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傲君

湖南傳統(tǒng)花鼓戲

時 間

東晉。

地 點

中原與西南高原。

人 物

晉皇、皇后、高舉摩、苗宗善、苗花、苗勇、胡景文（太子）、黃炎（太監(jiān)）、女乞丐、武士、兵勇、宮女、朝臣。

第一場 拈花惹草

【幕啟：東晉之都，洛陽皇宮。

【太監(jiān)黃炎上。

黃 炎 （唱）春色多有撩人意，

深宮難耐四方天。

皇帝老子心不爽，

奴才領(lǐng)他去休閑。

（呼）萬歲爺，走起呀！

【音樂起，晉皇悠然而上。

晉 皇（唱）先帝爺憑武功三分天下，

去魏朝改大晉一統(tǒng)江山。

百余年樂太平風(fēng)調(diào)雨順，

文掌朝武定邊朕享清閑。

歌舞動瓊漿灑天天如此，

春享花秋享月年復(fù)一年。

叫黃炎今日里有何去處？

黃 炎 （接唱）去上苑觀百花大悅龍顏。

晉 皇 又是賞花呀？

黃 炎 噢，賞花不快活？

晉 皇 不快活。

黃 炎 龍顏不悅。

晉 皇 不悅。

黃 炎 那……今天改一改？

晉 皇 怎么改？

黃 炎 改成拈花惹草。

晉 皇 嗯，新鮮。那寡人就拈花惹草去？

黃 炎 萬歲爺，請！

晉 皇 走嘞！

黃 炎 起駕！

【圓場。

黃 炎 萬歲爺，百花園到了。

（唱）您瞧那碧桃花粉臉紅腮，

又何不采一朵揣在君懷。

晉 皇 （唱）圓臉盤紅粉腮像盆莧菜，

吃莧菜屙紅尿上下倒霉。

黃 炎 （唱）含羞草本多情把濃情掩蓋，

見君王羞答答頭不敢抬。

晉 皇 （唱）又做張又做致遮遮掩掩，

當(dāng)婊子立牌坊兩頭賣乖。

黃 炎 （唱）麥門冬青悠悠如絲如帶，

作膳食消暑熱文火慢煨。

晉 皇 （唱）加玄參燉排骨清淡可口，

吃多了腎虛弱屙尿濕鞋。

黃 炎 （唱）迎春花迎春風(fēng)春風(fēng)得意，

晉 皇 （唱）半夏子半夏天夏天難挨。

黃 炎 （唱）蝴蝶蘭出竹林從容不露，

晉 皇 （唱）花柳病入洞房快進棺材。

黃 炎 （旁唱）陪主子討歡心處處碰壁，

晉 皇 （旁唱）跟奴才玩招式大大屈才。

【空中傳來雁叫。

黃 炎 萬歲爺，您聽——

（唱）您且聽大雁臨空朝天子；

【突然飛雁帶箭落入花園，黃炎拾起。

黃 炎 大膽，是誰？這是誰干的？

【苗花手持弓箭翻墻而入。

苗 花 是我射的，把大雁還我！

黃 炎 刺客！來人啦，快拿刺客！

晉 皇 啊——不不，仙女，她是仙女……

苗 花 嘻嘻，我怕是尼姑啊。

晉 皇阿彌陀佛——

（接唱）原來是尼姑跳墻謁如來。

【錦衣衛(wèi)士上。

錦衣衛(wèi) 剌客在哪里？

晉 皇 （以身擋住苗花）刺客翻墻跑了。

錦衣衛(wèi) 追?。ㄏ拢?/p>

黃 炎 萬歲爺，您這是？

晉 皇 拈花惹草呀！

黃 炎 噢，啊……

【內(nèi)呼：“皇后娘娘駕到——”

晉 皇 哎呀！這……

黃 炎 （拉過苗花）跑，快跑呀！

苗 花雁，我射的大雁！

黃 炎 還大雁，鳳凰來啦！（推苗花下）

晉 皇 （目送苗花，情急）她，這……

【皇后上。

皇 后皇上，皇上，你沒受傷吧？

晉 皇 噢，阿彌陀佛——

皇 后 黃炎，這是怎么回事？

黃 炎 娘娘，天上掉下一只大雁來，皇上受了驚嚇。

皇 后 還不快傳太醫(yī)。

晉 皇 沒事。梓桐，你身懷六甲，應(yīng)該在后宮好好歇息，跑來做什么？

皇 后 我不是擔(dān)心你嘛。

晉 皇朕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皇 后 那刺客？

晉 皇嗨，哪有什么刺客。

皇 后 沒有就好，那我們一同回宮吧？

晉 皇這里空氣新鮮，花香撲鼻。

皇 后 那我陪你賞花。

晉 皇噢，聽說花粉有毒，孕婦聞不得。

皇 后 那妾身就先回宮了。

晉 后 去吧去吧。

皇 后 黃炎，你可得用心侍候啊。（下）

黃 炎知道了。

晉 皇黃炎，刺客，那刺客……

黃 炎刺客留下一支雕翎箭，箭上刻有“苗花” 二字。

晉 皇苗花……這苗花……全城戒嚴(yán)，與寡人搜來！

黃 炎這苗花可是西南高原苗子國國王苗宗善之女……

晉 皇快叫人提親去呀！

黃 炎那苗子國如今是倉儲富足，兵強馬壯。苗花又是苗宗善的掌上明珠，去提親他若不肯應(yīng)允，萬歲爺臉面何存？

晉 皇是啊，苗宗善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也不來朝貢，這又如何是好？

黃 炎先兵后禮。

晉 皇唉，是先禮后兵。

黃 炎反其道而行之。

晉 皇好一個反其道而行之，能打嗎？

黃 炎怎么不能，高元帥統(tǒng)兵十萬，先滅了它苗子國，再來提親。

晉 皇師出無名呀？總不能說高元帥去把苗宗善的女兒給寡人搶來。

黃 炎苗子國派刺客入京行刺，這理由還不充分嗎？（示箭）

晉 皇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這么

著，宣高元帥覲見。

黃 炎圣上有旨，高元帥覲見！

【內(nèi)傳呼：“高元帥覲見——”

