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
這些天,女兒寧馨經(jīng)常嘆息,因為那只失之交臂的小刺猬。出生在城市里的她,只在電視和網(wǎng)絡(luò)上見過刺猬,從沒見過真的。
母親家住在城西邊兒上,門前是條大河。雖然現(xiàn)在的河都不干凈,但它終究是條大河,特別趕上今夏高溫多雨,一時間河面豐盈、水草茂盛、鳥飛蝶舞,頗有些濕地的味道。
前周帶寧馨去母親家,正逢大雨。雨勢稍小,我跟寧馨立馬往家趕。車燈余光里,路沿上有一只小刺猬正往河邊的草叢里走。我立即指給寧馨:“看,刺猬!”“哪里?哪里?”循著我手指,寧馨弓起身子向前看,但車燈前照,刺猬斜行,眨眼就跑進(jìn)草叢看不見了。寧馨太新奇,非要下車找找。小雨淅瀝,雜草叢生,又沒有手電。我說:“算了吧?!睂庈爸焙斑z憾:“我差一點兒就看見刺猬了??!”
上周又去母親家,跟母親說起這事,她說前兩年刺猬多著呢,晚上出門看見刺猬來找食,縮頭縮腦,慢慢悠悠,窸窸窣窣地響動。有一次,母親捉住一只個大的放在桶里,第二天一早,發(fā)現(xiàn)它在桶里生了小刺猬,就提到河邊放生了。錯過了這么精彩的邂逅,寧馨更覺遺憾,哀求姥姥再看見刺猬一定要捉一只讓她來養(yǎng)著。
其實在同學(xué)和伙伴中,寧馨算見識多的。小時候在姥姥家,住平房,沾“地氣”,夏天多蛤蟆、蚯蚓、蝸牛、蝴蝶、菜蟲等。兩歲多的時候,一次雨后,見她用手捂著鼓鼓囊囊的口袋,我扒開一看,指甲蓋兒大小的蛤蟆紛紛跳了出來。每年大假,都帶她回老家的三姐家,地里的作物,家里的牲畜,她都見過,都認(rèn)得,并且都有興趣。但同我小時候相比,有一些物種畢竟少多了,所以她根本就沒見過,更不認(rèn)得。我跟寧馨說,我小時候爛草垛多,刺猬那個多啊,你一踢它,它就蜷成刺球兒,被小伙伴踢著玩兒。寧馨羨慕得眼發(fā)直。那時候還有獾,村里有人擅長捉獾,一只獾能熬半盆油,炒菜能吃好多日子。據(jù)說獾油還能治哮喘。但我親眼見過我的小學(xué)老師喝下半碗獾油,好像并沒有什么作用,因為最后他還是死在哮喘上。
獾估計現(xiàn)在是難覓芳蹤了,但黃鼠狼還是很容易見到。1998年我母親家蓋房子的時候,我和老公每天晚上從母親的臨時住處往房場走,經(jīng)??匆娗懊妗班病钡匾幌裸@過一個小黑影兒。起初不知其然,老公打著手電去追,追近了發(fā)現(xiàn)是兩眼放光的黃鼠狼。有時候它們根本不跑,就蹲在路邊等我們過去。即使現(xiàn)在,母親也經(jīng)常在門前的短墻上看見黃鼠狼。前兩年我也見過幾回,想喊寧馨出來認(rèn)識一下,母親不允,說小孩兒看見這東西不吉祥,這也讓寧馨很遺憾。在她眼里,沒有什么吉祥不吉祥的動物,凡是沒見過的,她就想看看。特別是黃鼠狼這種充滿妖魅的物種,她更是想見識一下,甚至研究一下。
寧馨對小動物的熱愛,大概遺傳自我。今夏一個晚上,我從母親家返回,剛走幾步,忽然看見車頭燈光下有一條一米多長、比大拇指還粗的黃蛇,正昂著頭急急地從墻根兒向河邊爬去。雖然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見過無數(shù)的蛇,但每次遇見,我心里還是會有些發(fā)毛??匆娺@蛇走得急,我其實想停車等它走過去,但不知怎的,猶猶豫豫,目測了一下蛇行的速度,還是一踩油門兒開了過去。過去后又懊悔不已,很擔(dān)心自己壓死了它。每一個生命都是高貴的,特別是對蛇這種有冰涼的身體和復(fù)雜的人文寄托的物種,心里更是有一種敬畏。我停下車想回去看看,但又不敢;走吧,心里又惴惴不安。于是我就打電話讓鄰居出來替我看一下,鄰居說路面上什么也沒有,肯定沒壓著,這才放心地回家去。
隨著時光的變遷,環(huán)境的變化,還使很多物種變異了,以前的認(rèn)知也得刷新。前幾年住單位的舊家屬院,老舊腐敗的下水道里竟然駐扎了老鼠。終于有一天,老鼠被我和老公堵在了洞外,一陣圍打。老鼠藏進(jìn)了冰箱的壓縮機里,于是我們請一天假,專門靜候這只成精的大老鼠。等到老公把它捅出來,面對這只足有兩斤重的巨無霸,我竟然不敢下手了。這么大的老鼠,我是頭一次見到。我怕不能一擊斃之,反而被它重創(chuàng)。
后來到了初夏,樓下鄰居夫妻大汗淋漓地倒騰儲藏室,說是生了老鼠,把紙箱子都啃碎了。很奇怪,鋼筋水泥的樓房怎么生了老鼠?又怎么成活?終于,幾十只拇指大的小老鼠現(xiàn)身了,我又是頭一次見這么小的老鼠。鄰居說,紙箱子、皮鞋,能啃的全被啃碎了,無所不吃。進(jìn)化啊進(jìn)化,竟這么神奇!難怪十幾年前科學(xué)家就放言:這地球,必將是嚙齒類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