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樹清
奧莫河(Omo River),一條泛濫著原始與荒蠻、充斥著神奇和神秘的內陸河,源自埃塞俄比亞西南部剽悍的戈羅肯山南麓,在荒蠻的叢林和遼闊的原野千回百轉,不管它怎樣地咆哮奔騰,始終逃不出奧莫叢林的掌控,最終消失在叢林邊緣的圖卡湖,運行的軌跡和命運注定它就是一條內陸河,就像散居在沿河兩岸的原始部落人群一樣,始終走不出茫茫的奧莫原始叢林,當然也不愿意走出這蒼茫的叢林世界。
在靠近流入圖卡湖三角洲的奧莫河東岸,居住在這里的卡羅原始部落族群,是叢林里最為古老的原始部落之一,原本三角洲兩岸肥沃豐腴的原野是卡羅人狩獵放牧的樂園,更是卡羅人男歡女愛狂野的伊甸園。寧靜的日子在許多年以前,被另一支兇猛剽悍且人數(shù)眾多的原始游牧部落所打破,卡羅人生存的空間被日漸壓縮,弱小的卡羅人只能忍氣吞聲,渡過波濤翻滾的奧莫河,生存的空間被壓縮到東岸一小塊的地盤。
我們在奧莫新交的朋友,卡羅人圖圖瓦魯卡在說起卡羅部落過去輝煌與隕落的歷史時,噴血的復仇眼光死死地盯住對岸,我們可以理解,他父兄的遺骨依然留在奧莫河的對岸,頭顱被仇敵鐫刻成部落原始圖騰的象征,懸掛在象征著勝利的部落旗桿上。他把卡羅人敗退的原因,歸咎于卡羅人的部族太小,的確,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卡羅部落,與叢林里比鄰而居的其他原始部落,動輒數(shù)萬人的規(guī)模,時時都處在列強的環(huán)伺之中。自古以來,叢林里生存的規(guī)則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力量就是生存的法則。此外,巡梭在奧莫河畔叢林的水蟒、鱷魚、非洲雄獅、土狼、獵豹等等兇猛動物,也時時都在威脅著卡羅人生存的空間。
一直以來,生活在奧莫叢林王國的原始部落族群多達五十多個,這些形形色色的諸多原始部落,有許多共同與獨特之處。比如,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獨特的土著語言,相同之處是各部落只有語言沒有文字,大部分的土著族群都把牛作為本部落的原始圖騰,因而,在神秘莫測的奧莫叢林,牛在各個原始部落的地位崇高,原始族群在縱論財富地位時總喜歡以牛的數(shù)量來標榜,即便是地處奧莫邊緣,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步開化起來的孔索部落,受過現(xiàn)代高等教育的年輕“國王”依然是用自豪的口吻對我們驕傲地炫耀,他擁有一千頭牛。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奧莫叢林里牛更是必不可少的聘禮,原始部落未婚的女子為了給自己父母換回更多的牛,總會按照本部落的審美觀點,精心裝扮,提升顏值,把自己美化起來。比如說,盤唇的摩爾西少女會把割裂的下唇拉扯的很大,安裝的唇盤越大,出嫁時為娘家掙回的牛的數(shù)量就越多。比如,紋身疤痕唯美的卡羅女孩,會用利刃在自己周身上下刻上莫名其妙的圖案,渾身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疤痕越多男方聘禮的牛的數(shù)量就越多。牛,已經(jīng)與叢林各原始部落的生活甚至是生存息息相關,哈莫爾部落把跨越牛的脊梁作為男人成年禮的標準,四頭牛排列成行飛越過去了,征服了牛,部落就認可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蘇爾馬人的生活更是離不開牛,走到哪都有牛群相伴相隨,饑渴了,蘇爾馬人就把牛的項頸部位的動脈割開一個口子,插入一根導管,牛血就會源源不斷流出,直接就在導管的一端吸飲新鮮的牛血,帶有牛的體溫的血液是蘇爾馬人日常喜食的飲食品,他們認為新鮮的牛血不但能解渴充饑,還能強身健體。
