至今的美國憲法有其“黑暗”的一面:在1787年立法之初,它允許奴隸制、縱容販奴貿(mào)易。比如,第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南方蓄奴州代表選舉中,黑奴選票只能按照人口的五分之三進行計算;第九款規(guī)定,販奴貿(mào)易可以持續(xù)到1808年;等等。梅爾維爾身處的時代正是這一憲法生效的時期。這些規(guī)定表明:美國建國之后居然很長時間內(nèi)允許奴隸的存在,所謂“人人生而平等”*無疑,美國憲法中的“人”并非指公民,而是普遍意義上的人類。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人首先是一個上帝的造物(creature),因此不能說上帝(God)造的人類在有公民屬性之后才是平等的。當然,在這個意義上的“人人平等”,在實踐中的真正實現(xiàn)則是一國范圍內(nèi)的。這種特殊中蘊含著普遍性,也因而美國通常自認是全人類的標桿和榜樣----據(jù)說只有它真正接近實現(xiàn)“人人平等”。中的“人人”顯然并沒有包括黑人[3]262-263,333-338,340。這意味著,美國憲法承認人類之中存在“非人類”----有些人不配被稱為人類。

《切雷諾》連載于1855年,結(jié)集出版于1856年,而美國國內(nèi)因奴隸制的廢立問題而爆發(fā)慘絕人寰的內(nèi)戰(zhàn)是在1861年。此時的美國國內(nèi)充斥著關(guān)于奴隸制廢留問題的各種輿論,梅爾維爾的小說也在發(fā)出自己的聲音、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只是,梅爾維爾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他讓小說以情節(jié)和結(jié)構(gòu)進行自我言說。

二、 主奴關(guān)系是敵我關(guān)系

當年美國白人反抗母國英國的統(tǒng)治,是為了追尋生命權(quán)、自由權(quán)、幸福權(quán)。他們認定這些權(quán)利是人類最基本的權(quán)利,為這些權(quán)利而與英國進行抗爭是值得的----值得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從小說里看,黑人顯然一樣:再溫順的黑人、再和諧的主仆關(guān)系,也無法從本質(zhì)上掩蓋奴隸制下主奴關(guān)系的對立事實,也改變不了黑人應當享有的生命權(quán)、自由權(quán)和幸福權(quán)等基本人類權(quán)利已然被剝奪的事實。表面的溫順,并不代表著內(nèi)心深處的真正臣服。表象不能代表實質(zhì),正如德拉諾一直誤讀切雷諾的外在表現(xiàn):切雷諾表面上“像鬼魂一樣可怕”[4]101-102,而實際上他內(nèi)心恐懼、生命時刻垂危。切雷諾船上的黑奴叛亂得以形成及并最終成功的最關(guān)鍵因素,也恰恰是源于他們的主人阿蘭達對他自己的黑奴們溫順及可駕馭的“表象”的誤判----阿蘭達認為不用給看起來溫順的黑奴們帶上腳鐐。

只是,與其說阿蘭達死于對表面溫順的黑人的錯誤信任,不如說他是死于自己對黑人基本人類權(quán)利的挑釁。他內(nèi)心深處的“黑人天生為奴”的觀念使得自己永遠意識不到:即便自己對黑奴再好(比如,解開黑人的腳鐐),他作為主人這一身份的存在,就是對黑人基本人格的最大挑戰(zhàn),他的這一身份就會使得他自己成為黑奴們最為切齒的敵人。他并沒有也不會意識到:黑人也是同白人一樣的人類,具備一樣的人類天性,黑人對生命權(quán)、自由權(quán)和幸福權(quán)有著跟白人一樣深切的渴望。

被解開腳鐐的黑人的第一身份仍然是奴隸,這是最基本的敵我界分。一旦有自由的機會,黑人們一定會牢牢抓住并為之奮不顧身,并愿意為之展現(xiàn)殘酷及血腥。因此,以解開腳鐐這一貌似溫情的行動而去要求黑人對作為主人的白人回報以溫情脈脈和順服,這是異?;闹嚨?、貶低黑人人性的“阿蘭達式”的白人高傲[5]3。

