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悅
夏日萋萋,綠植裊裊,樹下溫酒,清涼私藏,醉意棲身,榮枯不問,這是瀟灑對人生的情懷。
落霞孤鶩,秋水無塵,倚老舊軒窗,看落花飛雨,觀明月中天,品世間甘苦,這是安享塵世的情懷。
有情眾生,皆有情懷。
下雪的時候,我總愛仰起頭看天空,夜晚的雪總比白天的雪更加令人驚奇。抬起頭,是在路燈和霓虹燈映襯下微微泛紅的夜空。下雪最迷人的地方在于,當(dāng)我仰起頭向上看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要追尋它們最開始的蹤跡——但我的眼睛追不到它從天而降的漫漫前路,所能捕捉到的,只是它靠近我那一瞬間的無中生有。那一瞬間,一切多余的色彩都在光與影的交織中變得模糊,只有雪,白色的雪。它在路燈下給我變了個戲法,一剎那落了滿身。
那時候好像懷著滿心異樣的溫柔,像過年乍穿新衣的小孩,又像是黃袍加身的帝王,覺得自己無限金貴。
也是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好的情懷是可以很奢侈的日日有的。
譬如說看到了一篇好文字,文字的背后,是一個人的情懷。好文字是一篇被時光儲藏的窖釀,走過了四季霜華,看過了人生的起承轉(zhuǎn)合,自有一份幽深與寧靜。我總是執(zhí)著的認(rèn)為,從一個人的文字里可以推演出他的一生。每一個文字都是想象與思維兌換而成。在文字里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某個人,在生命中的某一刻,以專心的精神注入手腕,以孤獨(dú)的身影俯腰書寫,終然書寫速度飛快,每落下一個文字,那段入神時刻的思維方式與心理狀態(tài)使你的心境留下一個記錄。時間過去,生命消逝,感覺不見,心情失蹤,但情懷會完整地保留著有著時間色澤的手稿里。在翻閱文字時,我們在別人的文字里,感受別人生活的印記,體會別人的故事,然后,擁有另一種情懷。這種情懷的存在,比抽象的時間和幻化的生命還要久。
日本緋句詩人松尾芭蕉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歲月為百代之過客,逝去之年亦為旅人也。于舟楫上過生涯,或執(zhí)馬鞭而終其一生之人,日日生活皆為旅行?!彼那閼延饔诼眯小K纳钍窃诼眯兄卸冗^的,于他而言,一葉舟,一匹馬,便是旅行。這又自是另一種情懷了。行走在生活中,卻不被生活所牽絆,困頓之中自然也有情懷——而似乎現(xiàn)代人已無法感受到這種情懷,當(dāng)現(xiàn)代人在大眾交通工具普遍之后,城市與國家之間的距離被戲劇性的縮短了,抵達(dá)目的地的時間也從未像如此般快速。但是印第安人相信這種進(jìn)步科技的旅行方式并不人性。他們認(rèn)為雖然旅行的速度加快,可以很快到達(dá)目的地,但即使旅人已經(jīng)到達(dá),靈魂卻才從方才出發(fā)的地方,以最原始的方式,慢悠悠地朝目的地前行,通常比那個人晚幾天才會到達(dá)。
這個印第安古老傳說雖然聽起來玄乎,但強(qiáng)調(diào)了旅行的真正意義——從容觀人間的風(fēng)景。也確實是這樣,最初的旅行方式不就是邊走邊看嗎?只是為了追求,高速度,人們丟失了該有的情懷,忘卻了時間和空間交媾出復(fù)雜的網(wǎng)絡(luò),生命應(yīng)該自己選擇任一條旅程,太過按計劃而來的旅行往往會失去本身所應(yīng)有的樂趣。再說,生活原本就充滿太多的驚奇和杜撰,以從容情懷擁抱生活,更能獲取一份不期而遇的美麗。而這樣的一種情懷是可在旅途中慢慢生成的,那些紛飛的落英,妖姣的松柏,飄帆的江河,總有一處景致可以喚起你心底最深的情感,與自然共鳴。這樣,在途中看到風(fēng)景之后,每一次自然的微笑,即興而發(fā)的語句,每一次情感的流露,都是情懷的提現(xiàn)。
還有,撫一曲高山流水,是情懷;念天地之悠悠,是情懷;閑看樹影斑駁,也是情懷。
無論這個世界多么困頓迷離,如何喧鬧蕪雜,我們的本能本該就是,在心中筑造一個更詩意的世界,那個世界便是情懷。然后我們要做的就是,用這種情懷,溫柔的擁抱這個世界,詩意的棲居,在生活中書寫情懷。
你發(fā)現(xiàn)了嗎?窗臺上又有一朵花開了。那么緩慢的成長,好像只是在那里打著盹,每一朵花,都是一個哈欠而已。
(作者單位:江蘇省姜堰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