為了搶奪地盤,控制水源,掠奪生產生活資源,每天叢林都在發(fā)生戰(zhàn)爭,每天都在進行著殺戮,而牛在奧莫叢林深處是最容易引發(fā)戰(zhàn)爭的媒介。因為牛引發(fā)的糾紛和殺戮,時刻都在奧莫叢林深處上演。圖圖瓦魯卡所在的卡羅部落,原本控制著叢林深處奧莫河兩岸廣闊的疆域,茂密的叢林、葳蕤的原野以及奧莫河兩岸肥沃的水草,是卡羅原始部落自由生存的世外桃源,然而,二十幾年前,一個更為強悍的原始游牧部落闖進了這一片叢林,為了生存搶奪地盤,水源以及共同的原始圖騰——牛,糾紛和殺伐時時都在進行,雙方經(jīng)歷幾次大規(guī)模的血腥殺戮之后,卡羅人收縮了自己的地盤,退回到奧莫河的東岸,因為對方部落擁有先進的來復槍,而現(xiàn)在,卡羅人也擁有了自己先進的AK47,時刻都在準備著收復喪失已久的地盤……
時光荏苒,當年哥哥義無反顧渡過奧莫河壯舉的形象,一直在深深地影響著圖圖瓦魯卡,在奧莫河水和叢林雨露的撫育下,圖圖瓦魯卡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青春勃發(fā)、野性畢露的卡羅小伙子。他的仇恨的眼光掃過對岸,放眼東岸郁郁蔥蔥的家園,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他告訴我們,經(jīng)過幾年的努力,他已經(jīng)飼養(yǎng)了二十多頭牛,平常的時日就在奧莫東岸的叢林、原野看牛放牧,金卡的導游帶著游客來了,他就陪著客人在卡羅部落的地盤上轉悠,賺些小費,他把這些小費積攢起來,不斷地去金卡市場買牛。
“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圖圖瓦魯卡難得羞澀地說他看中了部落的一位女孩,但他沒有把握判定這個女孩是否喜歡他,他邀請我們晚上去觀看卡羅部落的雨季歡慶晚會,在晚會上他要為這個姑娘通宵達旦地瘋狂舞蹈,直到贏得這個姑娘的芳心。
經(jīng)過漫長的浮躁干旱的旱季肆虐之后,奧莫流域除了日夜不息汩汩流淌的奧莫河水尚有生氣以外,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稀疏的林木耷拉著,遍地的野草枯萎著,連兇猛的野獸如鱷魚、獵豹之類都蟄伏起來,懶得去捕食。但是,進入雨季之后,仿佛是一夜之間,奧莫流域世界的一切蘇醒過來,到處一派生機勃發(fā)、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尤其是在雨季進入尾聲的時候,大地青蔥蒼翠,天空碧藍澄清,叢林深處狩獵,原野阡陌收割,原始部落的人們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之中。
朋友圖圖瓦魯卡興奮地對我們說:“今年雨季結束較晚,雨水豐沛,卡羅人居住的地方地勢較高,農作物沒有受到水災的影響,收成比往年都好,部落天天都在舉行慶祝活動。”關鍵是這個季節(jié)也正是卡羅部落的青年男女求愛的日子。一天晚上,他熱情地邀請我們去參加部落的豐收晚會。他跟我們介紹,卡羅部落的任何集會和慶?;顒?,女人都是主角,男人向女人求愛是晚會永恒的主題。
接著,圖圖瓦魯卡向我們介紹起來風情萬種的卡羅姑娘來。在奧莫流域,卡羅原始部落雖然是一個人口數(shù)量少的弱小族群。但是,多年以來,卡羅姑娘的美麗和柔情在奧莫的叢林世界享有盛譽。女孩成長進入青春期后,按照卡羅人的傳統(tǒng),把自己妙曼美姿的酮體當做畫布,費盡心思,在自己的身體上用竹簽或者利刃刀尖,按照自己的愛好和喜歡,雕刻各種各樣的花紋圖案,尤其是胸前、肚皮、背部等女人凹凸起伏的部位,都是上好的“畫布”。她們用竹簽、刀尖或其他尖刃做畫筆,在“畫布”上盡情地雕刻各種復雜的圖案,這些圓形、方形、菱形或者其他不規(guī)則形狀的圖案,寄托的是卡羅姑娘對愛的向往和渴望。在肉體上雕刻如此復雜的圖案,在外人來看是一件很痛苦而且無法想象的事情,但在卡羅姑娘看來,卻是幸福的開始。因為,卡羅部落的女孩在進入青春期后,按照部落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就必須在自己的身體上雕刻圖案,向世人宣告她成人了。
