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吾語

1

晴天霹靂砸在亞瑟的腦袋上，讓他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作為帝國最優(yōu)秀的兩位魔法師的孩子，被無數(shù)人認(rèn)為是帝國之星的他——亞瑟，竟然是一個不能使用魔法的麻瓜！

測試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亞瑟看到媽媽蘇珊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測試數(shù)據(jù)的表情，亞瑟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他快要落淚了，他才終于明白過來，這真的不是夢。

“從科學(xué)的角度講，這也不是不可能，兩個最好的基因相互排斥，無法融合，就變成了最普通的基因?！睖y試人員尷尬地笑了笑。

蘇珊用力地抱了抱他：“不要難過，小亞瑟，你在媽媽心中永遠都是最優(yōu)秀的?！?/p>

以前的亞瑟肯定會驕傲地笑，但是今天，他緩緩地推開了蘇珊：“媽媽，我想一個人靜靜?！?/p>

在安靜的小林子里，亞瑟一個人抱膝坐著。一直以來，他表現(xiàn)出了與眾不同的天分，記憶、理解咒語的速度都要比別人快，大家都認(rèn)為，只要覺醒了魔法力，他就會成為繼他的爸爸媽媽之后最優(yōu)秀的魔法師，可是誰會想到在測試魔法力的時候，他竟然得知自己是個麻瓜？

“亞瑟，我知道你很難過?！币粋€瘦弱的小女孩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亞瑟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悶悶不樂地低下了頭。他知道女孩叫卡卡，她的爸爸媽媽都死在與黑魔法斗爭的戰(zhàn)場上了。

“亞瑟，其實就算是麻瓜，只要你愿意，你還是能夠成為很厲害的人的?！笨ㄕJ(rèn)真地說。

亞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鼻音：“麻瓜無法使用魔法，怎么可能成為很厲害的人呢？我連最差勁的魔法師都比不過！”

“不是只有魔法才能獲得成功，除了魔法，你還有很多東西啊，你有別人比不上的智力和記憶力，只要好好利用，你會超越你爸爸媽媽的?！?/p>

卡卡說這番話時盯著他的眼睛，這讓亞瑟莫名地信服，他不由自主地問：“那我應(yīng)該干什么呢？”

“我認(rèn)識一位老學(xué)究，他最喜歡做實驗了，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他會喜歡你的。”

2

卡卡給亞瑟介紹的老學(xué)究叫盧修斯，是一個成天穿著黑色長袍的怪人，他很少說話，說的話都與他的實驗有關(guān)，渾身散發(fā)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盧修斯看到亞瑟的時候也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在這里，一切都要聽我安排?！?/p>

亞瑟當(dāng)然沒有意見。不久，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盧修斯正在進行基因研究！

“如果實驗成功的話，麻瓜也可以通過基因改造成為魔法師，而魔法師呢……”盧修斯沒有說完，只是興奮地舔了舔唇角，眼中閃爍著狂熱的神色。

這樣的表情讓盧修斯看起來有些面目可憎，亞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過他還是努力地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這只是一個醉心于研究的老學(xué)究而已，沒什么可怕的。

在盧修斯這兒的工作為亞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雖然盧修斯也沒有教他什么，只是把他當(dāng)成一個打下手的學(xué)徒，讓他記錄數(shù)據(jù)、查看儀器等等，但是他聰明，往往能夠通過觀察盧修斯的實驗手法來補充自己的知識。

卡卡說得對，就算不能成為魔法師，他也一樣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亞瑟興奮了起來。

但是很快，他這種興奮就布上了陰霾——還沒有等他，或者說是盧修斯研究出基因藥物，亞瑟就聽到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黑魔法已經(jīng)在不停壯大了，他的爸爸媽媽都在前線受了傷，尤其是爸爸，目前還昏迷不醒。

亞瑟恨不得插翅飛到醫(yī)院去，但很遺憾的是，他只是一個麻瓜。

這時候，向來冷著一張臉的盧修斯難得充滿溫情地說：“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帶你的爸爸媽媽到我這里來，你知道的，我這兒的東西外面不一定會有?！?/p>

亞瑟知道盧修斯說的是實話，“基因改造”這樣的詞亞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極有可能是他自己在進行的研究，也就是說，盧修斯的科研水準(zhǔn)已經(jīng)超過了帝國的水平。但是看到盧修斯那張僵硬的臉，亞瑟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禮貌地道了謝之后，他也沒有準(zhǔn)備真的把人帶過來。

他們是帝國最好的魔法師，一定能享受最好的醫(yī)療的。亞瑟心想。

3

魔法師醫(yī)院的門口，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站著一個身形瘦削的孩子。看見她的時候，亞瑟沖進醫(yī)院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皺著眉看了她一眼，奇怪，她怎么會在這兒呢？

這個小姑娘，自然就是把亞瑟推薦給盧修斯的卡卡了。

在亞瑟看到她的時候，卡卡也看到了他，她小跑著過來：“你來看你的爸爸媽媽嗎？”

