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貝佳
作為恐高的膽小鬼,我不喜歡天橋——人行天橋。
過馬路原本不是讓人畏懼的事,然而此刻我需要在這城市之上,在最接近烈日的地方,表演高空過橋。
于是我開始質(zhì)疑這天橋的存在意義。顯然,人行天橋是城市化到極致的產(chǎn)物。從前橋是兩地的連接,如今天橋卻是一地上空的贅肉。但若要說它多余,好像顯得我不明其理。天橋作為橋的一種,自然也有渡人之用,只不過此橋是為方便底下的車流,而以往純粹是便利其上的人潮。當(dāng)一個(gè)城市對車的重視超過了對人的重視,那么對這漠視人心的鋼筋之物,我想我討厭得有理。
誠然,人行天橋具有“交通”的意義,可如果它只具有交通的意義,我們也定要為了它的降生歡呼鼓掌么?我觀橋上行者,步履匆匆,恨不能插翅飛到另一端;料其見我應(yīng)如是。心火愈扇愈旺,這并不是我們的過錯(cuò)。江南以小橋流水聞名,網(wǎng)師園三步而逾的引靜橋,白娘子、許仙相會的西湖斷橋,都滋養(yǎng)著百姓心底的柔情。過園林小橋,緩步來賞池中禽鳥、點(diǎn)點(diǎn)紅翠;西湖雪霽,縱游人如織,亦有閑情漫步橋上,或可見“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diǎn)”,是別樣的淡妝濃抹。橋,當(dāng)是讓人駐足、惹人流連、牽住人心的所在。可在天橋上,你有什么停下的理由呢?唯見橋下再不用顧忌行人的車輛呼嘯而過,快快快,開去一個(gè)沒有橋的地方。
人行天橋是留不住人的。它的存在,不過為日新月異的城市徒增一抹倉皇與無措罷了。
沒了天橋,世界會怎樣?或許只是慢一些,而日子還是這樣過。林語堂曾說,中國的傳統(tǒng)藝術(shù)是生活的藝術(shù)。當(dāng)橋高高架起時(shí),它便在不知不覺中同生活,同藝術(shù)割裂了,成為一個(gè)可有可無的存在。我懷念《清明上河圖》中描繪的場景,甚至可以想象華燈初上時(shí),北宋大大小小的橋上是怎樣一種熱鬧繁華。因溝通了此處與彼處的人們,建造物才有了生命力。而今,藝術(shù)已不愿上橋,而無人駐足的天橋,亦是寂寞的。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物是人非或許難免,我只愿橋能接一接地氣,讓現(xiàn)代人的情感得以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