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晗婷

（韶關學院 美術(shù)與設計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惲壽平?jīng)]骨花鳥技法研究

任晗婷

（韶關學院 美術(shù)與設計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惲壽平在前人的基礎上，使久已失傳的“沒骨法”起死回生，并臻于完善，其獨開生面的“惲派”沒骨花鳥畫在花鳥畫繪畫歷史上起到承前啟后的作用。惲壽平?jīng)]骨技法從繪畫的品味與格調(diào)上看華美清新高逸；設色風格上，秀雅而生動，筆墨得當；在形態(tài)上，注重寫生，形神兼?zhèn)?。研究惲壽平?jīng)]骨花鳥技法對當代沒骨花鳥技法有很好的指導作用。

惲壽平；沒骨花鳥；技法；指導；意義；品位；自然

花鳥畫從題材上分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花鳥畫指繪畫的題材是花鳥，廣義的花鳥畫是指表現(xiàn)除山水人物以外的所有動物和植物。花鳥畫從技法上分為工筆花鳥和寫意花鳥，介于兩者之間兼工帶寫的花鳥又稱之為“沒骨花鳥”。明末清初時期，花鳥畫多以陳淳、沈周諸家為宗，到惲壽平時期卻一改畫風。王翚在《清暉畫跋》中說：“北宋徐崇嗣創(chuàng)制沒骨畫，遠宗僧繇傅染之妙，一變黃荃勾勒之工。蓋不用筆墨，全用色彩染成，陰陽向背。曲盡其態(tài)，超乎法外，和于自然，寫生之極致也。南田子擬議神明，真能得造化之意，近世無與能者?！保?］可見惲壽平雖學習前人的繪畫技法，卻從大自然中觀察寫生來描繪對象，并在技法上加以創(chuàng)造。

一、研究惲壽平?jīng)]骨花鳥技法的意義

惲壽平于明崇禎六年（公元1633年）出生，江蘇武進人，原名格，字惟大，也字壽平，號南田、東園草衣，是詩書畫“三絕”的大家，花卉、山水、書法等無一不精，是清代集大成的畫家，他繪出了別具一格的沒骨圖，在前人的基礎上,使久已失傳的“沒骨法”起死回生，并臻于完善。他以一己之力將沒骨花鳥推向新的境界，在繪畫歷史特別是沒骨花鳥歷史和在技法上都有非常大的突破。他的花鳥畫成就最為突出，他自言宗法徐崇嗣的沒骨法，他的沒骨花卉，揉合了黃、徐兩派技法，重視寫生，力求形似，他把工筆沒骨花鳥畫推進到新的高度，這對當代沒骨花鳥的復興有很大的指導意義。研究惲壽平?jīng)]骨花鳥技法，既是對傳統(tǒng)技術(shù)的傳承，也是對其精神的傳承，可以指導更多的畫家在沒骨花鳥領域做出更多貢獻。

其畫論思想如關于如何繼承與創(chuàng)新方面，對今天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思想影響也非常大。他的“沒骨花卉”仿北宋徐崇嗣，又結(jié)合了宋代院體畫、元代寫意的長處，本身就是一種可貴的藝術(shù)嘗試。

二、惲壽平?jīng)]骨技法的特點

沒骨，是指不加勾勒，而通常只采用色彩、水墨等塑形。

沒骨，即是沒去花骨，用色彩將其立體感表現(xiàn)出來，注重色彩的運用與用筆之法，一氣呵成。其畫法介于工筆與水墨之間，去除了工筆的刻板，少了很多寫意的隨性，而且巧妙結(jié)合了院畫和文人畫的特點，是花鳥畫的一種新的藝術(shù)境界。

沒骨技法有兩種常用的畫法：淡勾色染法和直點微暈法。

淡勾色染法：就是先用很淡的色彩勾勒出花的輪廓，干后以薄粉鋪之以顯色，逐層罩染加色，由內(nèi)至外或者由外至內(nèi)染，類似于工筆的手法。而葉子就以積水加色直接畫出。

