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
慢慢地,由遠(yuǎn)及近。
五梁苑里空氣清新,祥和安寧,迥然于我之前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并適應(yīng)的巴特王國的烏煙瘴氣。
繞過一個又一個高低起伏的暗道,摩卡拜輕車熟路。
跨過一道馥郁的花門,豁然開朗。
所有的建筑都是純白的,圓頂柱身,小巧別致,像一個個蘑菇繁茂于綠瑩瑩的叢林。不時有靈巧的身影于道間閃爍,手里還拿著彩色的盒子。
“老人家們,別來無恙!”摩卡拜老朋友般招呼著。
“哎呀,摩卡拜——”老者們抬起了頭,激動起來,“好久好久不見你了,跑到哪里去了?可讓大伙兒牽掛啊!”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摩卡拜臉一紅,聲調(diào)低了幾度,“很抱歉,你們先忙,我等會兒再來敘舊!”
“好嘞!”老者們留下一地笑聲,“記得晚上來蘼樂坊,好好喝一杯!”
“回頭見!”
就在這時,一輛乖巧的小犬車恭恭敬敬地停下來,一個灰族長者快步走向摩卡拜,湊在他的耳邊嘀嘀咕咕。
“你們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蹦ò蓦S車離開,細(xì)心叮囑我們留在小屋接受安排。
果然是好招待。吃得香,喝得也香。
水足飯飽,菲戈開始打瞌睡。
我懶懶地走到了空曠的叢林,想要好好伸展一下總是緊繃的筋骨。
突然,我被一首蒼勁的歌嚇了一跳。
我是半張廢紙
想化蝶
可那一個塑料袋
只能成灰
被世界遺棄不可怕
不愛更可怕
成灰燼
被消化
從此以后無牽掛
什么都不怕
旋律極美,但又藏不住凄涼。
“誰?你是誰?”我大吃一驚,“怎么唱的是我的詩?”
“你的?”
“當(dāng)然!”
“太好了!”一個戴著斗笠的灰族長者幽幽走近,滿是欣喜,“感謝你啊,幫助我們開啟了一段智慧。”
“什么意思?”我一頭霧水,“我可不記得認(rèn)識你!”
“相遇不如相知!跨過全世界,只為和你的智慧邂逅!”灰族長者微微一笑,“你應(yīng)該不知道,這首詩對我們灰族有多大的影響!那一年,巴特王國還未被顛覆,因為摩卡拜帶回了一首詩,觸動了灰族智者群對暗黑精靈的同情和深度理解,覺得不應(yīng)該不加分辨地將你們進(jìn)行泥湮毀滅——”
“然后呢?”我的心咯噔一下,“怪不得摩卡拜說早就認(rèn)識我!這個家伙啊,嘴巴可真嚴(yán)實!”
“在灰族的倡導(dǎo)下,三大象族共同研究發(fā)明出‘ZSM,可以延長許多之前只能存活較短時間的暗黑精靈的生命周期,也就是發(fā)生‘異固作用??蛇z憾的是,我們在安全使用的權(quán)限上存在嚴(yán)重分歧,導(dǎo)致三大象族一拍兩散!”
“后來呢?”
“橙藍(lán)兩族將矛頭直指摩卡拜,說他偏袒灰族和私交暗黑精靈,蓄意破壞泥湮……還有好多難聽的話。摩卡拜一怒之下與象族斷交。我們灰族也在鬧崩之后重新建設(shè)獨立領(lǐng)域,想要找出平衡自然萬物的方法,你看到了,也就是今天的‘五梁苑?!?/p>
“摩卡拜不是和你們都斷交了嗎?”
“好朋友的誤會總是能夠解除的!”老者忍不住大嘆一口氣,“這個摩卡拜,天生好心眼??吹秸l有困難都會無私相助,我們對他感激不盡啊!”
“是呀——”我太有體會了,“可惜啊,我們?nèi)齻€暗黑精靈總是你斗我,我恨你,不像他那么高尚!”
“你們不是兩個暗黑精靈嗎?”
“還有一個呢——”我壓低了嗓門,“他遇到了一點麻煩,只能悄悄跟在我們身后。你仔細(xì)看,他現(xiàn)在肯定在五梁苑的哪個角落?!?/p>
“好啊——”我話音剛落,傳來菲戈暴怒的狂叫,“怪不得你們都鬼鬼祟祟的!誰也別想欺騙我!我一定要把這個窩囊廢揪出來!”
菲戈一躍而去。我嚇壞了。
“別擔(dān)心,有我在!”老者跺了一下腳,追了過去。
只有多嘴的我在撓頭懊惱。
當(dāng)我郁郁寡歡地靠近窗戶發(fā)呆時,耳邊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我扭頭一看,是菲戈。一張陰森森的臉半掩半露,氣喘吁吁。
“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廢物,”菲戈一把扯下黑色蒙面套,滿臉怒氣,“卻被一個管閑事的灰族老頭偷襲了,眼睜睜看著他又跑了!”
“你這是干嗎?追殺他有什么意義?”
“當(dāng)然有意義!”菲戈搖頭晃腦,“瑞賽科波說,一個懦弱的暗黑精靈會毀掉無數(shù)暗黑精靈的斗志,莫比臨陣脫逃,破壞營救,必須加以懲罰!”
“可莫比是朋友!”我嘴硬了一下。
“面對是非,你要站穩(wěn)立場!瑞賽科波說,果斷消滅會背叛目標(biāo)的最親密的朋友才更有威懾力和鼓舞性,巴特王國才能成就新局面!”菲戈陷入癲狂的狀態(tài),愈發(fā)喋喋不休,“瑞賽科波還說,只有勇敢舍棄舊生活,執(zhí)著提升個體能量,才能成為巴特王國需要的精英!”
“瑞賽科波!又是瑞賽科波!你肯定樂意舔他的腳趾!”我雖然同情菲戈中毒深重,卻依然抑制不住惡心,“你一個人去精英吧!”
“沒出息!”
“好,我們都沒出息,恭喜你很有出息!”我將他推了出去,“你去別處發(fā)光吧!”
夜色沉沉。一輪明月掛在天際,散發(fā)著銀子般的柔光。我的鼻子一酸,有淚水慢慢涌出。
“開門!”
“開門!”
……
迷迷糊糊中,我掙扎著站起來,打開了門。
“走,馬上去清揚廳!”摩卡拜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智者與全體灰族都候著呢!”他身邊的菲戈眼神如鉤,仿佛在進(jìn)行審判。
我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往前挪,耳邊不斷傳來絮叨聲。
——“我對智者說,如果像當(dāng)年一樣只安于自保,不釋放本性中的勇氣與敏銳,五梁苑終究逃不脫被毀掉的命運。”
——“你認(rèn)同‘為他人,也是為自己嗎?”
……
什么?我打了一個激靈,清醒了。
“你在告訴我——”我能夠自如控制舌頭了,“智者決定舉辦一個現(xiàn)場商議會,由全體成員投票是否冒險介入大營救,對不對?”
“是的!”
“太好了!”
我們一起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