男人們看到女孩的身上有了圖案后,就能判斷這個女孩已經(jīng)成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以談情說愛了。遇到心儀的,就可以絞盡腦汁地去追求,而女孩,在得到男人的追求和愛慕表白之后,就可以在自己的身體刻上一道圖案,喜歡愛慕的人越多,女孩在身上雕刻的圖案也越多,雕刻的圖案經(jīng)過傷口愈合,形成了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圖圖瓦魯卡說,女人身上的疤痕越多越性感,越能激起男人的欲望。卡羅女孩結婚的時候,酮體上的疤痕越多,證明顏值越高,也能夠為自己的父母親得到更多的聘禮——牛的數(shù)量就越多。
夕陽西下,圖圖瓦魯卡就把自己裝扮得英武起來,赤裸的上身涂抹著幾道條紋,洋溢著年輕男人的孔武有力。他用一塊獸皮圍裹起來的強健的下體散發(fā)著原始的野性,身負著弓箭,手執(zhí)長矛,面孔也涂繪著兩道白色的花紋。他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帶領著我們向著奧莫河相反的方向前進。我們一行人穿過低矮的灌木叢,來到一處高地,高地的四周稀稀拉拉的立著幾棵看似干枯的樹干。不過,中央地帶卻聚集了不少的卡羅部落的男女老少,熱鬧地聊著,充滿激情地等待著豐收晚會的開始。
暮色降臨,篝火燃燒起來了,人們怪叫著,手舞足蹈起來。圖圖瓦魯卡已經(jīng)顧不上我們了,很快就加入到狂歡的隊伍里面,歡樂的舞蹈不斷地變換著花樣,時而尖叫著集聚在一塊,時而聲調悠揚地傾訴,時而喊著明快的節(jié)奏,圍著篝火不停地繞圈,男女老幼似乎巴不得撕裂自己的軀體,極盡身體軀干瘋狂之能事,揚起陣陣的褐色塵土,落下去很快又飛揚起來,整個高地都沸騰起來了!
夜空拉下黑幕,豐收晚會的高潮到來了!瘋狂舞蹈的隊伍人數(shù)漸漸減少,舞動的圈子不斷縮小,在場地上只剩下約十來個人的時候,卡羅姑娘成了這場晚會的主角,姑娘們一個個打扮得頗具心思,頭上插滿了鮮花和鳥的羽毛,面孔涂抹了部落土制的五顏六色的顏料,脖子上掛著一大把的項鏈,仔細一看,這些項鏈五花八門,有現(xiàn)代工藝的玻璃珠,瑪瑙珠,部落土制的野獸骨頭,野生的叫不出名的植物果實,還有嘩嘩作響的貝殼等等。有趣的是,一個卡羅姑娘居然在脖子上掛了一串香蕉。姑娘們的身體除了佩戴的這些所謂首飾,胸部和私處也僅用獸皮或布匹簡單地圍裹著極小的一塊面積,為的是把布滿身體渾身上下的疤痕盡情地展示出來。有兩個卡羅姑娘因為胸前雕刻有圖案,為了展示和炫耀,竟然赤裸著上身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兩對堅挺的玉峰上滿是疤痕,隨著身軀的搖擺,不停地抖動著,這樣的場面,正是對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最好的詮釋。
夜色愈黑,篝火越亮,火光映照在卡羅姑娘們搖擺的身軀上,渾身上下的疤痕展露無遺,凹凸不平的疤痕泛著黑亮的火光,在不停地變換著、起伏著、玄幻著,激起了卡羅部落勇士們的無窮欲望。他們再也按捺不住了!十來個年輕的卡羅男子,像斗士一樣,開始“戰(zhàn)斗”起來,他們不停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激情高漲,在場地中央“引誘”自己中意的姑娘。求愛的競爭非常激烈,好像在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必須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一旦把握住了機會,求愛的男子馬上轉過身去,用自己的屁股對著心儀的姑娘拼命地扭動著,變著花樣舞動著,邊舞邊唱著他們自己才能聽得懂的歌謠。