【高舉摩上。

高舉摩 （念）一顆元帥印，

本是振國寶，

落在本帥手，

要把狼煙掃。

大晉皇帝麾下兵馬大元帥臣高舉摩叩見圣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 皇高元帥，今有西南苗子國國王苗宗善暗中厲兵秣馬，積草存糧，又派刺客進京行刺，是可忍孰不可忍，令你調(diào)集三軍，前往征剿。

高舉摩 遵旨！(欲下）

晉 皇慢，朕讓你給那苗宗善一點顏色看看，千萬不可濫殺無辜，更不能動他的家人啊。

高舉摩 圣上仁慈，謹(jǐn)遵圣意。

晉 皇只要他苗宗善老老實實歸順本朝，朕還要給他封官晉爵。明白寡人的意思？

高舉摩 圣上英明，臣遵旨。

第二場 苗國招親

【苗子國都。

【苗宗善上殿。

苗宗善 （念）大晉虎狼軍，烏云壓苗嶺。

苗 勇 （念）我軍打敗了，

報與大王聽。

報——報報……

苗宗善 我軍戰(zhàn)果如何？

苗 勇大王，全軍大敗，虎狼之師已殺進國都來了。

苗宗善??！呀呀呀……（大驚失色）司馬曜呀司馬曜，你這個無道昏君，終有一天我苗宗善要親手殺了你！

苗 勇大王，說什么都晚了，兵臨城下，快逃吧！

苗宗善逃？就這么讓數(shù)十萬苗眾去做刀下之鬼！

黃 炎宮門上哪位在？

苗 勇 來者何人？

黃 炎大晉使臣到此，快叫你家大王出迎。

苗 勇 哇呀呀！

苗宗善 何人？

苗 勇 晉朝使者來了。

苗宗善 這……這……

苗 勇 大王，見是不見？

苗宗善是禍躲不脫，躲脫的不是禍，叫他來吧。

苗 勇 （高喊）晉朝使者覲見。

黃 炎晉使黃炎叩見大王。

苗宗善 吭！閹雞公。說吧，你來作甚？

黃 炎我來給您道喜。

苗宗善 這么說老夫的死期到了？

黃 炎死什么，大王今日是雙喜臨門了。

苗宗善 說一。

黃 炎皇上令奴才前來傳旨，封苗宗善為本朝太師。

苗宗善 適才你說你姓什么？

黃 炎姓黃，黃金的黃。

苗宗善姓黃就對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們皇上安的什么心呀？

黃 炎皇上有意將你那掌上明珠冊封為貴

妃，著奴才前來提親。

苗宗善 呸！

（唱

）司馬曜你太荒唐，

以強欺弱犯邊疆。

過境掠地如狼虎，

再誘老夫入朝堂。

一切只為好美色，

強搶愛女上龍床。

佳麗三千你不知足，

國色皇后晾一旁。

天下蒼生你不念，

睦鄰友好你敢傷。

萬里江山你不顧，

興師動伐你不思量。

豈不聞，

蚍蚨也能撼大樹，

蟻穴足以潰堤防。

苗國雖小百萬眾，

萬眾一心懲強梁。來人！

取我金鋼狼牙棒，

拼一死橫灑鮮血濺洛陽！

【苗兵舉刀槍蜂擁而上。

苗 兵 （吆喝）殺——

黃 炎大王，大王息怒，您聽我說。（唱）良醫(yī)不能救無命，

強梁不能與天爭。

忍得一時心中氣，

莫逞一時霸王能。

要救苗國百萬眾，

快將愛女送到洛陽城。

苗宗善 我殺了你！

【苗兵將黃炎拿住。

黃 炎苗宗善，老匹夫，你若不是個豬腦殼就聽我把話說完。

苗宗善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黃 炎（接唱）送到洛陽……洛陽城，

洛陽的皇上是個昏君。

你哄他玩哄他樂，

你當(dāng)太師掌朝廷。

你的女兒是貴妃，

你是皇上的老丈人。

后宮三千尚還無子嗣，

讓你的女兒使勁生。

等到他年你外孫登龍位，

這萬里江山就扎了根。

你這老匹夫，你這豬腦殼，

這大好形勢你怎么看不清。

守著苗子國彈丸地，

舍不得紅苕苞谷、蕎麥苦菜，鼠目寸光你誤前程。

君不見四川猴子河南人耍，

就不想學(xué)學(xué)那當(dāng)街敲鑼的賣

藝人？

苗宗善 爾等退下。

苗 兵 是。（眾苗兵退下）

黃 炎想明白了。

苗宗善你這狗奴才，想那晉皇待你也該不薄，卻不思回報，反而背叛主子，毀他的江山。你還是人嗎？

黃 炎我不是人。

苗宗善 你不是人？

苗宗善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我沒有；是人，就能傳宗接代，我不能；是人，當(dāng)志懷高遠，成就一番事業(yè)，我成不了；是人，似海納百川，廣交朋友，處處受人尊重，我辦不到。您說我算是人么？

苗宗善既然你不是人，今天你能鼓動我去洛陽耍猴，哪天我若玩不轉(zhuǎn)了，你也能鼓動他人取而代之。

黃 炎墻頭草風(fēng)吹兩邊倒是我們這種人的本性。見風(fēng)使舵，順?biāo)浦凼俏覀冞@種人的本能。討好賣乖，阿諛逢迎是我們這種人的本領(lǐng)。誰得勢我侍候誰，這就看您的本事了。

