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丹崖
春天的椿
文 / 李丹崖
在春天,有兩樣植物最討人喜歡:一曰“桃”,一曰“椿”。桃花好看,胭脂水粉,春天的媚全靠它;香椿好吃,紫氣枝頭,春日的美味離不開它的摻和。
遙想故鄉(xiāng)譙城的春天,村溪把一座座村莊分割得像一整塊龜背,這時候,若能從高處俯瞰整座皖北平原,一定會有紫紅的一片片煙霞闖入你的視野,沒錯,那就是站在故鄉(xiāng)樹梢上的香椿。鄉(xiāng)村,香椿。兩樣事物有著如此契合的名字,一株株香椿在春天里脹滿了紫紅的臉膛,它的滿腹心事誰人解?
遠在漢代,故鄉(xiāng)人曹操最了然。他在一次返鄉(xiāng)時,饑餓難耐,忽遇渦河岸邊一座農(nóng)舍,炊煙裊裊,新蒸的米,白亮亮地端上了桌,一盆涼拌的香椿,淋上了麻油,被一位村姑端在手里,往院子里走。曹操轉(zhuǎn)瞬被這盆香椿給吸引了。那一日,曹操成了這戶人家的座上賓,米飯足足吃了三碗,香椿足足吃了半盆,米飯的白,香椿的紫,令人大快朵頤。后來,曹操還把故鄉(xiāng)的香椿,送給了漢獻帝,自此開始,香椿成了貢品。
香椿之美,征服的何止曹操和漢獻帝?到了唐時,每逢谷雨前后,就有快馬自亳州出發(fā),馱著一捆香椿,一路飛馳,送往長安。這不得不讓人想起那個為“一騎紅塵”而笑的妃子,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荔枝,而是香椿。
香椿,多像是皖地女子的名字。俏皮中透著樸實,雍容中蘊含典雅,天生的胭脂妝,不用雕琢的好姿色,春天一來,“香椿”心事滿滿,把一腔紫,猶如一團火焰,燒在故鄉(xiāng)的樹梢,撩撥了多少人的目光,也彌漫了多少人的味蕾,更讓遠在他鄉(xiāng)的游子每每念及它,都有一股“香椿”味的鄉(xiāng)愁鼓噪心間。
有人說,皖北的鄉(xiāng)村,最美時在谷雨前后,因為這個時節(jié),恰是香椿最嫩時。到田畈之間,溪邊、村口,采摘回來,可以涼拌,與嫩豆腐在一起,一團雪白,上面是紅彤彤的香椿苗,淋上麻油、米醋,吃起來爽口香甜,有一種別樣的香,這香味,只屬于香椿。
也可以與雞蛋在一起炒,味道也特別好。香椿苗切成細碎的一段段,雞蛋五六只,打碎后,與香椿苗和在一起,燒熱炒鍋,倒入麻油,油熱后,把香椿雞蛋倒入鍋中,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焦黃的雞蛋,紅得發(fā)紫的香椿,相得益彰,可眼,可鼻,可口。
小時候,遠嫁他鄉(xiāng)的姑媽,每次春天回娘家,都要帶回去一籃子香椿,那籃香椿凝結(jié)了婆家人的所有目光,也成了表弟表妹們垂涎欲滴的期盼?;丶液?,姑媽把香椿腌在壇子里,能吃大半年,每一次吃,從壇子里撈出來,都有難以掩蓋的香。后來,表弟曾告訴我,他總覺得,母親的壇子里似乎裝了一個春天。
在春天,有香椿?!跋愦弧边@個名字,似乎是專門為一個季節(jié)而香的。就像是一位形容俏麗的女子,專為悅己者而容。眼下,又到了香椿飄香的季節(jié),雖遠在他鄉(xiāng),隔著千里萬里,我似乎仍能嗅到來自故鄉(xiāng)村口的香椿之魅,仍能望見一只纖纖玉手,把香椿采下來,裝扮著春天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