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豐
視點
重要的是第一人稱單數(shù)
文|張豐
杭州外國語小學的校長最近非常生氣,他隨堂聽了一節(jié)語文課,發(fā)現(xiàn)小學二年級語文課本中,《愛迪生救媽媽》這一篇還在。7年前就有幾位浙江的學者通過研究,證明所謂“愛迪生救媽媽”純粹是虛構(gòu)的。小學二年級的孩子,是不知道質(zhì)疑一篇課文的真實性的,他們會把這作為事實接受下來。
這件事讓人憂慮的地方在于,大多數(shù)中國人,從學校出來后并沒有讀書的習慣。在學校接受的東西,往往會伴隨一生,成為他最基本的生命體驗。很多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與人辯論,用的都是初高中教材的術(shù)語,他們的老師如果知道,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最近我在網(wǎng)上看到有人寫的爆款文章,就有這樣的味道。談到香港,他會說“或許是時候結(jié)束當初權(quán)宜的一國兩制了”,談到朝鮮問題,則是號召“再來一次抗美援朝”。這種大話讓人好笑又擔心,他缺乏對國內(nèi)、國際問題的基本判斷,敘述模式和語言風格基本上來自于中學教科書。但是很不幸的是,這樣的文章不缺少叫好者。
從小學到高中,高強度的應試教育,最終會教育出相當封閉的人格。不少學生到大學后會有一個后遺癥,就是厭倦教材,甚至厭倦學習。媒體報道過一項針對北大學生的調(diào)查,相當多的學生甚至有“厭世”的想法。當然,不排除大學生接受調(diào)查時持一種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但是對以往學習方式的背叛和反思,卻是相當普遍的情緒,這個過程與青春期的諸多煩惱混雜,著實讓人痛苦。
這些進入大學的幸運兒,進入了更廣闊的世界,他們有機會對自己進行一次再教育。對文科生來說,大一大二最痛苦的是,要丟棄過去的學習和思維方式。這是一種幻滅,原來世界上還有這么豐富多彩的知識。緊接著又是一次心理重建,這是相當漫長的過程,不是每個人都能順利。四川綿陽曾經(jīng)有一位學生,考到清華,但是不適應學習,回來參加高考,又考到了北大。對他來說,退回來容易,而要接受新鮮知識,卻困難重重。他驚人的考試能力與孱弱的適應能力之間的反差,讓人震驚。
一個人成長的關(guān)鍵,是要在大學時養(yǎng)成讀書的習慣,并學會建立自己的閱讀譜系。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很大程度是由你所讀過的書來決定。
你從哈耶克入手,還是從凱恩斯入手,很有可能決定你的經(jīng)濟思維。在教材之外,閱讀會成為一個序列,并且在某個階段奠定你的知識體系。不管你讀的是文學、法學還是經(jīng)濟,構(gòu)建自己的閱讀譜系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最終,這個體系會給你一個思考方式。你不再是教材腔,也很少口出狂言。你讀過很多杰出人物的著作,按照牛頓的說法,他之所以如此出色,是因為站在偉人的肩膀上。對我們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樣的話已經(jīng)是狂妄了。我們哪里能站在偉人的肩上,我們最多是跟在后面或者站在旁邊仰望。你會充滿敬畏并且謙虛,你所思考的問題,絕大多數(shù)前人都想過了。
在這種情況下,你開口說話,會小心翼翼地使用第一人稱單數(shù)。你知道,你首先代表你自己。作為一個公民,你熱愛自己的國家,但是在表達的時候,你會說出自己的感受,而不會把自己想象為國家的代言人。用第一人稱說話,有人會說你狂妄,也有人會覺得你渺小,這無所謂,重要的是,你表達的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想法,并且會承擔起責任。
當我們說“我”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責任在心頭。不信的話,你可以開口試試,你會變得慎重。要養(yǎng)成說“我”的習慣并不容易,很多人終其一生說的都是“我們”,這能給人安全感,但也讓人變懶。
責任編輯:趙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