苗宗善喲，直言不諱。事已至此，為救苗國眾生，就跟你到洛陽耍耍猴去，讓你看看老夫手段如何。

黃 炎苗太師，您請！

【苗花 悄悄上。

苗宗善慢，老夫還得跟愛女商量商量，看看她意下如何？

黃 炎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有什么好商量的。

苗宗善苗子國風(fēng)與中原不同，婚姻大事從來都是自己做主，旁人無權(quán)干涉。女兒看上誰就是誰，老子管不了。

黃 炎她看上誰就是誰，她若是看上我，您的女婿豈不就是我了？

苗宗善 呸！你配嗎？

黃 炎是少了點東西。

苗宗善 來人，請公主上殿！

苗 花爹，我早就來了。

黃 炎（旁白）啊呀！苗花姑娘你是越發(fā)的漂亮了。

苗宗善 兒呀，你說你早就來了？

苗 花嗯，早來了。

苗宗善 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

苗 花聽到了。

苗宗善 吾兒意下如何？

苗 花前些日子在洛陽射雁，闖了一回御花園，我還正想去看看大晉皇宮呢。

苗宗善那大晉皇上可是荒淫無道啊，你就不怕……

苗 花俗話說，要賺畜生的錢要伴畜生眠，去就去吧。

黃 炎高，實在是高！

第三場 洞房戲主

【洛陽皇宮。

【苗花狂舞，晉皇繞著苗花不亦樂乎。

晉 皇（唱）哎呀呀，我的爺吔——我的媽！

果是高原一枝花。

畫眉眼睛鯽魚嘴，

腰身一扭像絲瓜。

后面翹起頂?shù)靡煌胨?/p>

看前面金鐘倒掛風(fēng)娑娑。

舉手微露碧玉藕，

投足又見金蓮花。

疑是蓬萊仙子到，

又像巫山神女落在帝王家。

世上竟有這等奇女子，

天下的女子就該去沉沙。

后宮雖有三千美，

相比之下都是豆腐渣。

枉愛江山又何用，

還不如襄王夢游巫山峽。梓桐。

苗 花什么？梓、桐，你要那些樹木做什么？

晉 皇梓桐就是皇上對皇后與貴妃的愛稱。

苗 花多難聽，您看奴家這條子，這盤子，像棵樹嗎？這稱呼要改。

晉 皇好好，改！那寡人叫你什么？

苗 花叫妹妹。

晉 皇哎，兄妹怎么能成婚呢？

苗 花皇后是你的老婆，我呢，是你的情妹妹。

晉 皇情妹妹，噢，情妹妹——

苗 花噯——曜哥哥。

晉 皇曜哥哥是誰？

苗 花你呀。你的名字不是叫司馬曜么？曜哥哥不是你是誰呀？

晉 皇萬里江山，異口同聲齊呼萬歲，司馬曜三個字早就忘了。

苗 花叫曜哥哥不好么？

晉 皇好，叫得好，聽起來這心里癢兮兮的。

苗 花這感覺就對了。

晉 皇情妹妹，你看這天色不早，我們就入洞房吧？

苗 花不急不急。

晉 皇還不急呀！這這……

苗 花跟情妹妹入洞房那叫偷情，偷，那幾多韻味喏。

晉 皇嗯，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偷都偷不到的東西那才是好東西。

苗 花你試試？

晉 皇怎么個偷法？

苗 花先從這屋里走出去。

晉 皇先從屋里出去？

苗 花繞到屋后。

晉 皇繞到屋后。

苗 花躲在屋后窗戶的墻根下。

晉 皇躲在窗戶的墻根下。

苗 花學(xué)三聲貓叫。

晉 皇學(xué)三聲貓叫。

苗 花然后在奴的窗戶上輕輕敲三下。

晉 皇在你的窗戶上輕輕敲三下。

苗 花聽到咚、咚、咚三聲響，小女子將窗頁悄悄打開……

晉 皇情妹妹將窗頁悄悄打開。

苗 花曜哥哥你從窗洞里悄悄爬進來。

晉 皇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堂堂天子，一國之君，怎能從窗洞里爬進來。

苗 花皇帝爬窗戶偷情，那叫風(fēng)流天子。

晉 皇啊——這叫風(fēng)流天子！

苗 花不為風(fēng)流，你興師動眾把我搶來做什么？

晉皇是呀！

苗 花想不想偷呀？

晉 皇想想想，想偷。

苗 花想偷就從窗洞里爬進來吧。

晉 皇爬爬，爬。

苗 花先出去。

晉 皇是是……（躡手躡腳出門，繞行）

【晉皇依計行事，學(xué)了三聲貓叫，又敲了三下窗戶。

【苗花悄悄開窗，晉皇剛剛露臉……

【黃炎領(lǐng)著苗宗善上。

黃 炎啟稟娘娘千歲，苗太師求見。

苗 花叫他等著。

晉 皇誰？

苗 花我老爹。

晉 皇朕的岳父大人來了，來來，拉一把，朕當(dāng)親自迎接。

苗 花不行不行。

晉 皇怎么不行？

苗 花你現(xiàn)在是賊，是在偷人，若被他看見豈不壞了你我的好事？快躲起來。

晉 皇是是。（蹲下，又從窗戶上冒出頭來問）噯，按你們的規(guī)矩老丈人怎么稱呼？

苗 花您今年多大歲數(shù)啦？

晉 皇五十五歲半。

