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映潮
篇幅短小的記敘文、描述文中,常常有美妙的“第二段現(xiàn)象”。所謂“第二段現(xiàn)象”,就是文中的第二段并不是順承著第一段的內(nèi)容寫下去,而是順勢宕開一筆,或解說事件,或介紹原委,或穿插資料,或抒說情景,以此顯現(xiàn)文章特有的筆法。
中小學(xué)語文課文中,這種現(xiàn)象不少,特別是有些名篇。《背影》《老王》《春酒》《故都的秋》都有這種現(xiàn)象,甚至《岳陽樓記》也是這樣。
如朱自清《背影》的第一、二段: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著父親奔喪回家。到徐州見著父親,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第二段并不接著“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寫下去,而是穿插艱難家境的描述,寫父親當(dāng)時遭遇到雙重的災(zāi)禍,喪母的悲痛加上生存危機讓父親陷入了困境。在此基礎(chǔ)上寫父親對“我”的安慰、送別、買橘、叮囑,就顯得格外感人,慈父的形象躍然紙上。
郁達夫《故都的秋》的第二段的作用非常難以理解:
秋天,無論在什么地方的秋天,總是好的;可是啊,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我的不遠千里,要從杭州趕上青島,更要從青島趕上北平來的理由,也不過想飽嘗一嘗這“秋”,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當(dāng)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氣來得潤,天的顏色顯得淡,并且又時常多雨而少風(fēng);一個人夾在蘇州上海杭州,或廈門香港廣州的市民中間,混混沌沌地過去,只能感到一點點清涼,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tài),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種半開半醉的狀態(tài),在領(lǐng)略秋的過程上,是不合適的。
第一段已經(jīng)明明白白寫到要飽嘗“故都”的秋味,為什么第二段一下子又寫到“江南”上去呢?此中的深意在于:第一,設(shè)置對比,抑此揚彼,為抒寫北國的秋味進行厚重的鋪墊;第二,先宕開一筆,再回到對北國秋味的品嘗上來,行文曲折,能夠增加技法和章法方面的美感。
冰心的《荷葉·母親》更為奇妙,第二段第三段都寫得“遠遠的”:
父親的朋友送給我們兩缸蓮花,一缸是紅的,一缸是白的,都擺在院子里。
八年之久,我沒有在院子里看蓮花了——但故鄉(xiāng)的園院里,卻有許多:不但有并蒂的,還有三蒂的,四蒂的,都是紅蓮。
九年前的一個月夜,祖父和我在園里乘涼。祖父笑著和我說:“我們園里最初開三蒂蓮的時候,正好我們大家庭中添了你們?nèi)齻€姊妹。大家都歡喜,說是應(yīng)了花瑞?!?/p>
為什么第二段第三段卻去寫“八年之久”和“九年前”的事呢?此中意味,足夠我們揣摩一些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