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 烈
大風西北吹荒原(外一章)
旗 烈
旗烈,原名孫亭文,1983年生于山東,現(xiàn)居烏魯木齊。
無法理解大風西北的存在,同樣也無法拒絕這片從遠古而來的雪域,超生者的頭顱必定是高昂的。
我們將回到以往的生活,赤身裸體。在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我們和牛羊、虎狼一樣,咀嚼著食糧。月明星稀的夜空下,原始的野性彌散在天地之間,幸存者得以繁衍生息。
騎在馬背上的瑪納斯奇還在吟哦那些散落在荒原上許久的傳說。傳說和英雄、殺戮常常會隨著祖母的乳汁進入父親的骨頭和我的血液。
泛黃的羊皮紙經(jīng)卷記載著守護者的孤獨,舊木桶里裝滿了月光。深埋黃沙的青銅劍還能映出美人的容顏,山河早已湮沒為廢墟。飽含淚水的眼睛虛空成了風洞。
沙啞的三弦琴飄滿了夜空,長夜無眠。智者說:“逐水草而居?!倍覀冊阶咴竭h,高聳的喇嘛廟落在了白云那邊。
大風漫過黃沙,一吹千百年。有誰能料到,木頭浮出了時間。胡楊林是古老王朝落寞的背影,不甘心退出歷史的舞臺,因此后人看到了橫亙荒原的、古銅色的遺跡。
白骨、干涸的河道、風干的血跡,還有一簇嫩黃的駱駝刺。月亮上的淚水滿了……
迎風高歌,一桶桶馬奶子酒醉了多少英雄好漢。哦,威風的黑駿馬,你的蹄聲讓荒原不再荒涼。
我們要到白云的那邊去,黃沙和風埋葬祖先的地方。那里有空寂的大天,有蒼鷹溫暖的翅羽。祖先的圖騰只能在吹著大風的荒原中找到,頂禮膜拜的是我們的骨頭和血液。
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是我們的頭顱和祖先的圖騰。
—唵—
我還是弄不清祖先所執(zhí)迷的,我想沿著枝繁葉茂的族譜回到家族的發(fā)源地去。
可以找到的只有祖母保存的半截經(jīng)卷,其余的皆是古老的神諭。睿智的白胡子三爺想必窺露了些許天機,已經(jīng)回到了先祖?zhèn)兌歼h去的地方,但他卻不曾留下任何蹤跡。
半截經(jīng)卷上只寫著:唵 嘛 呢 叭 咪 吽。
那么另半截經(jīng)卷呢?祖母也不知道。
—嘛—
我又想起那些潔白的羊群,那些漫步在瑪納斯河畔的十萬羊群。放牧的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吹著雪笛,古銅色的笛聲在干涸的河床里蔓延,仿佛遠處天籟的梵唱抑或秋蟲的低語。牧羊人也在尋找祖先么?
在西和西北中間的一塊地域應是塞外。王昭君和蘇武的影子在我眼前舞蹈,荒野的空靈的舞蹈。風緩緩地吹過——
—呢—
十萬只雪花會不會坐滿天空,在陽光以西以北的地方。
舊木桶內(nèi)敲落的乳汁。蒼穹深處的彎月。氈房里的篝火上的磚茶。酒的醇香。女人們的鼾聲……
草場上落滿了十萬只潔白的幸福。
西域是我詩歌的幸福。我的。
—叭—
雪書。哈薩克姑娘。傳唱了千年的歌謠
“今夜你把雪書下給誰。”
舉禮,我的幸福。
安安靜靜地傾聽窗外的雪落。
—咪—
溯流而上的孩子穿著草鞋來了,背著褐色的族譜。
靜極。路。鴿子飛過了白樺林。
饑餓的羊群啃著黑夜的骨頭
緩緩而來的還要緩緩而去,這是宿命。我相信輪回是一種無極,追溯的心靈只能在路上。
我們抵達的叫岸,不是終點。
—吽—
唵 嘛 呢 叭 咪 吽是我幻想的虛空。那里有我建造的一座木屋放牧著羊群和馬匹。先祖?zhèn)冊谖业奶摽罩邪布衣鋺?,等待宗族的子孫靈魂的回歸。
許多時候都會坐在某個山頭和風敘說疼痛。舉起雙手應向內(nèi)心和天空,跪領神諭和靈魂的召喚。
虛無呈現(xiàn)的仍是虛無,但我仍在相信野性的舞蹈可以喚回祖先的靈魂。
因此我想在西域或荒原上吟唱祭祀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