如果說,阿蘭達為黑人解開腳鐐是黑人叛亂成功的前提,那么,這場叛亂的開始以及得以維持則是由于一個黑人領(lǐng)袖“貝波”的存在。白人的革命也需要一位領(lǐng)袖(比如,美國獨立戰(zhàn)爭)。黑奴貝波最大的特點是:第一,他瘦小的身軀并不強壯,甚至不堪一擊(比如,最后關(guān)頭,面對德拉諾的強壯,貝波幾乎“立即”就敗下陣來,手無縛雞之力),所以貝波并不依賴強力和“體力(body)”;第二,也是更為重要的一點,即,領(lǐng)導這場叛變和革命,依靠的是他的“頭腦(brain)”[4]76,147-148,174。

借由黑奴貝波,梅爾維爾給當時的白人所秉持的普遍觀念以重重一擊。因為,即便是對德拉諾這樣一個對黑人“真正有好感,而非施舍式的好感”[4]126的人,梅爾維爾也清楚地表明他這種人仍然認為黑人智識低下:“黑人實在太愚蠢了”[4]113;黑人“頭腦有限(a limited mind)”因而易于滿足;“下等人內(nèi)在的溫順無可辯駁”[4]125;黑人是“天生的仆從和剃頭師”[4]125。從小說行文來看,德拉諾這種人實際不是對黑人本身有好感,他是對甘于做奴隸的、服從管制的、溫順的黑人有好感,他想當然地自以為那才是黑人的本性----“天生的仆從”[4]95。德拉諾對不服從的黑人絕對沒有任何好感,比如,在他尚未知道這艘船上的真相的時候,他非常輕易地因貝波對切雷諾稍許的不敬而大大削減自己對他的好感。

然而,正是貝波這個黑奴展示出:作為“天生的仆從”的黑人同白人一樣有非凡的政治智慧,這種智慧令人吃驚和令人恐懼。被劫持的切雷諾船長是自始至終唯一最接近貝波的白人,他是黑人這種智慧最直接的見證人,因此他內(nèi)心受到的沖擊最大。這一沖擊顛覆了他過往的觀念,使得他再也無法去直接面對貝波、再也無法直接面對自己,他甚至再也無法直視貝波。他再也找不到自己據(jù)以安身立命的販奴事業(yè)的合法性,甚至找不到自己在法庭上控告黑人貝波的內(nèi)在合法性。梅爾維爾在小說結(jié)尾處明確告訴我們,德拉諾不是一個有回憶的人,他十分健忘、沒有回憶[4]113,115,173。比如,他之前贊美過女黑人天性中的溫順和母性,他之后又贊美她們是好士兵。但是,切雷諾跟德拉諾不同,切雷諾承認,自己是一個“有回憶”[4]173的人類,有記憶的人不能騙自己忘記看到的一切,因此切雷諾就無法再承認黑人下等、智識低下,就無法再承認黑人必須做奴隸。他甚至不能找到足夠的理由相信法庭的“公正”判決:法庭判決貝波有罪,判決切雷諾無罪。在德拉諾平息了黑人的革命之后,切雷諾用一份法庭證詞再度抹殺了同樣作為人類的黑人的基本人性,他用證詞“屠殺”了貝波并使得其他黑人重新降為奴隸。作為自己事業(yè)的懷疑者、國家公義的懷疑者和同類屠殺者的他,如果還有基本的人性,一定找不到還能活下去的理由。于是,他死了----“追隨他的領(lǐng)袖”[5]297-302,[6]82。切雷諾是正面形象,而德拉諾更是一個負面形象。

三、 秩序的創(chuàng)立和黑人的失敗

切雷諾究竟受到了怎樣的內(nèi)心沖擊?梅爾維爾在小說中做了最為細致的展示,這種智慧最重要體現(xiàn)于:貝波在革命及開始之后,成功構(gòu)筑并盡力維持了一整套秩序,而這種構(gòu)筑奠基于對自由平等的迫切向往和達致目標過程中的審慎、克制。身體弱小的黑人貝波依靠自己的“頭腦”(而非體力)做到了這一點:他構(gòu)筑起了一個以全體黑人的自由事業(yè)為目的、有等級差序、雖搖搖欲墜但仍較為穩(wěn)定的政治秩序。

