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夏

2016年11月，微博上發(fā)起了一個名為“退役消防戰(zhàn)士申請領養(yǎng)退役的搜救犬戰(zhàn)友，你贊同嗎”的網(wǎng)絡投票。這條消息的閱讀量瞬間達到了六百萬，引發(fā)了數(shù)萬網(wǎng)友的大討論。最后，網(wǎng)友幾乎一邊倒地投了贊同票！這條微博的主角沈鵬和他的搜救犬沈虎之間究竟發(fā)生了哪些事，沈鵬會如愿帶走他的沈虎嗎？

老兵和他的功勛犬：我們是生死搭檔

2010年7月28日，南京市棲霞區(qū)一家塑料化工廠發(fā)生劇烈爆炸，房屋坍塌，大量人員被埋……

接到命令，沈鵬帶著自己的搜救犬沈虎趕到現(xiàn)場。為防止對廢墟下的人造成二次傷害，沈鵬在外圍指揮沈虎。沈虎在廢墟上仔細地搜尋幸存者。

任務結束后，沈鵬才發(fā)現(xiàn)沈虎右后腿被鋼筋壓裂。沈鵬含淚將它送醫(yī)，并懇求醫(yī)生：“你們一定要治好它，它是一只功勛犬，也是我的兄弟……”

沈鵬，1989年出生在江蘇淮安，父親在事業(yè)單位工作，母親經商。2008年5月，汶川地震后，沈鵬在電視上看到軍人們在災區(qū)救人的畫面，很受觸動。2008年12月，他應征成為南京市消防支隊的消防兵。第二年3月，他申請加入了搜救犬中隊。

沈鵬選中一條德國牧羊犬小黑。沈鵬無法靠近它，小黑會發(fā)出“嗚嗚”的叫聲甚至做出撲咬等警告動作驅趕他。沈鵬找到了小黑的前訓導員司凱請教。司凱即將退役，按慣例，他已大大降低去犬舍的頻率，以便讓犬盡快適應新的主人。

聊著聊著，司凱說起他們在北川救人的場景。一次，下大雨，在指令下，小黑緊咬住一塊墻體往后拖以幫助司凱救人。它腳下一滑，下顎差點被鋼筋刺穿，它卻流血堅持著！小黑在災區(qū)救了十五人，是條功勛犬。司凱的講述打動了沈鵬，他終于明白，小黑有靈性，它抵觸沈鵬，是因為不想與它共同進退的主人的位置被取代。犬，是軍人的生死搭檔，沈鵬希望能和小黑成為好兄弟。他將小黑改名沈虎。除了日常的出操訓練和睡覺外，沈鵬所有時間都是在犬舍度過，這樣，能讓沈虎盡快熟悉他的聲音和味道。果然，時間一長，沈虎對他的反感有所降低，但仍對沈鵬愛理不理。

日子一晃過了大半年，別人都勸沈鵬放棄，可他仍耐心地對待沈虎。2009年10月的一天，沈鵬臨時有事，托戰(zhàn)友照顧沈虎。孰料，戰(zhàn)友回來告狀：“沈虎真兇，它‘嗚我，還不肯吃我送的飯?！鄙蝙i一個激靈。不知從何時起，沈虎已沒有“嗚”他了。他奔向犬舍，打開門，沈虎搖尾，親熱地舔著他的手。它是在告訴他，它想他了。沈鵬驚喜交加，他試著做了個“坐”的指令，沒想到，沈虎端端正正坐下來了。

沈鵬初到部隊時，體重200斤。新兵訓練很苦，他瘦到了160斤。由于他和沈虎在訓練上的進度落后太多，他們的訓練強度雙倍于他人。很快，沈鵬又瘦到了130斤，累到倒床就睡著了。

