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新平

送 禮

◆ 張新平

常海是統(tǒng)計員，整天寫寫算算的，跟表冊和數(shù)字打交道。他兢兢業(yè)業(yè)，踏實能干，這一干就是十年。跟他一樣年經(jīng)的同事，提拔的提拔，升遷的升遷，有的還調(diào)到了政府和縣委，唯獨他連個副股級也沒混上。為此，妻子整天埋怨他死腦筋，不會跟領(lǐng)導(dǎo)搞好關(guān)系。

后來，單位一把手退到二線，局里來了一位新局長。常海心想，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啊，無論如何也要去新局長家坐坐，給新領(lǐng)導(dǎo)一個好印象。然而，事情想著容易，辦著就難了。去局長家坐，不能空手吧，而常海的母親長年有病臥床不起，每月藥費好幾百元；妻子沒正式工作，靠打零工掙不了幾個錢，何況孩子上學(xué)也要花錢。

常海思來想去，沒有良策，茶飯不思，郁郁寡歡。這晚，他一個人坐在家里抽悶煙，妻子幾次喊他吃飯，他也不理。無奈，妻子盛了滿滿一碗飯端了過來。常?？匆娖拮邮种械耐?，眼前“驀”地一亮，突然想起自家祖上不是有只碗傳下來嘛！聽老爹說，碗是爺爺留下的，說不定還是只值錢的古董哩！

常海越想越高興，飯也顧不上吃，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折騰了大半夜，終于在床底下的一個破木箱里，找到了那只碗。他冼凈擦干后，放在燈下仔細(xì)觀看。原來這是一個豆青色的厚瓷碗，除了稍大一些外，跟普通的碗沒啥區(qū)別。常言道“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常海心想，如今這世道正流行收藏?zé)幔淹腩^送給領(lǐng)導(dǎo)，他肯定喜歡！不過這樣拿只碗去領(lǐng)導(dǎo)家，不太雅觀，必須好好包裝一下才行。

主意拿定，常海就到市場買了個禮品盒子，里面鋪了層金黃色綢緞，然后端端正正地把那只碗放入里面。當(dāng)晚趁著夜深人靜，提著它去了領(lǐng)導(dǎo)家。事不湊巧，局長有事沒在家。局長夫人見他提著禮品，熱情地為他敬煙沏茶，還問他找局長啥事？常海支支吾吾地說了自己的姓名，之后又寒暄了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辦完了這件事，常海的心里像塊石頭落了地，一下輕松了許多。他心情好了，人也有了精神。沒事時，他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局長手捧那只碗仔細(xì)欣賞、愛不釋手的模樣，想到這里他會心地笑了?？磥恚@事也許有點眉目。

數(shù)日后，局里召開全體職工會議。新局長走上主席臺落座后，慢慢從包里掏出一只碗放在桌子上。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只碗上。常海正在低頭看報，旁邊的小李搗搗他，示意朝前看。他不看則已，一看愣了！這不是自己送給局長的那只碗嗎？局長怎么把它帶到會場來了？

常海正在納悶，會議開始了。局長說，大家很奇怪吧？今天開會怎么帶只碗來哩？實話告訴你們，這只碗不是我的，是幾天前局里一位同志當(dāng)作禮品送我的，包裝得還挺好看，打開一瞧原來是只碗……

會場頃刻爆出一陣笑聲。有的還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常海的頭“轟”的一聲懵了，無地自容得恨不能從地縫中鉆進(jìn)去。他后悔自己沒對局長夫人把話講清楚。這不是街上可以買到的普通的碗，這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寶貝?。〕：Ｓ窒?，局長咋就不識貨呢？更不該今天當(dāng)眾說這件事！這不是故意嘲笑人嗎？肯定是局長嫌禮小。唉，啥都不怨，都怨自己沒錢，才把事情辦砸！

常海正在胡思亂想著，就聽局長說，大家是不是覺得這挺有意思，怎么這樣送禮呢？不是開玩笑嗎？可是，我卻認(rèn)為他的這份禮送得好，送得及時！大家想一想，他為啥不送別的，偏偏送一只碗給我。說實話，剛開始我和大家一樣感到奇怪，但后來我仔細(xì)一想，從中悟出了道理……

會場里靜靜的，一個個都瞪著眼聽局長講話。

局長喝了口茶說，這位同志是用這只碗提醒我，作為領(lǐng)導(dǎo)干部做事要一碗水端平，要秉公辦事、一視同仁、公平公正?。∷€提醒我，當(dāng)官一定要像這碗里的水一樣清正純潔，兩袖清風(fēng)！

局長的話音一落，全場響起一片掌聲。

局長又拿起碗說，前兩天，我找了個收藏專家給鑒定了一下。他說，這是個很普通的碗，也就值幾十塊錢吧！我本想把它退還給這位同志。因為不管多少錢畢竟是禮嘛，是禮領(lǐng)導(dǎo)就不能收！可是后來我想了想，這個禮物非同一般，我決定收下它，并且把它擺放在我的辦公室里……

全場再次響起了掌聲。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

插 圖/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