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恒
熊廷弼(1569—1625)是明末將領(lǐng),湖廣江夏(今湖北武昌)人,萬歷進士。曾在江南主持科考,凡是有真才實學的考生,不論出身如何,他都統(tǒng)統(tǒng)加以提拔,絕不因為門第而遺漏一個。《三言二拍》的作者、蘇州文人馮夢龍就是在他主考的時候考中的,成為他的門生。
清林慧如《明代軼聞》記載了一件馮夢龍求助熊廷弼的故事:為生活所迫,馮夢龍平日里喜歡收集整理民歌等內(nèi)容,然后賣給書坊換點錢養(yǎng)家糊口,他寫的《掛枝兒小曲》和《葉子新斗譜》成為當時的時尚,在年輕人中風靡一時。
葉子,也就是古時的紙牌游戲“葉子戲”。據(jù)說是楚漢相爭時,韓信為無聊的士兵發(fā)明的,因為牌面只有樹葉大小,所以被稱為“葉子戲”。到元朝時,馬可·波羅將“葉子戲”帶到歐洲,進而演變成為現(xiàn)在的“撲克牌”。馮夢龍的《葉子新斗譜》就是介紹打牌技巧的書。有的年輕人讀了馮夢龍的書,因而癡迷其中,賭博輸了個傾家蕩產(chǎn)。這些年輕人的家長不干了,聯(lián)名將馮夢龍告到官府,說他攛唆青年人不務(wù)正業(yè),寫的書害人。事情鬧得不可開交,馮夢龍深陷官司。
這時,熊廷弼正好告假回到家鄉(xiāng)江夏,馮夢龍聞訊于是坐船到江夏請老師幫忙想想辦法。一見面,熊廷弼就問道:“聽說現(xiàn)在到處都在傳唱你的《掛枝兒小曲》,本事不小嘛,你可有帶來一兩本送給為師賞鑒一番?”馮夢龍頓時覺得很尷尬,說了這次想找老師幫忙擺平官司的事情。熊廷弼聽后不以為然:“這事容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先叫人給你準備一頓便飯,我們慢慢想辦法?!?/p>
不一會兒,飯菜便準備好了,桌上就放了兩碗菜,一碗咸魚,一碗老豆腐,以及一大盤糙米飯。馮夢龍一看,頓時眉頭緊鎖,有些難以下咽。熊廷弼說:“你們蘇州的書生,一日三餐,都吃的是新鮮菜和上等好米。我今天用這么簡陋的飯食招待你,有些不恰當。但人活在世上,不應該僅僅考慮飯食的好壞,不管什么粗陋的東西都能吃飽,方可稱為真正的英雄。”
熊廷弼吃完就起身到里屋,把馮夢龍一個人晾在飯廳,隔了好久方才出來,說道:“我有一封信,你回去的時候幫我?guī)Ыo我的老友,不要忘記了!”卻對馮夢龍請求幫忙的事情只字不提。馮夢龍失望地登船離去。
幾天后,船在一個碼頭靠岸,熊廷弼的老友就住在這個鎮(zhèn)上。馮夢龍登岸將熊廷弼托付的信送了過去。此人在家里設(shè)宴款待了馮夢龍,宴席極為豐盛。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主人恭敬地對馮夢龍說:“先生的文章和才華,名動天下。鄙人仰慕已久,不曾想今天能見到先生真容,更能光臨寒舍,使我能向先生多多請教。本來想多留先生幾日,可是我這兒離蘇州太遠,怕耽誤先生的行程,寒舍也有些簡陋,不敢請先生多留。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些小東西,已經(jīng)命人送到了船上,不算什么禮物,權(quán)當給你手下這一路的犒賞,先生千萬不可推辭?!钡鹊搅舜?,馮夢龍才知道主人送來了300兩銀子。馮夢龍回到家中的時候,一切訴訟都撤銷了。原來熊廷弼早已從中把事情斡旋好了。
其實,熊廷弼從心里是喜歡這個學生的,只是覺得馮夢龍鋒芒太露,因此故意用粗食來磨練他。熊廷弼知道馮夢龍經(jīng)濟不夠?qū)捲?,旅費不足,于是就假借送信之名,在信中叫老友暗中資助馮夢龍銀子。至于那些攻擊馮夢龍的言辭,熊廷弼則親自修書代為解釋,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