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鳳玲
王三忙三火四地跑回家,喘著粗氣沖爹說,“咱家苞米讓野豬啃了!爹,你快下套子吧!套子是不是在倉房,我去找?!眱鹤拥降资悄贻p,風(fēng)一樣的速度就找套子去了。
咣地一聲,一堆套子扔在了里屋地上。王老漢隨手拿起一個帶有銹跡的套子,眼里不由得放出光來。這些套子都是行家里手用上好的鋼絲擰成的,大小不一,粗細各異,每股之間嚴(yán)絲合縫,雖然已經(jīng)有了銹跡,但依然透著厲狠狠的感覺,似有猙獰之意。
王老漢是村里有名的跑山能手,會下各種各樣的套子,有兔套子,狍套子,野豬套子,還有黑瞎子套子。王老漢最拿手的是套狍子。政策不嚴(yán)的時候,一個冬天下來,他能套三四個狍子外加一兩只野豬,黑瞎子只是偶爾能套到,那家伙聰明,不像傻狍子,不知道躲避利害。
王三也拿起一個套子,看了看,很是奇怪地問:“爹,我這個怎么比你的細呢?”
“那是套狍子的,你把這些套子按粗細給我分出來。我把能用的修理修理?!?/p>
邊整理著套子,王老漢邊跟小兒子聊著天:“那年冬天,哎,對了,就這個套子套的,我套了一頭野豬。那個野豬真叫大,能有二百多斤,大老遠的,就看見一團黑呼呼的,我就知道我套著了,走近一看,好家伙,活的,套到野豬的前腿了。那頭野豬看我來了,沖我直撩牙。我當(dāng)時找了個粗棒子,照著野豬腦袋就是兩下,棒子都打折了。那野豬真扛勁,競?cè)粵]趴下?!?/p>
“爹,就你自己,沒叫著我三叔一起溜套子?”王三知道爹和三叔最親,兄弟倆相差三歲,干什么都一起,現(xiàn)在老了,吃點好的,喝點小酒還往一起湊。
“沒有,那天你三叔著急拉柴火,就沒一起。我一看,不行啊,把背兜里的長把刀拿出來,就咱家過年殺豬那把刀,照著豬就是一頓捅,大概三四刀,野豬不能動彈了。把我累得呼哧呼哧,半天沒起來。”
“爹,你就不怕那么大的野豬挑了你?”王三就不喜歡下套子,加上現(xiàn)在山上的牲口也少了,他從沒自己單獨下過套子。
“當(dāng)時不怕,回家跟你爺爺他們一白活,你爺爺把我罵了,告訴我被套子套住的野豬最厲害,除非用槍,否則人千萬別靠跟前。不過,那野豬肉真是香,解饞!”王老漢說到這還叭嘰了一下嘴,似在回味。
“我就不愛吃野豬肉,肉粗,也不香啊。爹,你們吃野豬肉香,主要是平時沒有肉吃,現(xiàn)在,想吃肉了就買,誰還愛吃呀!”
“也是,這都好幾年沒下套子了,看來,這個秋天我又要試試身手嘍?!蓖趵蠞h很有臨危受命,出兵戰(zhàn)敵的豪情。
爺倆邊嘮邊修整著套子,吃過晚飯,王老漢上三弟家了。王三知道,爹想讓三叔和他一起下套子去,老哥倆感情深著呢!
正玩著電腦游戲呢,王三看爹回來了:“爹,明天下套子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看看熱鬧?!?/p>
“去什么去,你把這些套子送回倉房吧!”
“送回去干什么,明天還得拿,就擱這兒吧!”
“叫你送,你就送,哪兒那么多閑嗑兒?!?/p>
這時,王三才發(fā)現(xiàn)老爺子情緒不大高:“爹,你咋了?哪兒不得勁?”王老漢心臟不大好,所以現(xiàn)在不大上山,也不大干農(nóng)活。
“沒咋,挺好的。我困了?!蓖趵蠞h說著就回屋了。
早晨吃過飯,王三看到屋地上的套子一個都沒了,就知道爹準(zhǔn)備出發(fā)了,他也趕緊下地,可是,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到爹:“媽,我爹呢?”
“你爹上藥材地割大草去了。”
“什么,我爹沒拿套子嗎?沒上西山苞米地嗎?”
“沒有,你爹昨晚回來跟我說不下套子了?!?/p>
“媽,什么情況,我爹受什么刺激了?”
“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沒受刺激,就是你三叔勸你爹別下套子了,山上的動物越來越少了,這幾年,政府保護得好,可算一點點多起來了,苞米吃就吃點兒吧!”
“那我爹手不癢癢嗎?不心疼那兩畝地的苞米?”
“手也瘁,心也疼,不過,你三叔說的對,山上的動物越來越少了,我們總得保護一下。你三叔到底是書記,有見識,勸你爹別下套子了,你爹這頭倔驢就聽你三叔的。今年賣藥材最少能收入個七八萬,那二畝地苞米就當(dāng)敬山了。你爹昨晚說的?!?/p>
王三尋思了一下,就出去找摩托車,踹著火了,才大聲說:“媽,我上集給我爹買點他最愛吃的豬舌頭和肥腸,你中午給我爹好好做上?!?/p>
一溜煙,走了。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