姑娘們呢,有躲閃的,有回避的,有嬉鬧的。但是,不管如何,男人們時刻都得保持屁股對著姑娘扭動,屁股始終都不能脫離對姑娘求愛的范圍,不然,情敵就會乘虛而入,另一個屁股就會加入“戰(zhàn)團”。若是姑娘對這個男人有意,欽慕已久,男人屁股對著姑娘扭動的時間就不會很長。若是姑娘無意,或者有意考驗一下,那么,這一場屁股扭動求愛的過程就會拉得很長。等到姑娘同意男人的求愛了,就會把頭上佩戴的一支花朵或者一根羽毛交到他的手里。圖圖瓦魯卡曾說過,有的男人可能通宵達旦扭屁股也得不到心儀姑娘的一枝花或一根羽毛。
只見圖圖瓦魯卡早已加入了求愛“戰(zhàn)團”的混戰(zhàn),只是稚嫩的身體在同族男人的面前少了一些力量和狂野,經(jīng)常被對手擠出求愛的戰(zhàn)團。但他仍然拼盡全力扭動著自己的屁股。他的額頭上已經(jīng)是布滿了汗珠,火光映照下一片晶亮,圖圖瓦魯卡心儀的姑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他的屁股始終游離在姑娘的求愛范圍。要命的是,心儀那個姑娘的好像不只有圖圖瓦魯卡,另外有四個屁股在沖著那個姑娘狂野地扭動著。在他們圍追堵截的轟烈追求下,那個姑娘有些疲于應對了,左支右絀,不斷地躲避著、跳躍著,香汗淋漓,身體上的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忽閃忽閃的發(fā)亮,大家都看得出來,她似乎對沖著自己拼命扭動的幾個男人都不中意。
這樣一場求愛混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近午夜。期間,兩個得到了花朵和羽毛的年輕男子,簇擁著自己心儀的姑娘滿意地離去。圖圖瓦魯卡仍然在堅持戰(zhàn)斗,努力地低著頭,屁股撅得高高的,瘋狂地扭動著,繼續(xù)著求愛的戰(zhàn)斗。只是,或許因為體力消耗過大,求愛的場面已經(jīng)沒有了剛開始那樣的激烈和瘋狂。篝火開始暗淡下來,場地里,求愛的和被求愛的都已是氣喘吁吁?!袄销棥焙汀靶‰u”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我們一行人都在暗暗為圖圖瓦魯卡祈禱著,盼望那個姑娘能夠同意他的求愛,也不枉了他特意邀請我們來看他求愛場面的一番盛情。
這個時候,金卡的導游又一次提醒我們時間不早了。高地距我們在部落住宿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只好依依不舍告別了卡羅部落求愛高地的晚會。圖圖瓦魯卡卻還在為了自己心儀的姑娘在拼命的扭動著屁股,還在聲嘶力竭地歌唱著我們聽不懂的求愛歌謠。我們走出去很遠了,高地上的篝火已經(jīng)淹沒在黑暗里了,狂野的求愛歌聲依舊在綿綿不絕地傳過來。想到稚氣未脫的圖圖瓦魯卡,還在努力拼命扭動著屁股,還有他那已經(jīng)沙啞的嗓音,我們多么希望他今晚能夠好運,更想對那個姑娘說一句“看在他如此癡心的份上,你就從了他吧!”
第二天,我們要離開卡羅部落了,卻不見圖圖瓦魯卡來為我們送行。從金卡導游那里得到的消息令人沮喪,狂野扭動屁股大半夜的圖圖瓦魯卡,沒有得到那個心儀姑娘的一支花朵或一根羽毛。萬幸的是,那個姑娘也沒有把花朵或者羽毛交給其他的求愛者,這給了圖圖瓦魯卡繼續(xù)心儀的希望和機會。金卡導游說,圖圖瓦魯卡托人帶來了話,昨晚他很累,需要好好休息,恢復好體力后他還要去放牧看牛,就不能來送我們了。他讓金卡導游轉告我們,希望明年雨季快結束的時候,我們能再來奧莫,再來卡羅部落,再來看他向他心儀的那個姑娘求愛。
明年,他一定會求愛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