這場革命最根本的起因在于黑人對自身生命和安全的擔憂和受威脅感,源于人為地將一部分人類(黑人)降格為奴隸。被解開腳鐐之后的黑人的首要身份仍然是奴隸,在革命的過程中,他們必然追求“確?!卑踩?同時還會帶有向白人復仇的憤怒。因此,革命必然血腥、殘酷:比如,黑人們殺掉了大部分白人,有些甚至是被捆綁起來直接拋入大海溺死;他們殺了阿蘭達,刮骨削肉到只剩白骨,……,等等。

不能因此說黑人本質(zhì)上就殘忍血腥,梅爾維爾也告訴我們:面對黑人革命對自己生命和安全造成的威脅,白人的“報復”同樣表現(xiàn)出類似的血腥。平定黑人叛亂的戰(zhàn)斗意味著要殺黑人,但“除了戰(zhàn)斗中消滅的黑人,船被占領(lǐng)和再度拋錨的當晚,有一些被鐐銬羈押在甲板上的黑人被殺掉”[4]170,在黑人已經(jīng)失敗和被縛之后,白人的報復手段包括了割喉……因此,在面對自身生命和安全的威脅時,黑人殺白人,完全和白人殺黑人一樣,是情理之中的行為,是為自身的生命和自由而做出的奮斗。梅爾維爾借此表明:誰都不應該是誰的主人,如果白人能夠理解白人的恐懼,他也應該同時理解黑人的恐懼,理解他們因恐懼而做出的極端行為。

革命進行過程中,黑人之間就如何對待白人有不同意見,比如女黑人們要求不應該讓那些西班牙人痛快地死去,而應該把他們慢慢折磨致死;女黑人們希望貝波殺了切雷諾以毀滅證據(jù)。貝波雖然直接“命令了每次殺人”[4]167,但他總體呈現(xiàn)克制,黑人對殺與不殺(包括怎么殺)白人的選擇總體上都受到貝波的嚴格控制,因此黑人革命中的殺人行為整體呈現(xiàn)克制。因此,即便在革命高昂的復仇情緒下,黑人并不完全隨意殺人。比如,他們留下了一些活口,因為這些西班牙人的航海技藝是他們走向自由的依靠(其中有沖動的誤殺:比如殺了大副這個除了切雷諾之外唯一的領(lǐng)航員,黑人們在殺了他之后很后悔)[4]162。殺掉黑人們原先的主人阿蘭達,更是經(jīng)過了貝波的深思熟慮,殺他的唯一目的在于:殺阿蘭達可以幫助重構(gòu)和維持革命后“圣多明各號”船上的秩序。

畢竟,對貝波而言,他要管理黑人和白人兩類人,而革命中構(gòu)筑秩序是考驗政治智慧的大難題。讓黑人大眾信任和服從管理是頭等重要的難題,尤其當大眾在面臨一場前途未卜、甚至缺水少食的革命時,“無論是陸軍、海軍、城市或家庭,還是自然本身,再沒有什么比苦難更能使得良好秩序懈怠了”[4]77:革命中,當生命受到嚴重威脅之時,黑人們并不能完全信任他們的革命領(lǐng)袖貝波(梅爾維爾或許認為,人與人之間的完全信任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小說中連更愿意“相信他人性善”[4]70的德拉諾也從頭至尾一直沒有真正相信過切雷諾)。因此,殺掉主人阿蘭達,貝波可以據(jù)此安慰黑人,使得其他黑人大眾相信貝波的決心和對自由的向往,這是一種破釜沉舟式的表態(tài)和安撫。殺掉主人阿蘭達,對所有剩余的白人而言也是最大的震懾----貝波需要管理剩下的白人,而這些白人是他們的敵人,但同時,黑人走向自由的過程中也需要白人的服從、需要他們的航海技藝。貝波每天用阿蘭達的頭骨向白人們追問:從一具骷髏里還能不能辨認出是白人的骷髏還是黑人的骷髏?這不僅是一種為維持秩序而需要每天重復的恐嚇,也是一種對白人的諷刺:白人們內(nèi)心深處或明或暗的對黑人的鄙視,面對死亡而導致的最終肉體平等,完全不堪一擊。黑人貝波殺阿蘭達的這種政治思考和深意,白人船長切雷諾一時居然反應不過來,他“三天之后才明白過來”[4]77----可見他的政治智慧尚不如貝波。