直點微暈法：這種筆法放一些，花的形狀是直接用濃淡不同的顏色點出，待干之后，略微補一點，稍加暈染。而對于葉子則比較隨意。

任伯年在絹上的作品常用直點微暈法，而惲壽平則兩者兼有。

惲壽平的畫講求清新雅致、艷而不俗，是與當時“四僧”并列的非常具有創(chuàng)新力的畫家［2］。惲壽平?jīng)]骨技法主要有以下的幾個顯著特點：

（一）從繪畫的品位與格調(diào)上看，其技法華美而清新高逸

中國畫中的格有“神”、“妙”、“能”、“逸”的精神境界［3］。“神”是指傳神，思與神合；“妙”主要指技法精妙，筆墨精美；“能”主要是準確反映事物特征，形象生動；而“逸”具有自然而然、超凡脫俗、自由高雅的意境。惲壽平生于世家，從小飽讀詩書，非常具有文采。惲壽平認為“逸”就是不入時趨，不茍常法，自然而得之，他在《南田畫跋》說：“香山翁曰，須知千樹萬樹，無一筆是樹，千山萬山，無一筆是山；千筆萬筆，無一筆是筆，有處恰是無，無處恰是有，所以為逸”。惲壽平對逸的理解非常深刻而明徹，首先是元代有很多的遺民畫家如趙孟頫、黃吳倪王等人一生致力于繪畫創(chuàng)作與美學精神凝練，使得元代的畫格有了獨有的“逸”的風格，而同樣作為清初遺民的惲壽平，他的身上也體現(xiàn)了明代著名的遺民畫跡，通過他的獨有風格表現(xiàn)獨有的“逸”氣——超脫了凡塵，能與天地一起遨游，如此的“高逸”之氣，與當時的明媚奢靡的畫風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而他的沒骨畫，也被推為當時的第一［4-5］。

畫格往往體現(xiàn)在一個人的畫風之中，他的畫風以幽淡為工，淡雅為妙?！队纬啾趫D冊頁》中，山水樹石迷蒙，獨影泛舟，簡單而不著色，淡墨體現(xiàn)了自然之趣，全出于其對天性自然的追求?！遁娌輬D》只有一支萱草隨風而動，花冠飽滿而欲墜，草兒纖細而不失韌性，自然得當。

（二）觀其筆墨之外表達的意境，具有作者自己感情投入

中國畫與西方畫不同，中國畫講求“道”而不僅僅是“術(shù)”，所謂的“道”就是精神、感情、意境等?！巴鈳熢旎?nèi)得心源”［6］，一幅畫往往體現(xiàn)了作畫者的文化修養(yǎng)、氣質(zhì)和品格。如果作品只是純粹繪畫而不溶入感情，則會顯得蒼白沒有靈性。

圖1 《萱草圖》

在其《虞美人圖》中，用“其花有光、有態(tài)、有韻，綽約便娟”來勾勒這虞美人的外顯之形，而“因風拂舞，乍低乍揚，若語若笑”則讓人們仿佛看到了真切的虞美人之園，各種形態(tài)，富有生機，在微風拂過之際，細長而富有彈性的莖上，一朵朵虞美人在低語嬉笑，充滿了生機。其畫及意境，足以看出惲壽平之深厚感情投入，才能在后世仍然保持極強的感染力。

圖2 《虞美人》

《安石榴圖》上題字“寫生家神韻為上，形似其次，然失其形似，則亦不必問其神韻矣。”

圖3 《安石榴圖》

可以看出惲壽平在作畫的時候注重形韻相溶，這種藝術(shù)主張在當時的沒骨畫發(fā)展方面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