苗 花比我爹小三個月，那就叫……岳哥吧。

晉 皇岳哥……有道理，有道理。

【晉皇蹲下，苗花關(guān)窗。

【苗花 迎進苗宗善。

苗 花爹爹請進，上坐。

苗宗善 兒啊，皇上呢？

苗 花忙國事去了。（手指窗后）

苗宗善 那些陪伴的宮女呢？

苗 花女兒讓她們玩去了。

苗宗善 你一個人在宮中做些什么？

苗 花兒在宮中學(xué)河南人。

苗宗善 學(xué)河南人……噢，好耍么？

苗 花好耍得很哩。

苗宗善 我兒護耳上來。

苗 花??！皇后有身孕？

苗宗善 不能讓她生。

苗 花父親可有計？

苗宗善 斬草先除根！如此這般……

苗 花孩兒明白。

苗宗善 娘娘，老臣告辭了。

【晉皇天窗伸出頭來。

晉 皇岳哥，拜拜——

第四場 宮門懸劍

【暗轉(zhuǎn)，三月之后。

【眾大臣圍在貴妃宮外求見皇上，被黃炎攔住。

眾大臣黃公公呀，黃公公，讓我們見皇上一面吧！

黃 炎萬歲爺正忙著哩，哪有工夫見你們。

眾大臣 十萬火急呀！

黃 炎都什么事呀？

大臣甲 （唱）黃河洪水沖垮了堤，

百萬災(zāi)民要救急。

大臣乙 （唱）湖廣三月沒下雨，

顆粒無收等賑濟。

大臣丙 （唱）山東沃野飛蝗蟲，

大臣丁 （唱）陜西商洛鬧土匪。

眾大臣 （唱）皇上三月不上殿，

天下蒼生望云霓。

黃 炎列位呀，

（唱）天下蒼生事為大，

皇家的事情也不秀氣。

大臣甲圣上三月不上朝堂，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黃 炎（接唱）天命之年無子嗣，

皇上在做小皇帝。

大臣甲 哎喲，這叫什么事呀。

黃 炎事關(guān)大晉朝接班人的事，小嗎？

大臣甲 不不，不小。

大臣乙 皇后不是已有身孕嗎？

黃 炎誰能保證是個帶把的？

大臣乙 荒唐。

黃 炎關(guān)系到大晉江山的事，荒唐嗎？

大臣乙 不不，不荒唐。

黃 炎還不散去！

【眾大臣退讓，跪拜。

眾大臣 （高呼）皇上，保重龍體呀！

【高舉摩上。

高舉摩 悔呀！我腸子都悔青了。

眾大臣啊呀，高元帥，高舉摩！都是你干的好事。

高舉摩 怎么怪罪于我？

大臣甲 是誰把這小妖精引進皇宮？

高舉摩 我……

大臣乙一個亡國之君還當(dāng)了太師，你敢說你沒拿回扣？

高舉摩 冤啦！

大臣乙今天你若叫得宮門開，讓大家面見龍顏，算你功過相抵。不然……

高舉摩 怎樣？

眾大臣 呸！

高舉摩好，我就拼著這條老命，撞開宮門，也要把萬歲爺請出來。

眾大臣 看你的。

【高舉摩走近宮門，黃炎攔住，高舉摩將他推倒。

高舉摩（重敲宮門）皇上，皇上，高舉摩求見。

【晉皇醉眼熏熏，端著酒杯摟抱著苗花上。

晉 皇何人喧嘩？

高舉摩 萬歲爺，高舉摩求見呀——

晉 皇噢，是高元帥，快喧他進來。

苗 花曜哥，見一不見二，那就沒完沒了啦。

晉 皇大臣眾多，元帥只一個，見見無妨。

苗花不見。

晉皇要見。

苗 花不見，不見，不見……

晉 皇好好，不見就不見。

苗 花哎呀，曜哥哥——

晉 皇（心軟）哎喲——我的情妹妹。

苗 花（唱：五更留郎）留是留郎哥哥，

晉 皇（唱）留是留郎妹妹。

苗 花（唱）哥呀哥，

晉 皇（唱）妹呀妹。

合（唱）喝一杯酒……

高舉摩 （大喊）皇上！高舉摩求見。

晉 皇（醉意正濃）大喊大叫的，叫朕一盅交杯酒都沒喝下去，那留郎的歌子也沒唱完。

苗 花曜哥哥，你不是有那尚方寶劍么？

晉 皇尚方寶劍？有啊。

苗 花將它懸掛在宮門外，看誰再敢打擾。

晉 皇嗯，好主意。（取尚方寶劍交苗花）去，叫黃炎掛上。

【苗花接過寶劍開宮門。

眾大臣 宮門開了！

大臣乙 還是大元帥有面子。

苗花黃炎。

黃 炎奴才在。

苗 花將尚方寶劍懸掛于宮門之上，誰敢喧嘩，定斬不饒。

黃炎遵旨。

【黃炎接寶劍懸掛。

高舉摩 蒼天呀！先帝呀！百年大晉完了。

眾大臣 完了，完了。

【苗宗善上。

大臣丁 苗太師來了！

眾大臣 （咬牙切齒）苗宗善！你……

苗宗善列位大臣，我也著急呀。各地災(zāi)情匪情，奏折像雪片一樣飛來，沒有御批我能動一分一厘，能調(diào)一兵一卒嗎？

大臣甲你是皇上的老丈人，去把宮門叫開。

苗宗善你沒看見那尚方寶劍呀，我苗宗善有幾個腦袋。

大臣乙 這旱災(zāi)的事怎么辦？

大臣丙 那蝗蟲的事怎么辦？

大臣丁 陜西鬧土匪的事怎么辦？

大臣甲 就一句，怎么把皇上請出來。

苗宗善要開啟貴妃的宮門，按朝廷規(guī)矩只有一人能辦到。

眾大臣 誰？

苗宗善 皇后。

眾大臣 對呀！

【內(nèi)呼：“皇后娘娘駕到！”