對黑人大眾的管理,貝波最重要的安排是使用了四個年長的黑人維持秩序,雖然在德拉諾看來,這不如他自己船上的秩序穩(wěn)固,德拉諾使用大副的“武力”[4]81鎮(zhèn)壓*原文為“不如大副蠻橫的武力鎮(zhèn)壓來得有效(not so much avail as the unfriendly arm of the mate)”[4]81。來維持秩序。但即便如此,德拉諾也還是承認船上有了一定的秩序。同時,貝波安排了六個執(zhí)斧且可以方便立即行動的黑人。對切雷諾,更是由貝波親自攜匕首緊隨左右。這樣,貝波構(gòu)筑起了一個新的政治秩序:船上的“最高領(lǐng)袖(ringleader)”[4]157是貝波(黑人阿圖法爾協(xié)助),之下有十個人幫助維持秩序(四個年老黑人,六個執(zhí)斧黑人),切雷諾則是黑人們需要面對外部世界的白人時的傀儡或代言人。白人在這個新政治秩序中淪為地位不及黑人大眾的、不自由的“新奴隸”。這是一個新的主奴關(guān)系。

革命的目標是什么?革命之后,這些黑人要去往哪里?在一個奴隸制仍然被廣泛認可的時代和世界(比如,連當時的美國憲法都允許奴隸制存在),這些黑人去哪里可能找到安身之處?去販奴主阿蘭達設(shè)定的原初目的地顯然不可能,那是一個正在等待黑人販運過來成為奴隸的地方。但回家鄉(xiāng)去也是不可能的,貝波曾說:“貝波以前是一個黑人的奴隸”[4]94。這兩條路都只能使船上的黑人再度淪為奴隸。切雷諾甚至告知貝波,附近海域根本不存在黑人國家。

但這些黑人們知道一個圣地,據(jù)說那里可以容得下追尋自由的黑人:塞內(nèi)加爾或它附近的圣尼古拉斯島。但是,身為奴隸而無自由的他們對這個“理想國”的認知究竟有多大程度上是來自想象或者口耳傳說?這個理想國度的人們會不會一定接納外來的黑人?切雷諾聽到貝波要求他開向塞內(nèi)加爾后,斬釘截鐵地回答:“那是不可能的(impossible)”[4]158,切雷諾理性地列出理由:距離遠、缺水等等困境。但在那樣一個時代,那個地方就是這些黑人們唯一的希望和可能,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奔向那里。距離上的不可能、缺水少食的困境,使得這群為自由而革命成功的黑人在奔向一個幾乎不可能的“黑人理想國”的途中再度遭遇白人船只(比如,德拉諾的船)成為必然。在這種形勢下他們只能找一個遠非對他們忠誠的切雷諾作為傀儡或者代言人,即,他們只能也必須選一個敵人做代言人,也使得他們暴露自身的“叛亂”成為必然。

因與德拉諾的船遭遇,貝波力排眾議,最終選擇演一場“戲”以便獲得船上極為短缺的食物和水。黑人們只用了“兩三個小時”[4]164就完成了統(tǒng)一口徑和排演工作。黑人們在德拉諾面前的表演,或者德拉諾眼中所看到的“圣多明各號”上的場景,占據(jù)了這部篇幅不太長的小說的絕大部分篇幅。而從最后切雷諾證詞中知道了真相的讀者,通過仔細回看這一部分的細節(jié)描寫,可以發(fā)現(xiàn):貝波所構(gòu)筑的以“切雷諾獨裁”為表面的新政治秩序究竟如何有效運作。

相比于白人德拉諾船上以武力鎮(zhèn)壓為頭號手段形成的秩序,貝波的秩序相對更為溫和、中道。德拉諾認為自己高壓統(tǒng)治下的秩序才真正“親如一家”[4]81,但那事實上只是他所心儀的屈服、溫順、甘為奴隸的黑人服從于白人的秩序。德拉諾對切雷諾的關(guān)注和誤讀[4]118,從另一個側(cè)面反而證明了黑人貝波構(gòu)筑的總體秩序并未讓德拉諾懷疑。梅爾維爾試圖讓讀者確證:黑人有著同白人一樣的政治智慧,一旦抓住機會,他們完全可以形成自己的政治秩序。在對這場黑人的“表演”做“第二讀”的時候,梅爾維爾教導讀者必須放棄和擺脫德拉諾心中那種“黑人天生是仆從”[4]95的視角。

