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諾
雖說鴿子是和平的象征,但在英國,鴿群漫天翔舞,優(yōu)哉游哉,好像并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揣著美好的身份證,而是坊間傳說的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一句話:鴿子是女王的。我也只是聽說而已——聽誰說,自然是一些久居英國并對此深感困惑的人,至于是不是真有這么回事,我也無從考證。就算是問英國人自己,十有八九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好比你問一個中國人為什么會有如此龐大的人口,誰也說不好,誰也說不準,可能就是在歷史的某個拐彎處,有人腦子一熱說了一句話,然后一下子人就多起來了。一群人有時候就是一群有紀律的鴿子,知道什么時候該出門捕食,什么時候該回到籠子里去,而且廣場上還會有很多別人施舍的小獎勵,自己也可以偷偷在某處隨地大小便。這就是一群鴿子,有紀律的鴿子,也是一群人。
不過,鴿子多了自然也會帶來諸多不便,到處都有它們的排泄物,到處都是散落的羽毛和咕咕的低鳴聲。最著名的要數(shù)特拉法爾加廣場,鴿子的圣地,又名鴿子廣場。我自然是還沒有去過,不過要是真去了,我也不會覺得它有多么的名副其實,因為整個英國都是鴿子的樂園:在一個廣場公園隨便撒一把花生或者什么小零食,有一點視力的人就能看到一大群的掠食者蜂擁而至,還不乏一些海鷗和別的鳥類,就算是盲人也一定會被那種潮水般的羽翅拍擊聲和咕咕聲所震撼,生怕哪只不長眼的蠢鴿子會撞到自己身上來。況且,英國的鴿子現(xiàn)在是又肥又笨拙,圓滾滾的活像一群會飛的老母雞,或者就是一群換了禮服的企鵝,看一眼準會把你雷得外焦里嫩。我真擔心有一天它們從教堂的頂上不再是飛下來,而是自殺式地集體跳躍。這種擔心自然不是出于我的多慮,事實證明整個英國的鴿子都太安逸了,而這種安逸正是英國人自己制造的。英國人不殺不吃不圍捕,放任鴿子們在英國的領空練練肌肉或談情說愛。
我這么說并不是沒有依據(jù)的,二戰(zhàn)時期英國人使用戰(zhàn)鴿傳遞重要信件,不計其數(shù)的救援都是因為信鴿不遠萬里沖出戰(zhàn)火而完成的。兩萬只為英國服過役的信鴿,在國民的心目中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他們唾棄那些捕殺鴿子和烹飪鴿子的人。所以我從不詢問英國人是否吃過鴿子肉,就如同我從不在我的伊斯蘭教室友面前提什么豬肉,不然挨一頓胖揍肯定是免不了的。英國人重視鴿子,就好比國人喜愛大熊貓,泰國人崇尚白象,哪個都無可厚非。
廣場上當然不只有一大群鴿子,還有一大堆雕像,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名人,不乏帝王將相。對這些人們頂禮膜拜的大人物,鴿子卻不放在眼里,肆意地落在他們頭上或肩部。更有甚者,就直接在上面方便,有點公然褻瀆的意思,完全秒殺你。按常理,這不但破壞了雕像的美觀,還造成了環(huán)境污染,簡直逆天了??捎惺裁崔k法呢?鴿子的“無法無天”是有目共睹的,也是名正言順的。英國人秉持著對鴿子們神圣不可侵犯的態(tài)度,讓你不得不接受這種現(xiàn)實:有時你是鴿子,有時你是雕像。即使萌翻了,目無法紀地在廣場上跳舞也好,在人們的頭頂肆意拉屎也好,它們都可以不被追究任何的法律責任,大膽而自由地活下去。
不過唯一值得它們?nèi)ニ伎嫉模氡匾欢ㄊ求w重問題。每四個英國人中就有一個體重超標的胖子,再加上英國人喜食快餐,隨處可見的薯條炸雞,對鴿子來說也是很美味的。第一次看見一群鴿子在啄食地上殘留的雞腿時,我打了個寒戰(zhàn):這和人吃人有什么區(qū)別!雖然說雞和鴿子不是同種生物,但是異種同根啊,都是有翅膀的禽類,都吃著五谷長大,連生理特征都何其相似,難道鴿子在美滋滋地吃著雞肉時就不覺得惡心?想到這些,我都無法直視它們了。說來也怪,人作為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種族,竟然也管起了別人的吃喝拉撒,估計英國的鴿子從來也沒有嘗過蟲蟻的滋味,更不知道自己還有送信這一種族天賦。
就吃一事,我們達成的共識不亞于英國人與鴿子的默契。毫不夸張地說,鴿子在英國的社會地位是很高的,猶如享有爵位一般,無人敢去冒犯。不知道國人在倫敦的街頭會不會感到時不時地嘴饞,目露兇光,一身殺氣。不過,即便你蹲下來真的去抓,它們也是會無動于衷的,它們早已無所畏懼、慵懶成性了。做一只倫敦的鴿子,也不失為一件美好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