【宮女擁皇后上。

眾大臣 （跪迎）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 后 平身吧。

高舉摩 老臣叩見娘娘。

皇 后免了吧，大元帥，大功臣，哀家受當(dāng)不起。

高舉摩 這……

眾大臣 （嘲笑高）吭！娘娘啊……

皇 后哀家知道了。前朝的事我不能管，后宮的事我還有權(quán)，這小妖精纏著皇上三月不上朝那還得了。

苗宗善娘娘千歲，小女苗花不懂規(guī)矩，您一定要嚴(yán)加管教。

眾大臣 是呀。

皇 后吭，她以為洛陽城就是苗子國。黃炎！

黃 炎奴才在。

皇 后 把宮門打開。

黃 炎（指著尚方寶劍）奴才不敢。

皇 后（上前取劍在手，踢開宮門）小妖精，出來見駕。

苗 花（上）是誰呀？找死啊。

皇 后你，淫亂宮闈，毀壞綱常，還不跪下！

苗 花嘻嘻，哪來的黃臉婆……

皇 后 狐貍精！蘇妲己！

苗 花吭，你算個屁！

皇 后為了大晉王朝的百年基業(yè)，我先殺了你！

苗 花哎呀，殺人啦！皇上救命呀！

【皇后持劍刺去，苗花左右躲閃。

【晉皇沖出擋住苗花，激戰(zhàn)中皇后誤傷晉皇。

皇 后 （大驚，丟落寶劍）皇上，皇上。

晉 皇哎喲——

苗 花（大喊）來人呀！救駕呀！皇上被殺啦！

苗宗善 抓刺客呀！

【武士涌上。

苗 花（指著皇后）快，將刺客拿下！

【武士將皇后拿住。

眾大臣 娘娘！

晉 皇（手護傷口，怒喝皇后）這臭娘們，潑婦！

苗 花還不推出午門斬首！

眾武士 是！

眾大臣 （跪倒）皇上！

高舉摩慢，先皇留下遺旨，皇后賜死，妃子陪斬。

晉 皇對對，先皇是有遺旨。

苗宗善 苗貴妃救駕有功，不當(dāng)赴死。

晉 皇也是，也是……

苗宗善 刺客當(dāng)斬。

晉 皇當(dāng)斬，當(dāng)斬。

苗宗善 綁赴刑場！

晉 皇哎！苗太師，皇后她……

苗宗善 君無戲言。

晉 皇那你就……

苗宗善 臣就監(jiān)斬去。走！

【武士押皇后下。

【晉皇呆若木雞。

第五場 法場救主

【午門外，刑場。

【高舉摩手提寶劍匆匆上。

高舉摩（唱）荒唐荒唐真荒唐，

皇后判斬赴刑場。

滿朝文武該憤怒，

都罵我老高是禍殃。

說我受了苗宗善的賄，

說我做了他的駙馬郎。

做了駙馬又轉(zhuǎn)讓，

甘當(dāng)姨夫攀皇上。

口水淹得牛人死，

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老夫今天要申冤，

老夫今天要發(fā)狂。

對著苗家干一仗，

且看我驚天動地、倒海翻江、前無來者、晉朝元帥劫法場。

【高舉摩下。

【苗宗善志得意滿上。

苗宗善皇后級別高，無人敢操刀。圣上命老苗，法場把令搖。

苗宗善帶人犯！

【鼓角轟鳴，刀斧手押皇后上。

苗宗善人犯，還不下跪——

皇 后拿廢后詔書來。

苗宗善這……廢后詔書暫且無有。

皇 后無有廢后詔書，見了哀家為何不跪？

苗宗善你是朝廷欽犯呀。

皇 后按大晉律典，見皇后不行跪拜禮，乃是欺君之罪。劊子手！

劊子手 在。

皇 后先斬了他，再來斬我。

劊子手 要得。（撲向苗宗善）

苗宗善（撲通跪下）臣苗宗善叩見皇后娘娘。

皇 后哈哈……平身吧。

苗宗善謝娘娘千歲。

皇后嗯吭！

（唱）大晉朝風(fēng)雨飄搖百年長，

氣數(shù)已盡國將亡。

無道昏君要了我母子命，

我要他拿萬里江山來補償。

動手吧，哀家等得不耐煩了。

苗宗善開斬——

高舉摩（沖上）刀下留人！我來也——

劊子手 喲！是高元帥。

高舉摩擋住追兵，回頭給你們銀子。（背起皇后跑下）

劊子手 有銀子！要得。

苗宗善來人，快抓人犯呀！

【兵勇沖上被劊子手擋住。

【暗轉(zhuǎn)，荒郊。

【高舉摩背著皇后上。

高舉摩（放下皇后）娘娘，后面追兵緊追不

放，你快些逃命去吧。

皇 后愛卿怎么辦？

高舉摩我先抵擋一陣，而后再回朝廷。

皇 后萬萬不可，愛卿犯的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呀。

高舉摩我若茍且貪生，苗宗善必然大開殺戒，不知要連累多少人頭落地。我一個腦袋能保住上百個朝臣的腦袋；我一族滅門能保住幾十個家族的平安，娘娘，算算這筆賬，臣必須回去。

皇 后患難見忠臣，哀家錯怪你了。

高舉摩娘娘，遠走他鄉(xiāng)，產(chǎn)下太子好生撫養(yǎng)，日后必有出頭之日。

皇 后不指望了，宮里的日子過膩了。

高舉摩娘娘保重。

皇 后（雙膝跪下）高元帥請受哀家一拜。

高舉摩使不得，使不得……

【喊殺聲驟起。

高舉摩快走，娘娘快走呀！

【皇后愴惶逃下。

【高舉摩望著皇后遠去。

第六場 蒼原教子

【北國塞外，大漠蒼天。

【皇后挺著大肚步履踉蹌，衣衫不整，風(fēng)骨猶存。

皇 后（唱）步履踉蹌路難行，

全仗一根打狗棍。

走過了多少個日和夜，

走過了多少鄉(xiāng)與村。

腹中胎兒天天大，

拳打腳踢在鬧騰。

鬧鬧騰騰經(jīng)得住，

有兒伴娘腳步輕。

茶馬古道無窮意，

大漠孤煙總有情。

羌管悠悠說恩怨，

胡楊老柳拂衣襟。

失去了尊嚴(yán)與富貴，

贏得了多少好心人。

三千里路云和月，

不指望何年是歸程。

（忽覺腹痛）哎喲，哎喲喲……只怕是要分娩了。（舉目四望）前面有一片胡楊林，能生在那綠林之中也是兒的福分。（下）【女乞丐上。

乞 丐（唱）叫花子里人擠人，

數(shù)來數(shù)去我最行。

人家討的是蕎麥粉，

我討的盡是白面筋。

誰說老娘是剩女，

一個媚眼射煞人。

【皇后聲聲嘶叫。

乞 丐嗯，有人，（探頭張望）還是個女人。

【叫聲加劇，女乞丐仔細觀看。

乞 丐剁腦鬼，跑到這胡楊林里生崽?？烊兔Γ。ㄏ拢?/p>

【嘶叫聲變成初生兒的啼哭。

【乞丐抱著小兒，皇后隨上。

乞 丐哎呀，一個胖娃娃還是帶把的，長腳長手，將來不得討米。恭喜恭喜！

皇 后多謝大姐為我接生。

乞 丐謝么子喏。告訴你，討飯的人命賤，生起崽來順溜。

皇 后你是我兒的恩人，當(dāng)拜你為干娘。

乞 丐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皇 后那是理所當(dāng)然。

乞 丐不過哩，拜個叫花婆做干娘好養(yǎng)，無病無災(zāi)。

皇 后他娘也是個叫花婆，一定命大。

乞 丐妹子，我看你生得眉清目秀，白齒紅唇，雖是衣衫破爛，但布料子還蠻好，不像要飯的，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皇 后一言難盡。

