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友

一

剛剛走進家門的祝曉寧驚奇得一下子怔住了，清秀的臉龐全是驚訝的表情：那個歷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一門心思做學問的教授博導父親祝文禮，竟然頭戴廚師帽，身扎白圍裙，像個勤勞的服務生一樣，一會兒為坐在客廳里談笑風聲的保姆梁婉約和她老年歌舞隊的舞伴們端上茶水，一會兒送上點心。梁阿姨心安理得地享受殷勤的服務，只是隨口說了聲“謝謝你，老?！?，一轉身又和舞伴們聊起了天，還時不時地用食指優(yōu)雅地撩一撩劉海。她這一撩不打緊，卻讓祝曉寧的內(nèi)心“咯噔”一聲：咦，那耳環(huán)和戒指很像是自己的母親在扮演“繁漪”時佩戴的首飾呀，怎么會戴在了她的身上？難道梁阿姨她……

祝曉寧不動聲色地來到母親曾經(jīng)的臥室，查驗首飾匣，果然沒有看到“繁漪”，因此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她強壓怒火，若無其事地來到客廳?！皩Σ黄鹆?，各位阿姨，我爸爸身體不太好，需要休息，今天，就閑玩到這里為止，以后有時間請再來玩吧！”“喲，真的，時間已經(jīng)太晚了，好，我們這就回家去了。”大家邊說邊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待大家走后，祝文禮微笑著對女兒說：“曉寧，一路上辛苦了，你先休息休息，一會兒我給你包餃子吃?！薄袄习?，您包的餃子能吃嗎？”父親嘴角微動，露出一抹微笑：“你可別小看我，現(xiàn)如今我可是個全能廚師，煮飯、包餃子，蒸煮炒炸，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話下！”“瞧您自豪的，是不是天天都要當廚師啊！”說著，她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看著梁婉約，“梁阿姨，我爸爸如此能干，也許，這全都是你的‘功勞吧？”

“功勞談不上，那是你爸爸愿意改變，換個活法兒嘛?！绷喊⒁叹谷灰桓惫Τ寄?，有點飄飄然?！班?！真是啊，主人忙著干活，保姆逍遙自在，你實在太愜意了嘛！”祝曉寧冷嘲熱諷。

“不是這樣的……”梁婉約試圖解釋，可祝曉寧不給她機會，不依不饒：“不是這樣是哪樣？眼見為實，我絕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看看你的耳環(huán)和戒指，你又該如何自圓其說？”“這首飾很普通啊，怎么了？”梁阿姨滿臉地莫名其妙。“既然是這樣，那就長話短說，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趕快收拾好你的東西，立刻離開我家！”

“曉寧，你這孩子！你梁阿姨兢兢業(yè)業(yè)干好家務，我離不開她的服務。你不能莫名其妙地將她趕走！”“爸爸，你干活，她享受，這算什么服務？”“孩子，你這幾年都在國外沒有回家，不了解情況，下周就是中秋節(jié)了，你梁阿姨早就準備好東西了，咱們一起過節(jié)！”“憑什么？她就是一個保姆，又不是咱的家人，為什么要跟她一起？爸爸，您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湯？”“曉寧，你說話太過分了！你聽我說……”祝文禮非常著急，特別犯難。

“老祝，你別再為難了，我走，我馬上就走。過節(jié)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存放的地方你也知道。我預祝你們中秋節(jié)愉快！”說完，梁婉約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