德拉諾上船之后,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發(fā)現(xiàn)船上有什么不對勁,他最多只是感覺船上聲音嘈雜。他甚至已經(jīng)注意到了那四個嚴肅的老年黑人和六個壯黑人,但他最終試圖尋找和關(guān)注的人仍然是船長切雷諾。這種嘈雜并沒有超出他心中“有秩序”的最低限度。從德拉諾對黑人溫順的要求而論,這艘船達不到“總體的安靜(general quiet)”[4]81。但四個老人維持秩序,即便在德拉諾眼里也是有效的:他們成功地解決了各種“小”沖突。于此同時,這四人還有全程監(jiān)視德拉諾的任務(wù)[4]112,115,這一點是穩(wěn)定全船黑人情緒、維持全船秩序的關(guān)鍵,因此四個老年黑人需要親自承擔這個任務(wù)。

體現(xiàn)出這一秩序的“成效”最顯著的一些例子,在“第一讀”中給人的感覺正好相反。一個黑人男孩故意刺傷白人小孩的頭,德拉諾看到后大驚失色,立即指出:他的船上絕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一旦發(fā)生,黑人就會受罰。需要注意,這一情況的出現(xiàn)僅是因為老年黑人沒有來得及讓那個黑人男孩“停止”[4]89:這事兒在這艘船上同樣不被允許。

德拉諾船上的救援物資到來時,是最容易發(fā)生哄搶和出亂子的時刻。黑人果然有些騷動,但四位老黑人仍然比較有效地阻止了其他黑人的亂動,尤其在六個磨斧頭的壯黑人以斧頭示意的幫助下,救援物資的上船非常順利和有條不紊地進行,黑人并沒有任何混亂。相反,大家最終開始一起“唱歌”[4]119。唱歌是一種和諧象征(小說中只有女黑人憂傷的歌聲不是和諧的象征,那種歌聲意味著暴力和血腥)。

德拉諾發(fā)布命令試圖將切雷諾的這艘船靠岸,他的命令得以真正貫徹的原因在于貝波向黑人們重復了他的命令----船上的黑人或者被挾持的白人,真正服從的人僅僅是貝波。瘦小的貝波是維持整條船上秩序的實際權(quán)威。甚至女黑人們也都用力拉船,完全服從貝波的權(quán)威。梅爾維爾通過后面切雷諾的供詞告訴我們:女黑人們傾向于殺人,且是傾向于胡亂殺人[4]167-168,但即便是殘忍的女性黑奴,最終也完全服從貝波的權(quán)威。在貝波的領(lǐng)導下,她們成為了貝波的幫手,比如幫忙拉船;德拉諾一上船得以被成功騙住,有相當部分是女黑人的功勞[4]74,109-110;作戰(zhàn)之時,女黑人的歌聲是黑人戰(zhàn)斗激情的最好激勵[4]168。

貝波領(lǐng)導的這場革命就必然會走向失敗,梅爾維爾也承認:這個時代不容許貝波成功,即使革命成功,他們也找不到容身之地。但黑人貝波仍然以驚人的能力在“圣多明尼各”號上構(gòu)筑起一個政治秩序。這個秩序既有貝波的智慧和領(lǐng)導才能作為其堅實根基,又有黑人大眾的支持和武力的支撐,是一個完全有效地自我運轉(zhuǎn)的秩序。

四、 結(jié) 語

通過對一場黑人革命的興起和失敗的描述,梅爾維爾用不動聲色的對比和細節(jié)處的描繪,展示了黑人在本質(zhì)上跟白人是一樣的人類,他們具備同樣的人性:一樣有對自由的熱愛和渴望,一樣會因復仇而表現(xiàn)不克制,一樣需要領(lǐng)袖,一樣有杰出的政治智慧和必然限度。而這些都隱含在梅爾維爾對《切雷諾》這部小說令人生疑甚至反感的結(jié)構(gòu)安排之中,“第一讀”通常只能導向讀者產(chǎn)生對黑人暴虐的憤怒,只有在前后對比的“第二讀”的細致研討后,才能發(fā)現(xiàn)梅爾維爾的要旨。