“是的?！钡蹏顑?yōu)秀的魔法師受傷了，這是一個大新聞，所以卡卡知道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卡卡的神色有些奇怪，她問：“如果有一天，你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來換取無上的榮耀，你會愿意嗎？”

亞瑟卻有些不耐煩了，連問題都沒有聽清楚，臉上的焦灼清晰可見：“什么？算了，等我先去看看爸爸媽媽再跟你說話?！彼掖业爻〒]了揮手，就往住院樓跑去。

卡卡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蘇珊的臉色很是蒼白，看到亞瑟的時候，眼睛才亮了一下，她有些嗔怪地說：“最近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回家也看不到你。”

盧修斯之前說過，在實驗成功之前，不能將實驗的具體內(nèi)容透露出去。亞瑟顧左右而言他：“反正我沒有去做壞事。媽媽你沒事吧？”

蘇珊溫柔地揉了揉他的短發(fā)，神色中還是帶著一絲擔(dān)憂：“我沒事，但是你爸爸現(xiàn)在都還沒有醒過來，我很擔(dān)心，黑魔法又壯大了，這對帝國來說不是一件好事?！?/p>

亞瑟也皺起了秀氣的眉毛，他當(dāng)然知道黑魔法的壯大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陣亡和受傷的魔法師會越來越多，可別說是他，就連爸爸媽媽那么厲害的人都沒有辦法。亞瑟只好將話題轉(zhuǎn)到爸爸身上來：“爸爸是受了什么傷？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醒過來？”

蘇珊眼里閃過一絲憤恨：“他被黑魔法污染了，在清理結(jié)束之前都無法醒過來。”

亞瑟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爸爸一定是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卻沒有想到是被黑魔法污染了！要知道，被黑魔法污染之后，如果不能得到完全的清理是非常有可能黑化成為黑魔法師的。

“他們真的是太惡毒了！”亞瑟憤憤地想。

4

“烏拉烏拉——”

就在這時，警報的聲音響了起來，蘇珊和亞瑟同時變了臉色，難道就連魔法師醫(yī)院都已經(jīng)不安全了嗎？

一直守在門口的護士臉色慘白地沖了進來：“強大的黑魔法在醫(yī)院出現(xiàn)，現(xiàn)在大家準(zhǔn)備撤退！但是救生艙已經(jīng)滿了！”

按照帝國的逃生準(zhǔn)則，緊急情況下，必須保證魔法師安全離開，而受傷的魔法師和麻瓜往往是被留到最后的。蘇珊的面色一緊：“難道連一個孩子的位置都留不出來了嗎？”

“對不起，蘇珊大人，是真的沒有位置了，有兩個救生艙已經(jīng)被黑魔法破壞了。”護士說。要是蘇珊沒有受傷的話，就算是來了強大的黑魔法師大家都不用擔(dān)心，但是現(xiàn)在她傷成這樣，怎么可能會是來勢洶洶的黑魔法師的對手？

“那亞瑟的爸爸上了救生艙沒？”蘇珊更加擔(dān)憂地問。

“伊凡大人已經(jīng)上了救生艙?！弊o士的回答終于讓蘇珊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堅定了信心，她握著亞瑟的手說：“小亞瑟，媽媽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可是亞瑟卻堅決地?fù)u頭道：“不行，媽媽，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受傷了，要是再使用魔法的話肯定會支撐不住的，我們還是躲起來吧。”

蘇珊的神色傷感，她看了看窗外，自從警報聲響起來之后，醫(yī)院就混亂起來了，連護士在通知完他們之后也抓緊時間逃走了，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他們能夠逃到哪里去呢？

亞瑟的耳邊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了盧修斯的聲音：“如果有困難的話，可以帶你的爸爸媽媽到我這里來?！?/p>

是的，盧修斯的實驗室非常偏僻，第一次去的時候如果不是被卡卡帶著，他是不會想到那里竟然有一個小型的實驗室的。

“媽媽，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那里很安全的?！?/p>

5

蘇珊和亞瑟抵達盧修斯的實驗室時，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了。其實實驗室距離魔法師醫(yī)院也不遠，但是躲避黑魔法師的過程困難重重。在途中，亞瑟就已經(jīng)對蘇珊解釋過了盧修斯和他的實驗室。

“咦，盧修斯出去了嗎？”除了某些還在工作中的儀器發(fā)出一閃一閃的光芒之外，實驗室內(nèi)黑漆漆的，亞瑟不由奇怪地問，在他印象中，對于盧修斯來說，幾乎沒有比實驗更重要的事情了。

亞瑟磕磕絆絆地打開了燈，他看到有兩臺儀器已經(jīng)結(jié)束工作了，正好是要記錄數(shù)據(jù)的時候。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本能一般，他讓蘇珊躺在了椅子上，自己則拿出記錄本記錄數(shù)據(jù)。只是看到顯示的結(jié)果時，他落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大腦開始回放這幾天的實驗內(nèi)容。

是的，盧修斯什么都沒有教過他，但是亞瑟本身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和好學(xué)的心，他自己能夠摸索出不少東西來，現(xiàn)在，他也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兒的地方。

