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超
中秋佳節(jié),悶罐兒去集市賣雞,打算給娘買盒月餅,買雞人給了他一把零錢。
悶罐兒攥著錢一屁股坐在街沿上,順著數(shù)一遍又倒著數(shù)一遍,數(shù)來數(shù)去,總感覺有些不對頭;讓旁邊一個賣土豆的老鄉(xiāng)幫忙又數(shù)了一遍,還是跟自己數(shù)的數(shù)一模一樣,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難道是自己算錯賬?悶罐兒不放心,又在旁邊店里借了計算器,自己算一遍賬數(shù)一遍錢,又讓店老板幫忙算一遍賬數(shù)一遍錢,賬沒錯,錢也沒錯。
鄉(xiāng)里的集市就一條街,幾百米長,一眼就能望出頭,悶罐兒左瞧瞧右瞧瞧,買雞人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哪里能找那個買雞人呢?二十塊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買鹽一家人要吃大半年……悶罐兒慌了,急出一身汗。
你知道剛才買我雞的那個男人住哪兒嗎?悶罐兒問店老板。買雞人跟他討價還價的時候,他看見買雞人跟店老板打過招呼,還敬了店老板一支香煙。
不知道。店老板說。
他不是跟你很熟嗎,你怎么會不知道呢?悶罐兒問。
我是做生意的,這滿大街走的人都認識我,我又能認出幾個,比如你,你是不是也認識我,我認識你嗎?我知道你住哪兒嗎?店老板說。
你知道剛才買我雞的那個男人住哪兒嗎?悶罐兒又去問對面修電腦的老板,買雞人經(jīng)過修理鋪時,他看見修理鋪老板說,晚上一起打平伙呀!我拿酒。沒問題,燉好了我讓孩子來叫你,不來是小狗。買雞人說。
不知道。修理鋪老板說。
你們晚上還要打平伙,怎么會不知道呢?悶罐兒說。
打個招呼就是知道?你現(xiàn)在不是也和我打了招呼嗎,我知道你住哪兒嗎?荒唐!修理鋪老板說。
打擾一下,你家今天是不是有個額頭上長黑痣的男人買了一只雞?兩處碰壁,悶罐兒突然想起,買雞人好像就是街東頭那個賣化肥的老板,他記得清清楚楚,前不久,老婆讓他去集市買化肥,好像賣化肥的老板額頭就有顆黑痣,年齡也差不多,悶罐兒就匆匆去了化肥店。上次賣給悶罐兒化肥的男人不在,一個女人坐這店鋪里耍手機。
沒有!女人瞟了悶罐兒一眼,又低頭耍手機。
我記得應(yīng)該是你們家老板買了我的雞,他額頭上有顆黑痣,年齡也差不多,我在你們店里買過化肥,我見過你們家男人……悶罐兒說。
笑話,額頭上有黑痣就是買你雞的人呀?天下額頭上長黑痣的人多得數(shù)都數(shù)不清,難道他們都買了你的雞?到別處問去,別影響我做生意,我家男人額頭上沒有黑痣……女人有些不耐煩。
這時,一個男人從外面過來徑直去了店里,手里提著一只剛剛?cè)ッ碾u。悶罐兒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買他雞的那個男人。
錢……錢……悶罐兒跟上去說。
錢?錢怎么了?男人黑著臉問。
錢……錢……找錯了……悶罐兒忙解釋。
你也不看看我這店面,沒得百八十萬能開得起來嗎,還會少你那點錢?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啥人,我在這條街做生意都十幾年了,你啥時候聽見有人說我短斤少兩了?啥時候聽見有人說我少給他錢了?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東西,少在我門前胡咧咧,影響了我做生意,你一個鄉(xiāng)下人賠得起嗎……男人大聲沖悶罐兒吼。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悶罐兒說。
不是那個意思,還能有啥意思?今天你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不然,我馬上就去派出所告你誣陷,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男人一把抓住悶罐兒衣領(lǐng)。
是……是你……你多給了我二十塊錢……悶罐兒說,慌忙從男人給他的那把零錢里抽出兩張塞進男人手里,男人一愣,手一松,悶罐兒順勢一溜煙跑了。
待悶罐兒消失在街那頭,男人笑了,女人也笑了。
媽的,一個鄉(xiāng)下人,我還以為他是來惡老子的呢!男人說。
我也覺得是……女人跟著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