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哲
有句話叫“君子遠(yuǎn)庖廚”,好些懶得下廚的男人愛拿這句話當(dāng)托詞,其實這話原意并不是下了廚房就失了男子氣概。就像曹操,風(fēng)云一世,臨死前叨叨著分香賣履,婆婆媽媽地死去也不影響他被后人定性為“梟雄”,鐵漢柔情反而讓人動容。我周圍一干女性同胞認(rèn)為男人時不時下下廚,不僅不失男子氣概,而且讓人覺得接地氣、有人情味。再說廚房里的事不管是誰都該略通一二,這是一種生存技能,明顯能提高生活質(zhì)量。
廚房里的男人,除去男廚師,大概還有幾種。
一種是負(fù)責(zé)洗碗的男人,這些男人平常也能煮個稀飯下個面,味道全憑運(yùn)氣,整體水平中等偏下。光棍的時候餓不死,跟人搭伙過日子了,廚房里的這檔子事,也只能指望他洗個碗,也許他還有提升的空間,誰知道呢。廚房的事,男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已經(jīng)分撥歸類了,他就被歸到洗碗那一類,能把碗洗好,把臺面收拾干掙,再順帶拖拖地,第二天去用餐具時看不出前一餐吃的是什么,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第二種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大廚,我有好些朋友都是這類。平日里既不做菜也不洗碗,大爺就是他,坐著等吃,菜端上來他一定評頭論足,什么鹽下重了、該點一小勺醋、這個不夠滑、你蛋清生粉的量沒拿準(zhǔn)……做菜的人喏喏答應(yīng),他才滿意。他只逢有重要客人來或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露一手,要積多大德才能吃上他做的菜似的。真臨到他做菜了,他不買不洗不切不負(fù)責(zé)善后,只負(fù)責(zé)炒,而且排場大得嚇人,像主刀醫(yī)生做大手術(shù),什么鉗子鑷子大刀小刀一溜,還得有人使喚,“哎,我那蒜你倒是剝好沒有;我那小號的炒勺給我洗好拿來;菜梗子你掐成段,尖兒另放,我回頭燒湯給你們嘗嘗……”菜心他只要中間的一部分,平常主婦不敢這么糟蹋東西,你要說他浪費,他一定說著你不懂吃,你摳摳唆唆小家子氣影響他的作品。他會顛勺,發(fā)了狠地要顛出火騰起來的效果,好多東西會被他顛到鍋外面去,那大廚范兒的感覺你不懂別說話……一頓工夫下來,廚房像被鬼子掃蕩過一樣,海陸空全被他關(guān)照過了,場面不慘烈不足以說明他居功至偉。
最后桌上的菜也就那么回事,坐在餐桌上他還有話說:哎呀這個鍋就是有點粘,下次怎么也要換個好點的鍋;這個醋不是正宗的涼拌醋,你們就將就吃吧;這個爐子的火奇了怪了,就是不好控制,不然會更好些……
至于菜的味道嘛,呵呵!說實話也沒有好到他自認(rèn)為的那樣,人們看在他是父親、是丈夫、是愛子、是好朋友的份上,都免不了要說幾聲不錯不錯,捧個人場,不讓他感覺塌臺總是要的。
再一種是大吃貨、大食客,這類人吃遍三山五岳,不僅會吃,也會做,還樂在其中地?zé)釔巯聫N。
他知道冬天應(yīng)該吃什么進(jìn)補(bǔ)、夏天吃什么清涼下火、吃什么提氣、吃什么活血、什么搭什么最好、哪樣食材哪個產(chǎn)地最好,相生相克,五行五色一干道理他都懂,這類人最常說的就是本味,什么味精雞精在他家很難找到,他講究什么時候放什么來提味、來吊味。
廚房的學(xué)問,在他這里不是簡單的煎炸溜煸燒、燜煮醬拌糟等,還講究搭配、火候、營養(yǎng)、色彩、時令……不光得好吃,還得吃得健康、吃得講究。一盤燒茄子,他還能從《紅樓夢》說到《閑情偶寄》里的瓜茄論。
一個湯他能煨兩天,第二天端上桌的時候,沒鼻子沒眼的看不出門道,但只要一入口,你就知道,這湯,不顯山露水,但內(nèi)功深厚。
這種人不多,一遇到,我只有五體投地的份兒。做男人,還是要做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