正巧，這時候，蘇珊開口了：“小亞瑟，你會不會覺得這里有點奇怪……好像有黑魔法的氣息？”

這股氣息很淡，她不能確定，所以就算一開始她就感覺到了，也沒有往這方面猜。

亞瑟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看到穿著黑色長袍的盧修斯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悄聲無息，亞瑟都沒有察覺到他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亞瑟到了嘴邊的話轉(zhuǎn)了一圈：“盧修斯，你去哪里了？我剛回來不久，正在記錄數(shù)據(jù)。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媽媽，不知道你是否聽說了，魔法師醫(yī)院發(fā)生動亂，我只好帶她過來躲一躲。”

盧修斯面無表情地朝蘇珊點點頭，走到亞瑟的身邊查看他正在記錄的數(shù)據(jù)，然后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亞瑟那只不停發(fā)抖著的手上。

“亞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記憶力和理解力都是頂尖的。”盧修斯聲音沙啞地說。

亞瑟的手抖動的幅度更大了，在桌子上敲出了“噠噠噠”的聲音。

“看來，你果然是看懂了呢。”盧修斯遺憾地說，但是神色中只有猙獰，沒有半點兒苦惱。他的笑聲很難聽，“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就是太聰明了?！?/p>

亞瑟狠狠地閉上了眼睛，是的，他已經(jīng)知道盧修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盧修斯的實驗不是為了讓麻瓜變成魔法師，而是讓魔法師黑化成黑魔法師！原來以前盧修斯一直沒有說完的話竟然是這個意思。

他也是將實驗數(shù)據(jù)和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才想到的?？墒窃谒麆偛煊X時，他也暴露給了盧修斯，起初他的手是因為太過緊張而發(fā)抖，而后來則是為了給媽媽打暗號，他敲出的是一串摩斯碼：快逃。

6

蘇珊聽懂了亞瑟敲出的摩斯碼，可是她也來不及逃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盡管知道自己的處境堪憂，但亞瑟還是憤怒地朝著盧修斯大喊，或者說，他在用另外一種方式努力為自己爭取時間。

“少年，別憤怒，我們只是立場不一樣而已。對于一個真正有追求的人來說，世界是不分善惡的，只有追求不同。我追求的是實驗，而黑魔法師能夠給我提供經(jīng)費、實驗體，以及其他所有我需要的東西，而我能夠給他們帶去很多好處，所以這是一種雙贏的結(jié)果，不是嗎？”

想到自己曾為盧修斯打下手，亞瑟惡心得差點要吐了：“你那樣做也配叫追求嗎？”

盧修斯臉色一沉：“黑魔法師們應(yīng)該就要到達這里了，我應(yīng)該謝謝你，最后的狂歡很快就要到來了?！?/p>

“不，你等不到那一天了?！眮喩捯魟偮?，他一直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突然伸了出來，拿著一針管的藥劑往盧修斯身上扎去。那是他一開始隨手拿在手中的，而當(dāng)盧修斯露出他本來的面目時，亞瑟就開始等待最佳時機了。

盧修斯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從黑色長袍底下掏出了一把锃亮的手術(shù)刀……

7

亞瑟閉上眼睛，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反倒是有股溫?zé)岬囊后w噴到了他的臉上，血腥味在室內(nèi)彌漫開來。

“亞瑟，快起來?！蹦鞘强ǖ穆曇?，亞瑟像是做夢一樣睜開了眼睛，的確是她，他甚至還能看出故作鎮(zhèn)定的卡卡有一絲慌亂。

沒錯，盧修斯死了，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卡卡從背后刺死的。

盧修斯是卡卡父母的好友，卡卡的父母死在戰(zhàn)場上，但給她留下了一條訊息，讓她一定要防備盧修斯。在那時，她就意識到，很有可能是盧修斯出賣了他們，才會發(fā)生那樣的慘劇。而在她看到這條消息的同時，盧修斯也找到了她，說愿意認(rèn)她為養(yǎng)女。

深思熟慮之后，她同意了，并且成功地取得了盧修斯的信任?！拔倚枰粋€機會，一個能讓我親手報仇的機會?！笨ㄕf。

蘇珊全程見證了種種變故的發(fā)生，但是現(xiàn)在的她依舊一動也不能動。

“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卡卡問。

亞瑟思考了一下：“我可以試一試配出藥劑?！闭f著，他就趕緊拿出了幾只瓶瓶罐罐。說實話，在調(diào)配的時候他還是有點兒緊張的，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動手配藥。

亞瑟緊張地將藥劑注射進了蘇珊的身體中，還好，沒有出現(xiàn)什么副作用，而蘇珊也可以活動了！

“我們快走吧！”

蘇珊伸手摸了摸亞瑟的腦袋：“小亞瑟果然是長大了呀，就算無法成為魔法師，你也能夠成為優(yōu)秀的藥劑師?！?/p>

亞瑟一愣，轉(zhuǎn)而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是的，他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