乞 丐是被父母趕出來的？

皇后嗯——

乞 丐莫不是在娘屋里偷了漢子，有了身孕，出了丑才被趕了出來？

皇后唉——

乞 丐那孩子他爹呢？

皇 后那是一只白眼狼，不提也罷。

乞 丐對，傷心事不提。不過孩子生下來得有個姓名呀。

皇 后生在這胡楊樹下，就讓他姓胡吧。

乞 丐嗯，你是稀里糊涂懷了崽，姓胡蠻好。名字呢？

皇 后指望他長大后好好讀書，做一個好人，寫一手好文，就叫景文吧。

乞 丐胡景文，好名字。我?guī)椭愣嘤扅c錢，讓他多讀點書，將來考秀才，中狀元，為我們叫花子出口氣，為我這個做干娘的臉上爭點光。

皇 后謝你的吉言。

乞 丐妹子，坐月子經(jīng)不得風(fēng)吹雨打，前面不遠有座破廟，我扶著你慢慢走，到那里暫且安生。

皇 后多謝大姐。

乞 丐緊謝么子喏，走走。

【三人下。

【暗轉(zhuǎn)，十六年后。

【胡景文背著書包上。

胡景文（唱）胡景文在學(xué)堂不敢張狂，

都笑我有兩個要飯的娘。

娘要飯有什么丑話可講，

行得正坐得穩(wěn)不偷不搶。

一個娘她教我古籍經(jīng)典，

一個娘她教我睿智堅強。

一個娘她教我漁樵耕種，

一個娘她教我道德文章。

丐幫中磨礪出忠肝義膽，

苦水里熬成就菩薩心腸。

酸甜苦辣都嘗盡，

十六年一晃我成了少年郎，

大比之年怎甘罷，

心只想金榜題名赴洛陽。

胡景文娘，娘——

【兩個娘聞聲而出。

胡景文今年朝廷開考，兒想赴京參加大比。

皇 后兒啊，哪兒都可以去，唯獨不能去洛陽。

胡景文不去洛陽，我怎么考狀元呀？

乞 丐妹子，要去就得去洛陽，考一個狀元給那白眼狼看看。

皇 后景文呀，就是中了狀元也不要在朝中做官。

乞 丐要做就要做個大官，好好治一治那個白眼狼。

皇 后大姐，官越大心越狠，做不得。

乞 丐我兒是窮人出身受過苦，吃過虧，良心擺得正，不要怕。

皇 后此去洛陽三千里，一無車馬，二無書童，你走得了嗎？

胡景文走得。

乞 丐要是遇著豺狼怎么辦？

胡景文我拖著棍子走。

乞 丐遇著毒蛇呢？

胡景文我走之字路。

乞 丐遇著強盜呢？

胡景文我伸手向他乞討。

乞 丐我這點本事他都學(xué)到了。

胡景文那是干娘教得好。

皇 后兒啊，京城不比這大漠，人心善良。那里盡是虎狼之輩，人心叵測，你要處處謹(jǐn)慎。

胡景文記住了。

皇 后到了洛陽，暗中打聽一個叫高舉摩的人，他本是兵馬大元帥，為了救我母子性命可能遇難。如果健在，他會告訴你父親是誰！

胡景文我的父親……

乞 丐元帥的熟人，那他父親的官只怕也不小。

皇 后官大，人小。

乞丐小人。

胡景文如果高元帥遇難，我會到他的墳頭祭拜一番。如果元帥健在他又怎曉得我是哪個呢？

皇 后這支金釵，你帶了去，不用多說，高元帥一見便知。

乞 丐金釵，那是值錢的寶貝。我看呀，高元帥也莫找噠，到當(dāng)鋪里換點銀子做路費。山高路遠，一天三餐總要吃飽。

皇 后盤纏我準(zhǔn)備好了。

乞 丐準(zhǔn)備好了啊，在哪里？

皇 后在這里，（拿出打狗棍、討飯碗）兒

啊——

（唱）此去京城三千里，

我無真金和白銀。

娘是要飯的叫花子，

只有破碗打狗棍。

臨行為娘贈予你，

一作盤纏二防身。

不管你將來做什么官，

兒將它供上大堂如神靈。

供著它莫忘你兩個要飯的娘，

供著它莫忘天下受苦人。

胡景文孩兒記住了。

皇 后去吧——

第七場 金殿認親

【洛陽，京街。

【高舉摩便衣素服，提著竹籃，閑情悠悠。

【胡景文悄悄尾隨其后。

高舉摩（唱）老夫當(dāng)年做元帥，

如今提籃買小菜。

只為法場救皇后，

差點叫咱掉腦袋。

店家，小白菜幾文錢一斤？

幕內(nèi)答三文錢。

高舉摩又漲了五厘。

幕內(nèi)答高元帥，你又不是沒錢。

高舉摩有好多錢呀，退噠休又沒人送紅包。

胡景文您老就是高元帥？

高舉摩誰個不知，哪個不曉，這還有假。

胡景文是那個攻打苗子國的高元帥？

高舉摩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夫一世英明，戰(zhàn)功赫赫，就做了這一件錯事。你這個小屁眼，死開些！（怒氣沖沖欲走）

【胡景文攔住去路。

胡景文恩人在上，請受晚生一拜。（欲拜）

高舉摩你是誰呀，怎么見著泥菩薩就下拜。

胡景文老元帥救了我母子性命，豈能不拜？

高舉摩起來說話。

【胡景文起立。

高舉摩你叫什么？

胡景文晚生胡景文。

高舉摩胡……胡……我這一輩子殺的人無數(shù)，救的人也無數(shù)，可沒有一個姓胡的呀。噢，方才我看了皇榜，今年大考前三甲中有個舉子好像是叫胡景文。

胡景文正是晚生。

高舉摩啊，你找我是來開后門的，今日殿試，想要老夫到皇上那里幫你討個狀元？

胡景文非也，我是來找父親的。我娘說找到高元帥，就會知道我父親是誰。

高舉摩你娘是誰？

胡景文楊太貞。

高舉摩 （驚）??！可有憑證？

胡景文 （取出金釵）金釵一支。

高舉摩（仔細察看）“六宮之首”……果然是娘娘的物件。（回頭觀察景文）像，眼睛、鼻子，太像了，就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胡景文像誰？

高舉摩像你父親吶。

胡景文我父親到底是誰？

高舉摩當(dāng)今皇上。

胡景文皇上！

高舉摩太子爺，受老臣一拜。（撲通跪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胡景文慌了手腳，對著高元帥跪下，相互對拜。