2009年12月，司凱要退役了，他囑托沈鵬：“沈虎就拜托你了！”沈鵬心中沉甸甸的，走到犬舍，沈鵬喃喃：“司凱要走了?！甭牭角爸魅说拿郑蚧⒔乖甑貋砘剞D著，像是在請求沈鵬帶他去見司凱。沈鵬帶著沈虎往大門處趕，司凱乘坐的車啟動了，沈虎追著車，汪汪大叫。司凱離開后，沈虎伏地哀嚎，沈鵬撫著它，寬慰：“我會照顧好你的。”

此前，沈虎在地震搜救中吸入大量粉塵，心肺功能受損，它身上還有其他陳舊傷，沈鵬十分心疼，在他的照料下，沈虎精壯干練，多次參加營救任務。

在南京的這次爆炸營救中，沈虎再次負傷。醫(yī)生在為沈虎清理傷口時，沈虎疼得直叫喚，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沈鵬，沈鵬輕聲安撫：“小虎，你再堅持下！”在沈鵬的精心照料下，沈虎的傷恢復得很快。沈鵬和沈虎朝夕相伴，感情與日俱增。2012年12月，在第一屆公安消防部隊全國搜救犬比賽中，7歲的沈虎贏得了“服從”科目比賽二等獎，“兄弟倆”還因此榮獲了三等功。

等你老死再退役：你竟為我贏得了愛情

2013年初夏的一天，沈虎出了意外！

那天，沈鵬早上4點半就起了床，帶著沈虎熱身。他拋出一顆訓練球，沈虎沖去接，突然，它倒地不起，用爪子撓自己的臉。沈鵬驚覺，球不見了！犬類被阻隔呼吸三到五分鐘，即會窒息死亡。沈鵬抱起重達80斤的沈虎，邊跑邊喊，他跑了一千多米到了醫(yī)務室，然而，醫(yī)生半小時后才能到崗。沈虎舌苔發(fā)紫，翻了白眼。情急之下，沈鵬伸手掏進沈虎的喉嚨，一下、兩下，訓練球被他掏出來了！可是，沈虎已沒有了呼吸，戰(zhàn)友們一陣唏噓。沈鵬不肯放棄，他捧著沈虎的嘴巴，對它吹氣，為它按壓心臟?！吧蚧?！沈虎！”沈鵬哽咽大喊?！吧蝙i你看！”戰(zhàn)友們激動地指著沈虎。兩行淚，順著沈虎的眼角，流了出來?！八弧鄙蚧⑸钗艘豢跉?，終于，活了過來！沈鵬激動地撫著沈虎。沈虎嗚咽著，仿佛傾訴著對沈鵬救命之恩的感激。此后，沈鵬去哪，沈虎就去哪兒。

2013年，沈鵬已24歲了。之前，家里先后為他介紹的女孩都因無法忍受長久分別而沒成，這一年，沈鵬遇到了一個較聊得來的女孩兒。女孩兒為沈鵬將于12月份退役而高興，沈鵬卻憂慮：警犬的平均壽命僅10歲而已，沈虎已經8歲了，面臨在犬舍終老的命運。他擔心，此一別，就是死別。然而，女孩并不理解沈鵬，反而認為他的心思應放在退役后如何開始新的人生上。沈鵬有點難過，他摸著沈虎問：“沈虎，你舍得我走嗎？”沈虎抱著沈鵬，又親又舔。鬧夠了，它蜷在沈鵬懷里打起了瞌睡。沈虎如此依戀他，他實在不忍心離開。沈鵬向父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繼續(xù)服役3年，為沈虎送終。沈鵬的父母選擇尊重兒子的決定。

女孩得知后，直白相告：姑娘們再喜歡兵哥哥，也忍受不了長久的分離。自此，他們再無往來。

沈鵬的申請得到了批準，他摸著沈虎說：“我為了你，成了光棍，你說咋辦？”沈虎拉開上唇，眼睛微閉，耳朵后伸，發(fā)出“哼哼”聲。沈鵬說：“你敢幸災樂禍？”作勢要教訓它，沈虎撒腿就跑。沈虎的舊疾隨年歲增長愈加明顯，沈鵬每月自掏600元錢，為沈虎購買能緩解心臟不適的藥物，以及一些鈣片。他堅持把飯盆端在手里，直到沈虎吃完才放下。