（三）設色風格上，秀雅而生動，筆墨得當

惲壽平的沒骨畫色彩鮮亮而不艷、富有深度但卻不凝不滯。其實渲染是繪畫中特別難的事情，對于著色，如果火候不夠，則整張畫前功盡棄，惲壽平在其作品中用色皆經(jīng)過千錘百煉，于濃淡中把握自如，于彩素間處理得當，古雅而新穎，秀麗又生動。《鳳仙花圖》中，兩棵沒骨鳳仙，紅白相映，色度厚重而布滿份量，葉子淡花青直點而成，走向自然，栩栩如生，多而不亂，變化無窮。此作品在色彩運用上處理十分得當，厚而不沉，溫而不火，艷而不俗，清新又華美。惲壽平對畫格和精神的追求基于他深厚的筆墨功力，沒有此功力則其余都是空談。畫工的基礎決定了上層的精神發(fā)揮，這種精雕細琢、追求畫筆淋漓盡致的技術(shù)才有機會成就其畫風的境界［7］。

圖4 《鳳仙花圖》

（四）在形態(tài)上，注重寫生，形神兼具

惲壽平筆下的花草細致而逼真，又比實物更具美感，這都與其平日的寫生息息相關。他不僅種植眾多花草，而且每畫一花都會折枝入瓶反復觀摩，把握每一個方位每個細節(jié)，直至將其變得活化，能與寫生中得花之神韻。這就是在寫生的過程中不僅僅是形的獲取，還有其質(zhì)地、色彩、光澤、狀態(tài)、神韻等。如此細致的寫生實踐才能幫助他在沒骨畫法中對花的形態(tài)把握精準，在用色的過程中異于常人，還花草之自然本色。

三、惲壽平?jīng)]骨花鳥技法對現(xiàn)當代沒骨花鳥技法的指導

傳統(tǒng)的沒骨畫在惲壽平的創(chuàng)新下至清初達到了新的高峰，但是很多人仿效惲壽平卻沒有理解其花鳥的精髓，最后導致了風格走向艷麗華靡，使得沒骨花鳥走出了花鳥的主流，此后少有人關注沒骨畫，而到當代，沒骨畫也沒有進入主流，徘徊在邊緣狀態(tài)，當代對沒骨畫的傳承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一）師法造化

惲壽平?jīng)]骨并非一日可成，而是四季皆師法自然，他在自家園林種花草四季觀摩寫生。其一生的花卉創(chuàng)作都沒有離開對自然之物的寫生。所以對于一個花鳥畫家而言，在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中辟一方花草之芬芳地是十分有必要的。惲壽平之白云溪小筑一年四季皆是花香，南樓杏花、庭中首草，門前石榴、溪邊碧荷……俯首間都是無盡的素材。他也提“寫生家以沒骨畫為最勝”，而寫生則是獲取沒骨之形與韻的不二法門，于寫生中提煉沒骨之法，了熟于胸，下筆則雖無勾勒勝似勾勒。在平日用情觀物，把握住物與情的互動，寫生之時注意能激發(fā)畫者感情之態(tài)，此自然之態(tài)在筆下也將傳遞畫者心中之情。在寫生中把握形神具備的感覺，對于日后沒骨技法的提升大有裨益［8］。

（二）師法古人

對古人的技法進行深入研習，加強探索。

在民國時期，海派的任頤、嶺南派居氏兄弟等人都對沒骨畫有創(chuàng)新，其創(chuàng)新都出自深入學習古人技法。

從沒骨畫的始祖“凹凸花”出發(fā)，經(jīng)歷了南北朝肖梁時期到唐代的發(fā)展，尉遲乙僧在前人基礎上創(chuàng)造了“點畫”的新方法，為“凹凸花”向“沒骨花”提供了過渡。此后，唐代的邊鸞、五代的滕昌祐沿用了“點畫”。黃筌師承滕昌祐，同時博采眾長，將沒骨花鳥逐漸推出，所使用的為隱沒骨線的沒骨花鳥。北宋的徐熙作畫沒骨而被黃筌指謫，后徐崇嗣為在畫院生存正式創(chuàng)立“沒骨圖”用詞，其功力也深厚，與沒有墨線的圖中染色，又不能顯得草率。元初，沒骨畫由工向?qū)懓l(fā)展，錢選在該領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明代孫龍在沒骨的基礎上，融入了書法的筆法，將沒骨花鳥由原來的畫變成了寫，開創(chuàng)了寫意畫的先河。清代以惲壽平為代表的沒骨畫工整妍麗，第一次將沒骨花鳥提升到了花鳥的主流。