胡景文早知我的父親是當(dāng)今皇上就不該來，這不是送肉上砧板。

高舉摩景文呀，

（唱）你父親醉酒無德行，

醒后方知殺錯人。

劫法場本當(dāng)滅九族，

他卻留我到如今。

一是感激我救了娘娘命，

二也是令我把你母子尋。

現(xiàn)如今圣上年邁無子嗣，

苗國女枉費心機勞空神。

你的爹想你想得心絞痛，

白發(fā)蒼蒼無精神。

這就隨我上金殿，

先奪魁首再來認父親。

走！

【暗轉(zhuǎn)，金殿。

【黃炎攙著老態(tài)龍鐘的晉皇上。

晉 皇（唱）渾渾噩噩七十載，

轉(zhuǎn)眼就要進棺材。

三宮六苑不生崽，

七嬪八妃未懷胎。

苗妃更是不爭氣，

破窯燒坯空費柴。

到如今人也老、體也衰，耳也聾來眼也歪，

上得朝來雙腳崴。

眼看著江山無人承大業(yè)，

不爭氣的眼淚滿出來。

當(dāng)年正宮身有孕，

是朕醉酒胡亂來。

多虧高卿膽氣壯，

救她母子出斷頭臺。

太醫(yī)道娘娘懷的是太子，

崽呀崽，

你是鏡花水月難寬懷。

黃炎，一大早怎么無人上朝？

【苗宗善從龍椅后悄悄走出。

苗宗善萬歲爺，臣已恭候多時了。

黃 炎這不就有人來了。

晉 皇 他倒是來得早。

高舉摩（上）臣高舉摩見駕。

晉 皇 老高啊，上得殿來沒么哩事啦？

高舉摩起奏主上，今有一邊外舉子要來龍庭對考。

晉 皇 科考怎么樣呀？

高舉摩已中三甲。

晉 皇 既是三甲，叫他上殿試試。

苗宗善萬歲爺，那邊外主子千里迢迢而來，恐他來自蒼茫信口雌黃，還是不考吧。

晉 皇 也是的啊。

高舉摩正因他迢迢千里乘興而來，您若不考豈不敗興而去，反而冷了天下文人之心。

晉 皇也有道理。黃炎替寡人傳旨喧那邊外舉子?xùn)|華門進來。

黃 炎奴才領(lǐng)旨。

苗宗善慢，那東華門乃是文官入朝之地，邊外舉子走不得。

高舉摩走得。

苗宗善走不得。

晉 皇好好好，東華門走不得那就走西華門進來。

黃炎領(lǐng)旨。

苗宗善慢！那西華門乃武將上朝之門，邊外舉子何德何能敢從西華門而入。

高舉摩走得。

苗宗善走不得。

晉 皇 哎呀，西華門也走不得，那就讓他從正義龍門進來？

苗宗善更走不得。

高舉摩走得。

苗宗善走不得。

高舉摩就是走得！

苗宗善就是走不得！

黃 炎萬歲，萬歲！哎喲，你們吵來吵去，吵得他老人家昏昏入睡了。

苗宗善噢，昏君入睡了。

高舉摩你敢罵圣上！

苗宗善我罵什么？

高舉摩你罵昏君入睡了。

苗宗善大家都聽清楚了吧？他高舉摩辱罵皇上呀！

【高舉摩一把揪住苗宗善。

高舉摩我打你個奸臣，設(shè)計陷害皇后，如今又想害老子！

苗宗善你個劫法場，放走朝廷欽犯的反賊！

【二人扭打。

晉 皇（驚醒）來人啦——護駕！

【錦衣衛(wèi)士急上。

錦衣衛(wèi) 萬歲。

晉 皇嗯，來得好，侍立兩邊，誰不聽朕的你們就將誰拿下。

錦衣衛(wèi) 遵旨。（走向兩邊站立）

晉 皇黃炎，宣邊外舉子從正義龍門入朝殿試。

黃 炎圣上有旨，宣邊外舉子從正義龍門入朝殿試——

【胡景文上。

胡景文（唱）忽聽金殿一聲宣，景文快步到殿前。但愿今日父子會，能為母親鳴屈冤。邊外舉子叩見圣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皇平身。