2015年6月，一個女孩突然在QQ上找沈鵬說話。他們在四年前的網(wǎng)絡游戲中相識，雖加了QQ好友，但從未私聊過。女孩名叫曉蘭，家在成都，時年24歲，是一名房產策劃師。曉蘭愛狗，她家里有兩只小泰迪犬，還想養(yǎng)一條大型犬。她看到一向低調的沈鵬，在QQ空間里偶爾提起他養(yǎng)了一條德國牧羊犬，于是向他請教。得知沈鵬和沈虎之間的故事后，曉蘭很感動，快遞了狗餅干，托沈鵬轉送給沈虎。兩人都愛狗，很聊得來。漸漸地，沈鵬對美麗、善良的曉蘭有了好感，但他把心事埋在了心底——南京與成都相去千里，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2015年8月，沈鵬正刷著手機偷看他和曉蘭的聊天記錄時，沈虎叼起他的手機便跑。爭奪中，沈虎碰到了視頻邀請的按鈕，一張漂亮的鵝蛋臉出現(xiàn)在畫面中。沈鵬窘極了，趕緊把鏡頭轉向沈虎：“它在搗亂。”沈虎好奇地湊在手機前看著曉蘭，曉蘭高興地喊著沈虎的名字，沈虎驚喜地又蹦又跳。沈鵬和曉蘭聊了好一會，才掛斷視頻。從此，曉蘭的面孔，在沈鵬面前揮之不去。

2015年9月，9歲半的沈虎因技能突出，被獲準參加全國第三屆搜救犬大賽中的血跡搜索比賽。血跡搜索是以人體血液作為搜索目標，由于訓練強度大，血液很快斷供，這會影響訓練效果。情急之下，沈鵬讓護士抽了自己兩管血，給沈虎訓練使用。

曉蘭知道后驚呼：“真想看看現(xiàn)實生活中的你們，不可思議！”賽前訓練是在軍營外的場地進行，訓導員向領導請假后，可帶犬出去溜達，機會千載難逢。沈虎的狀態(tài)已經穩(wěn)定，上午進行常規(guī)訓練后，就可放假了。沈鵬害羞回復曉蘭：“速來！”沒想到，她買了機票，真的來了！在機場，曉蘭一眼認出了沈鵬……

不要說再見：老友，一起走

曉蘭定的賓館，就在賽前訓練點安德門附近。曉蘭很快就和沈虎混熟了，每天，結束完上午的訓練后，沈鵬和曉蘭帶著沈虎出去逛，他們去了雨花臺、秦淮河，嘗遍了南京美食。三天后，沈鵬帶著沈虎，送曉蘭去機場，她得回成都了。沈虎叼著曉蘭的衣服不松開，仿佛在替主人挽留她。說來也神，那天本是晴天，可到了機場，卻下起了瓢潑大雨，曉蘭的航班被改簽到兩天之后。沈鵬高興地告訴曉蘭：“剛好，沈虎舍不得你走！”“那你呢？”曉蘭笑問，沈鵬不好意思說：“我也是?！睍蕴m臉紅了。兩天后，曉蘭離開南京，心里有了沈鵬和沈虎。不久后，沈虎獲得全國第三屆搜救犬大賽血跡搜索比賽第5名，這是江蘇省獲得的最好成績，兄弟倆再次榮立三等功。曉蘭得知后，為他們點贊。

結束比賽后，沈鵬計劃休假一段時間。他害羞地問沈虎：“我想去成都看曉蘭，你覺得如何？”沈虎站直身體，“汪汪”地叫著，表示出喜悅之情。

2015年12月，沈鵬休假回家看望父母后，踏上了成都追愛之旅。為省錢，沈鵬放棄了直航班機，買了一張南京飛重慶的特價機票，到重慶后轉乘火車去成都。曉蘭心疼嗔怪道：“你傻不傻，你為沈虎那么舍得花錢，對自己卻這么摳?！鄙蝙i笑了。曉蘭非常體諒男友的繁忙。每當沈鵬和她煲電話粥時，沈虎就搖著尾巴回到犬舍，它吃醋了。