古樸幽雅的涼亭里，姐妹倆正在閑聊。優(yōu)雅高潔、身著白色女式西服的是姐姐祝曉寧；颯爽英姿、身著黑色運動服的是妹妹祝曉靜。

“姐，我出差前，爸精神狀態(tài)特別好。這才5天時間，他怎么就因心臟病發(fā)作而臥病在床了呢？”“唉，這都是被保姆給氣的?！弊詫巼@了口氣?！傲喊⒁虤獠×税职郑窟@不可能！她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爸爸，絕不會惹他生氣的！”祝曉靜難以置信?！霸趺床粫?？我告訴你妹妹，那個保姆素質(zhì)太差，老是指使爸爸干這干那的，而她自己卻在一旁閑著！”“姐姐，你誤會了，梁阿姨絕對不是這樣的人?！薄拔矣H眼所見，還能有什么誤會？更為可惡的是，她還偷偷地將媽媽那套‘繁漪首飾戴在了自己身上，這種行為屬于‘偷！”“姐，你真的誤會了，你看到的并非就是你所認定的‘真相?！本o接著，祝曉靜給姐姐講述了有關情況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前年秋天母親因病去世后，早已習慣了被妻子照顧呵護的父親仿佛失去了魂魄，再加上過度思念愛妻，竟有點精神恍惚，吃飯穿衣毫無章法，饑一頓飽一頓，衣服也穿得一塌糊涂，后來還患了輕微的心臟疾病。當時，祝曉寧和丈夫長期在英國工作，無法照顧祝文禮。祝曉靜與丈夫雙雙在新聞媒體供職，常常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精力照顧祝文禮。無奈之下，只好去家政公司請了保姆。可那時的祝文禮特別難侍候，七八個保姆都被氣跑了。突然有一天，梁婉約阿姨自告奮勇地來到祝文禮家，做了保姆工作。自從她來到家里以后，祝文禮的衣食住行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使他精神煥發(fā)，就連心臟疾病也好像“無影無蹤”了！

“妹妹，這些我都知道，但是為什么梁阿姨要指使爸爸做這做那，而且還偷偷佩戴媽媽的首飾呀？”祝曉寧疑惑不解。

“‘每天家務勞動1小時，外出散步1小時是醫(yī)生給爸開出的特殊‘健康處方，梁阿姨只是換了個更巧妙的方法監(jiān)督爸爸執(zhí)行而已。為了融入角色，爸爸還特地購買了廚師服。你和姐夫在國外不知道，自從執(zhí)行了該‘處方，爸的健康狀況明顯好轉。另外，媽媽的首飾被我借給報社業(yè)余話劇團的小林了，我當時也不知道小林是給‘繁漪梁阿姨準備的。其實，梁阿姨和咱媽蘇玉秀是大學同學，兩人都曾是‘繁漪的扮演者，并同時愛上了‘周樸園的扮演者、博士生祝文禮，也就是咱爸。后來，祝文禮和咱媽相愛，組成了幸福家庭……梁阿姨的老伴去世 5年了，她來咱家當保姆，是想要跟爸做個老來伴兒，要不你以為哪里來的‘天降神兵，能收服老爸？人家梁阿姨堂堂話劇演員，能上咱家來當保姆？”

“哦，原來如此！如果我早知道，也不會這么糊涂地趕走梁阿姨了。都怪我，當時不分青紅皂白亂發(fā)脾氣，也沒給爸說話的機會。是我氣病了爸，傷了梁阿姨的心，這可怎么挽回呀？”“解鈴還須系鈴人！走，咱們‘三顧茅廬，將梁阿姨請回來吧！”

三

“老祝，已經(jīng)一個半小時了，趕快放下拖把，剩下的家務我包了。”梁婉約拿起雪白的毛巾給老祝擦汗水。“出出汗特舒爽，痛快極了，再說，今天是中秋節(jié)，咱們?nèi)掖髨F圓，我想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舒舒服服的！”祝文禮眉開眼笑。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超額勞動！我們已經(jīng)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了，我有權利管你，今后，我們都要嚴格執(zhí)行‘處方。今天的工作量已經(jīng)完成，你接下來的任務是休息。你說是吧，曉寧？”“是，您說得對，媽媽。”祝曉寧笑道。一聲“媽媽”勝過千言萬語。

這天晚上，亮汪汪的月亮給山川大地鋪上了一層銀紗，隨著女兒女婿們和梁婉約的兒子兒媳的陸續(xù)到來，豐盛的中秋家宴開席了！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圍坐在餐桌周圍，邊吃邊聊，歡聲笑語此起彼伏。祝曉寧端起紅酒：“媽媽，請原諒我曾經(jīng)的誤會和無禮。我祝您身體健康，祝您和爸爸相親相愛，幸福百年！”“謝謝曉寧，我也祝你們工作順利，早生貴子！”梁婉約微笑著說道。接著，祝曉靜夫婦以及梁婉約的兒子兒媳都相繼向兩位老人敬酒，氣氛非常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祝文禮端起酒杯站起來：“在這花好月圓的中秋之夜，為了祝福我和婉約能再續(xù)前緣，攜手相伴，祝福我們這個大家庭團結和諧，興旺發(fā)達，請大家干——杯！”大家紛紛拿起酒杯。在皎潔的月光的照拂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