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堇年
在香港讀書時,聽余秋雨老師講課,他說:“曾經(jīng)有一位戲劇大師專門總結(jié)過,古今戲文作品無外乎27種情節(jié)類型。”
一位朋友和我聊天時說:“我不寫東西,因為有那么多天才,用那么牛的筆,把故事都寫盡了,不需要我再來制造文字垃圾?!蔽矣X得此言極是。太多的事情已經(jīng)有太多的人做在前面,而且做得非常好,這會讓你有一種注定的挫敗感——你知道你是在做一件永遠沒有機會超越的事情。想白手起家打造一個商業(yè)帝國的,看看當今各行各業(yè)的跨國企業(yè);想寫詩寫詞的,瞧瞧千年以前唐詩宋詞的骨灰級境界;想寫小說的,看看《紅樓夢》達到的段位。
日光之下,并無新事,尤其是在文藝界??茖W研究好歹還有客觀的創(chuàng)新,而文藝這種東西,悲歡離合就那么27種,風物萬象就那么四季更迭。后人不過是將前人的冷飯炒了又炒,這次加一點蔥,下次加一點咖喱,有時候還什么都加不了。做人難,做后人更難,而今誰再臥薪嘗膽去發(fā)明電燈,也不會成為愛迪生。加西亞·馬爾克斯要是生在今天,他再寫“多年之后,面對槍決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個開頭,即使不被臭罵也只會是默默無聞。
我說:“要是再這么說下去,后人簡直沒有活路了。”朋友打斷我,說:“也不盡然。宇宙是怎樣不重要。宇宙在你內(nèi)心的投影才重要。一部作品的心靈意義絕對是獨一無二的?!蔽矣致犝f歐洲某個美術(shù)館,在節(jié)假日時會設(shè)立一個“館長日”,歡迎孩子們向館長發(fā)問。有一次,一個孩子向館長問道:“假如我永遠都沒法像達·芬奇、畢加索畫得那么棒,那我為什么還畫畫呢?”館長答道:“可他們也畫不了你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