2016年9月，一次訓練結束后，一條大狗突然襲擊了沈虎，沈鵬情急之下，用身體擋開那條進攻的狗。還好，沈虎沒有受傷，可沈鵬很心酸，它畢竟老了，會被新來的犬只欺負。他年底就要退役了。他走了，誰會像自己這樣精心照料它、保護它？“既然舍不得，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帶它走！”沈鵬告訴曉蘭，曉蘭特別理解他，為他出謀劃策。她四處托朋友打聽，并在網(wǎng)上查詢，得知消防隊員領養(yǎng)自己的搜救犬，尚未有過先例，但在公安刑偵領域是有的。無論如何，沈鵬決定試試。

2016年11月15日，沈鵬鼓起勇氣向上級提交了申請書，想在退伍時領養(yǎng)沈虎。消息不脛而走，南京電視臺城市頻道官方微博發(fā)起了“退役消防戰(zhàn)士申請領養(yǎng)退役的搜救犬戰(zhàn)友，你贊同嗎”的投票活動，曉蘭立刻轉發(fā)了微博，并深情地附言說：“他們是好兄弟，讓他帶走它吧！”結果，網(wǎng)友們出奇一致地投了贊同票。

2016年12月3日，南京市消防中隊舉行了一場特殊的退伍儀式，領導在向沈鵬頒發(fā)退役命令的同時，也同意他領走愛犬！當籠子被打開，沈虎沖向自己的主人，和他親昵著。沈鵬父母和曉蘭在現(xiàn)場觀看儀式，他們笑著流淚，鼓掌……

退役后，沈鵬帶著沈虎一起回到他的家鄉(xiāng)淮安。為了讓沈虎看看新的世界，他和曉蘭帶著它開始自駕之旅，去煙臺看大海，去西安品嘗羊肉泡饃。在美麗的瀘沽湖，沈虎追著鴨子嬉戲，享受著日光浴。他們還帶著沈虎來到它曾戰(zhàn)斗過的北川。當車子駛過北川中學門前時，沈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想要下車，沈鵬把它帶下車。沈虎奔跑著，左看看，右看看，它又站定了，瞇起眼，仿佛在回憶當年的情形。沈鵬對它說：“沈虎，你放心，這座城市已重建，新的北川中學在永昌鎮(zhèn)，很漂亮?！鄙蚧⒍ǘǖ乜粗坪趼牰怂脑??；爻啥己?，沈鵬和曉蘭在樓頂為沈虎搭起了一間寬敞的犬舍，沈虎認識了曉蘭養(yǎng)的狗伙伴。晚飯后，他們牽著沈虎下樓遛彎兒，熟悉新的環(huán)境。

2017年2月9日，沈鵬和曉蘭在家中天臺上，為沈虎慶祝11周歲生日。曉蘭為沈虎的耳朵戴上兩朵粉色的蝴蝶結，還為它做了狗蛋糕。

2月14日情人節(jié)，沈鵬在微博上曬出一個520元的紅包截圖，這是曉蘭發(fā)給他的，寓意“我愛你”，還曬出他和曉蘭十指相握、牽著沈虎的照片。他寫道：“三個人的情人節(jié)?！鄙蝙i定居成都，他準備找一份比較寬松的工作，方便照顧沈虎，直到它終老。他和女友商定，于今年年底完婚，婚后，他會將父母接到成都養(yǎng)老。沈虎也沒閑著。最近，它認識了兩個“德國牧羊犬妹子”，每天都纏著主人帶它去“撩妹”，如果沈鵬耽擱了一下，它就不高興地嗚咽，仿佛在說：“你都這么幸福了，我也不要當‘單身狗……”

編輯/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