從這些發(fā)展過程可以看出，沒骨花鳥本身就存在很多的創(chuàng)新，學習古人的技巧，更要學習其在古人基礎上融入新元素的創(chuàng)新。

（三）師法夷技

20世紀 20 年代林風眠先生曾說:“西方藝術(shù)之所短，正是東方藝術(shù)之所長，東方藝術(shù)之所短，正及西方藝術(shù)之所長”，“短長相補，世界藝術(shù)之產(chǎn)生，正在目前?！?/p>

目前中國畫正在從傳統(tǒng)體格到現(xiàn)代體格發(fā)展過程中，傳統(tǒng)的沒骨畫也需要借鑒國外藝術(shù)的先進理念和先進方法，廣泛吸收。同時不能完全照搬，畢竟西方跟東方有文化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這就需要我們的沒骨畫畫家們獨立思考，多方探索，不急不躁，從客觀的角度來分析我們的畫作特點。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八位現(xiàn)代沒骨畫家的代表作品在京展出，為當代沒骨畫做了很好的表率，這些畫家能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結(jié)合了現(xiàn)代的一些元素，借鑒了西方油畫中的色彩處理方法，使得沒骨花鳥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氣息。當代沒骨畫的代表畫家首推李魁正，他有深厚的傳統(tǒng)畫基礎，同時融入西方技法，特別是西方現(xiàn)代主義的色彩構(gòu)建以攝影構(gòu)圖的特點，形成了一種師承古人又不同于古人的現(xiàn)代感，使得沒骨畫的表現(xiàn)力更強，在一段時間內(nèi)引領了中國的沒骨畫。

［1］譚天.中國美術(shù)史百題［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4:6.

［2］米娜.惲壽平和現(xiàn)代沒骨畫［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05.

［3］王一紅.惲壽平繪畫思想探析［J］.滄桑,2009（6）:221-222.

［4］謝麗君.惲壽平畫論對莊子哲學的吸收［J］.南京藝術(shù)學院學報，2003（3）:48-53.

［5］王申.惲壽平作品對高逸格調(diào)的追求［J］.美術(shù)大觀,2012（7）:44.

［6］劉喬.惲壽平繪畫中的禪意和禪境［J］.西北大學學報,2009（2）:185-188.

［7］張玉霞.論揮壽平?jīng)]骨體花鳥畫的藝術(shù)表現(xiàn)與審美特征［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08.

［8］劉德賓.不為第二手:惲壽平的花鳥畫之路及其啟示［J］.美苑,2012（6）:50-52.

Study on the Painting Skills of Yun Shouping’s Boneless Flower and Bird Chinese Painting

REN Han-ting
（College of Fine Arts, Shaoguan University, Shaoguan 512005, Guangdong, China）

On the basis of predecessors, Yun Shouping brought the so long lost “boneless painting method”back to life and perfected it. In the history and techniques of boneless flowers and birds painting, this unique “Yun’s boneless painting” served as a link between painting techniques before and after Yun’s time. Yun Shouping’s boneless painting method is colorful, fresh and elegant from the view of painting taste and style. Its color style is beautiful, graceful and vivid. Brush and ink are used just properly. In the form, it emphasizes sketch, delivers both shape and spirit. Studying Yun Shouping’s boneless flowers and birds painting techniques can make a guidance for the contemporary boneless flowers and birds painting skills.

Yun Shouping; boneless flower and bird Chinese painting; painting method; guidance; significance; taste; nature

J212

A

1007-5348（2017）04-0105-04

（責任編輯：廖筱萍）

2016-11-03

任晗婷（1990-），女，安徽阜陽人，韶關學院美術(shù)與設計學院助教；研究方向：工筆花鳥及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