胡景文謝主隆恩。

晉 皇嗯？小伙子呀，你上得殿來有么子事吧？

胡景文入朝殿試呀。

晉 皇嗯，今天寡人一不考你三篇文章，二不考你七篇對策，出兩幅對子你對對看。如何？

胡景文萬歲請出上聯(lián)。

晉 皇稻草扎秧父牽崽；

胡景文竹籃提筍母抱兒。

眾好！

晉 皇筍……筍，嫩筍出土如槍，鳥兒常在槍上過；

胡景文清泉入潭水成鏡，魚群從此鏡中游。眾好！

晉 皇十載寒窗；

胡景文九冬風(fēng)霜。

晉 皇八月科場；

胡景文七篇文章。

晉 皇六門飲宴；

胡景文五更流觴。

晉 皇四街掛彩；

胡景文三聲炮響。

晉 皇兩朵宮花；

胡景文一舉名楊。

晉 皇好好，不對了，不對了，這個頭名狀元就封噠把你。

胡景文謝主隆恩！

苗宗善慢來慢來，萬歲爺啊，這邊外主子生得丑陋，他為狀元有損國家形象。

晉皇是嗎？

高舉摩啟稟萬歲，邊外主子生得相貌堂堂，正是我大晉的帥哥形象，別聽他苗宗善胡說八道。

苗宗善你胡說！

高舉摩你胡說！

晉 皇打?。〈讶她埬恳挥^。（下位觀看）（唱）呵呀呀！

好后生呀后生家，

龍眉鳳目面如霞。

長手長腳底氣足，

請問今年有多大？

胡景文 （唱）小生今年正十六，生日就是九月八。

晉 皇 （唱）請問尊居是何處？父母何以渡生涯？

胡景文 （唱）家居大漠三千里，從小無父兩個媽。

晉 皇兩個媽！那是怎么生出來的？

胡景文（唱）娘生我在胡楊下，

大漠蒼茫走風(fēng)沙。

幸遇一位乞丐婆，

救我母子安了家。

兩個媽，

討米要飯養(yǎng)育我，

到如今，

胡楊茁壯吐新芽。

苦讀詩書破萬卷，

腳踏黃沙到京華。

考狀元不為把官做，

為的是找那個殺妻棄子、昏庸無道、混世魔王的老爸。要為娘親把冤申，

要他還娘一個家。

晉 皇（唱）可恨你那爹，可憐你的媽，

更可憐的是你這個嫩娃娃。

朕有大小官吏千百個，

令他們幫你徹底查。

查到你那不粘毛的爹，

將他千刀與萬剮。

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挖他的心肝喂王八……

高舉摩慢來慢來，萬歲爺，他那父親也是一時糊涂，罪不至死，剮不得。

苗宗善剮得！

高舉摩剮不得！

苗宗善剮得！

晉 皇錦衣衛(wèi)！

錦衣衛(wèi) 在。

晉 皇剮得剮不得寡人說了算，誰再多嘴給朕拉出去剮了。

錦衣衛(wèi) 遵旨！

晉 皇胡……胡景文呀，告訴朕你那父親姓甚名誰？

胡景文娘不肯告之，孩兒也就不得而知。

晉 皇那你娘親叫什么呀？

胡景文我娘早已隱姓埋名。

晉 皇一樁無頭公案，叫朕怎么還你的公道？

高舉摩胡景文雖不知父母姓名，但他帶來一樣母親的隨身物件。

晉 皇拿給朕看看。

胡景文母親的物件在此，請龍目一觀。

晉 皇（接過金釵）噢，一支金釵，那你娘定是大戶人家女子。這金釵……嗯，好像在哪見過？記不得了。哎，這上面還刻有字……老高呀，你幫我看看。

高舉摩（拉過晉皇，悄聲）六宮之首呀，萬歲。

晉 皇呀！這這……

（唱）看罷金釵再看人，

儼然一個楊太貞。

皇后不知何處去，

卻有太子來尋親。

老天不負司馬曜，

大晉江山有了繼承人。

列位呀，剛才朕說什么來著？

高舉摩萬歲爺，你什么也沒說。

苗宗善你說要查出他爹來千刀萬剮。

晉 皇朕說了嗎？

苗宗善說了。

高舉摩老臣沒有聽見，（問眾人）你們聽見嗎？

眾沒聽見！

晉 皇就是嘛，朕乃堂堂天子怎么能講那號沒水平的話呢。

眾皇上圣明。

晉 皇先不管他那個不粘毛的爹是誰。苗太師，你看封他一個什么官好呀？

苗宗善啟稟萬歲，山西洪桐縣正缺一個縣丞，就叫他補缺吧。

高舉摩萬歲，頭名狀元做縣丞，太小了。

晉 皇是小了點，苗愛卿再想想，莫小氣，什么官大，給他封個大官。

苗宗善那……萬歲爺，朝中還有一名四品皇堂尚且空缺……

晉 皇四品皇堂有多大呀？

苗宗善大得很呀！

晉 皇噢，大得很？

苗宗善真的大得很。

晉 皇嗯，這大得很的官怎么能給他，老高呀，這大得很的官本朝只有苗宗善能做呀。

高舉摩對呀，除了苗大人誰還敢大得很呀！

晉 皇胡景文、苗宗善聽旨。

胡、苗 胡景文/苗宗善接旨。

晉 皇胡景文與苗宗善官位互換，苗宗善接任大得很，胡景文任掌朝太師，欽賜尚方寶劍以監(jiān)國事。

胡景文謝主隆恩。

苗宗善豈有此理，老臣不服。

晉 皇錦衣衛(wèi)！

龍、虎 在。

晉 皇誰敢不服……

錦衣衛(wèi) 推出午門斬了？

晉皇嗯……

苗宗善老夫臣服了。

晉 皇嗯，這還差不多。苗宗善，你自進朝堂以來，獨攬大權(quán)，欺壓群僚，陷害皇后，無視君王……噯——胡景文呀。

胡景文臣在。

晉 皇朕已令你為寡人監(jiān)國，你說說這苗宗善該如何處置呀？

胡景文苗宗善罪大惡極，按大晉律典該斬。然苗臣入朝乃是當(dāng)今皇上引進的人才，他的大權(quán)該是圣上所賜，他之膽大妄為也是圣上縱容所至，依臣之見圣上理當(dāng)頒發(fā)罪己詔——用人不當(dāng)。

晉 皇喲呵！老子把權(quán)都交給你，你倒好，幫寡人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懲罰寡人。

胡景文這么說來懲罰不得？

晉 皇老子是皇上，自然懲罰不得。

胡景文好了，這監(jiān)國太師微臣做不了，告辭。

晉 皇噫，這小子脾氣還不小，好好，寡人頒發(fā)罪己詔就是。

胡景文既然圣上承擔(dān)失察之責(zé)，苗宗善的罪過就輕多了。

高舉摩你就大膽宣判吧。

胡景文那好，微臣代圣上擬旨一道，請萬歲爺過目。

晉 皇黃炎，你念念吧。

黃 炎奉天承運，大晉皇帝詔曰：削去苗宗善一切職務(wù)，遣返原籍頤養(yǎng)天年，欽此。

晉 皇岳哥，對不住了。

苗宗善謝皇上不殺之恩?。ㄓ拢?/p>

【苗花速上。

苗 花爹——女兒陪你一起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晉 皇哎喲，情妹妹，你這就叫翻臉不領(lǐng)情了。

眾圣上，留她不得呀！

晉 皇（與胡景文悄悄耳語）兒啊，父皇是人老通身呆，屙尿打濕鞋，你幫朕將她打發(fā)了，而后呢，把你媽媽接回來。

【胡景文點頭稱是。

胡景文圣上口諭：苗妃伴君多年無有功勞也有疲勞，削妃為嬪，賜嫁大內(nèi)總管黃炎為對食，一同陪伴苗宗善赴苗子國安度晚年。

黃 炎謝主子，奴才喜歡收藏。

苗 花 閹雞公，美的你。

黃 炎資深美女呀，你就破罐子破摔吧。

【晉皇目送苗宗善、苗花、黃炎下。

晉 皇（唱）寡人當(dāng)年多瀟灑，

吃喝玩樂乃行家。

光陰流轉(zhuǎn)七十載，

此生贏得是白發(fā)。

晉 皇好啦，戲都演完了，瞌睡來了。散了吧，散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