梅爾維爾本身就是一個容易讓人誤讀的“切雷諾”,他反對奴隸制度和黑奴貿(mào)易的存在,他為一個行將到來的人性平等的時代呼告,在為遭受不平等待遇的黑人呼告,并對白人發(fā)出嚴正的警告。與“第一讀”的溫和形象相反,德拉諾卻是梅爾維爾在這部小說中塑造的唯一一個徹頭徹尾的反面人物,此人偽善、多疑、健忘、蔑視人性、不思悔改。此人也是梅爾維爾呼告人類平等(黑人白人一致)的事業(yè)中最典型的敵人。德拉諾從未從這次黑人革命中汲取任何教訓和啟示,他本來就是一個健忘的人和沒有歷史感的人,他會忘掉困難,忘掉自己的處境,忘掉所有的不利因素,忘掉自己終身事業(yè)的屠殺本質(zhì)[4]113,115,173。

相反,小說真正的主人公、表面上令人恐怖的切雷諾要相對可敬得多。作為見證黑人與白人具有同樣人性以及黑人政治智慧的第一人,在面對一份最終偏袒白人的法庭宣判時,開始懷疑自己終生去從事的販賣黑奴事業(yè)、懷疑整個國家的公義,以及確信自己不得不遵循這樣的邏輯繼續(xù)屠殺黑人后,他因此再也無法正視黑人,無法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有追隨他的領(lǐng)袖而死去。這個“領(lǐng)袖”指的是黑人貝波。切雷諾是這部小說當仁不讓的第一主角。梅爾維爾為何以“切雷諾”作為小說標題,也就很好理解了。

梅爾維爾更多地不是要強調(diào)白人和黑人之間的敵我對立,或者二元對立,而是試圖闡明:作為人類的兩個人種,黑人與白人之間根本上的一致性。梅爾維爾試圖用小說助推當時整個世界對黑人觀念的變化,梅爾維爾這部小說的表象與實質(zhì)之差異,幾乎與切雷諾這位船長在小說中的表象與實質(zhì)之差異一樣大。

[1] 李小均. 梅爾維爾的政治哲學:《切雷諾》及其解讀[M]. 北京:華夏出版社, 2011.

[2] 楊金才. 文類,意識形態(tài)與麥爾維爾的敘事小說[J]. 外國文學評論, 2000(1):104-111.

[3] HAMILTON A. The federalist papers[M]. New York: Signet Classic, 2003.

[4] MELVILLE H. The piazza tales[M]. New York: The Modern Library, 1996.

[5] FRANK J. A political companion to Herman Melville[M]. Lexington, Kentucky: The University Press of Kentucky, 2014.

[6] 朱科特.《切雷諾》與領(lǐng)袖的素養(yǎng)[M]∥李小均. 梅爾維爾的政治哲學----《切雷諾》及其解讀. 李小均,譯. 北京:華夏出版社, 2011.

【責任編輯曹一萍】

HumanNatureandPoliticalWisdomofNegroes:TheRevolutioninBenitoCereno

ZhangYunlei

(SchoolofGovernment,Central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Beijing100081,China)

BenitoCerenoportraits a revolution of negroes, indicating that the human nature of negroes is the same as that of the whites, and that they desire no less liberty and equality as the whites do and that they share the same political wisdom and limits with the whites. Through a displeasing structure of the novel, Melville himself as a Cereno who is misunderstood always cries for a forthcoming new world where all men, black or white, are equal.

negroes; whites; human nature; political order; revolution

I 106

: A

2017-03-14

張云雷(1985-),男,江蘇南通人,中央財經(jīng)大學講師,博士。

2095-5464(2017)04-049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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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維爾雷諾
基于梅爾頻譜分離和LSCNet的聲學場景分類方法
深耕環(huán)保細分領(lǐng)域,維爾利為環(huán)保注入新動力
華人時刊(2020年23期)2020-04-13 06:04:12
女詩人梅爾詩集《十二背后》三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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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迷(2018年11期)2018-08-30 0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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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迷(2018年12期)2018-07-26 00:42:24
雷諾日產(chǎn)沖前三?
中國汽車界(2016年1期)2016-07-18 11:13:34
奇妙的維爾康圖書館之旅(二)
麥克維爾斬獲4000萬元大單
機電信息(2015年28期)2015-02-27 15:57:47
盲人探險家觸摸世界之巔
黨員文摘(2014年10期)2014-10-14 23:50:35
凱蒂佩瑞 7個月玩完約翰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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