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

女兒是我心目中的公主。

十多年前，她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從澳大利亞西悉尼大學畢業(yè)，獲得MBA學位回國?，F在，她在北京中關村一家知名軟件公司做管理工作。她在公司如魚得水，游刃有余，工作表現非常出色，經常受到領導和同事們的贊揚。

回憶培養(yǎng)女兒的過程，我最深的體會就是：及早“練飛”，及時“放飛”。

“老師，我是自己來的！”

女兒是農歷二月初二“龍?zhí)ь^”那天出生的。妻子休完產假后，白天我們把女兒托付給一個信得過的老人帶，晚上則自己帶。女兒與我們“有分有合”，從小她就適應了這種生活。等她滿3歲送她上幼兒園時，她沒有哭鬧，高高興興就入托了。

她上的是北京市第一實驗幼兒園，就在我當時工作單位北京師大附中的對面。那是個深宅大院，從大門到幼兒園，要經過幾道大門、幾個大院才能到。上幼兒園的第一天，我領她認清了教室，拜見了班里的老師。第二天，我就把她送到大門口，剩下的路讓她自己走。道別時，她一口氣說完“再見爸爸媽媽，早點兒來接我”這一長串話，然后就小大人似的自己走到班里去了。到班里見到老師，她自豪地對老師說：“老師，我是自己來的！”老師笑著夸她是個好孩子。她在幼兒園跟小朋友們相處得也非常愉快。

上小學后，學校離家不遠，但是要過一條繁華的馬路，馬路上車很多。我“公開”送過她一次，后來又“秘密跟蹤”地送過她一次。

第一天，我?guī)^馬路時，告訴她應該如何過馬路：過馬路時如果旁邊有大人，就請叔叔阿姨帶你過去；如果沒有，就獨自過去，但要注意觀察，先左后右，看有無車輛。如果沒有車輛或者車輛離得遠，你要快速走過，不要跑，也不要停留，就不會有危險。我講得很仔細，女兒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第二天，我讓她獨自上學，她很高興，大概是覺得自己長大了。我跟在她的后面，老遠瞧著看她如何過馬路。她很聰明，先是站在馬路邊，然后緊跟在一個過馬路的叔叔后面順利地過了馬路。我懸著的心放下。

從第三天開始，我就讓她獨自過馬路上學了，再沒送過她。

女兒上學的第一天，我鄭重地跟她談了一次話。我告訴她：“閨女，你現在長大了，是學生了，學習是你自己的事，學習任務必須獨立完成，不要指望爸爸媽媽幫忙。爸爸媽媽和你一樣，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們每個人都要獨立地把自己的事做好。”她點頭說：“爸爸，我記住了?！?/p>

從那以后，每天放學后她不吃不喝不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書本做作業(yè)，做完后自己檢查、核對，從沒讓家長操過心、幫過忙，作業(yè)門門都是“優(yōu)”，成績在班里名列前茅。

那時，我在附中當書記，主持學校工作，每天從早忙到晚，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關注她的學習情況。為了搞清楚她到底學得好不好，開學后過了一段時間，我讓她默寫100個課本上的生字，結果準確無誤，完全正確。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為她的學習操過心。

我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喜歡下河，我游泳的本領就是自己在河里瞎撲騰學會的。女兒六七歲時學游泳，我和她媽媽帶她去過幾次游泳館。她穿著正式的游泳衣，帶著游泳帽，套著救生圈，在我們的呵護下，她總也學不會。后來，我決定讓她自己去學游泳。當時，我家離游泳館三站路，我給她兜里裝上零錢，讓她帶上游泳衣，自己乘公交車，自己排隊買游泳票，自己存衣服，自己學游泳。當然，我還告訴她要注意安全，不要到深水區(qū)去。我相信，沒有大人在身邊，孩子天生就具有自我保護意識，她會自己保護自己的。

她單獨去了沒幾次，就學會了游泳。沒有大人教，自己就學會了，這大大增強了她的自信心——后來，她干什么都覺得“我能行”！

扔掉“鐵飯碗”考大學

孩子的媽媽是音樂老師，能歌善舞。女兒從小喜歡跳舞，就是繼承了她媽媽的遺傳。早在幼兒園時，年年“六一”兒童節(jié)演《拔蘿卜》，她都當主角兒。

女兒剛上小學時，我們先是送她去中國歌舞劇院學習民族舞蹈，后又送她去中央芭蕾舞團少年班參加訓練。她練得非常認真，有悟性，在兩個訓練班里都是出類拔萃的學員，用專業(yè)舞蹈教練的話說，她跳得很有“范兒”。剛開始，我接送了她幾次，后來就讓她獨自去練芭蕾了。

女兒11歲時，北京市花樣游泳隊的教練到舞蹈班挑選運動員，經過幾次觀察，教練在一百多個跳舞的女孩中看中了她。從此，她進了花樣游泳隊，成了專業(yè)運動員，離開家庭，離開父母，開始獨立生活。

雖然，我們做父母的有點舍不得，但又一想，子女早晚都是要離開父母的，早“放飛”比晚“放飛”好。同事、朋友都知道我疼愛女兒，問我為什么讓女兒去做運動員，都說運動員是個苦差事。我說：“女兒是自愿去的，我們做家長的尊重她的選擇。我們的想法是，如果她能當好運動員，取得優(yōu)異成績，為國爭光，那自然很好；如果出不了成績，也沒什么，因為一個人只要當過運動員，吃過苦，以后就能吃苦，這也是可貴的資本，所以無論進退，都對孩子有益?！?/p>

女兒后來的發(fā)展，充分證實了我的推斷。

花樣游泳，又稱“水上芭蕾”，運動員既練游泳，又練舞蹈，是一個藝術性的體育項目，也是體育性的藝術表演。女兒非常喜歡這項體育運動，練得十分認真、刻苦。在國內比賽中，她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曾獲得第七屆全運會冠軍；在瑞士洛桑舉辦的國際花樣游泳錦標賽中，她和隊友們一起獲得了我國歷屆國家隊出國比賽的最好成績，為國爭了光，十五六歲就成為國際運動健將。當運動員8年后，她那一撥兒運動員全部退役，只有女兒一人由于各方面的表現都很出色，被留在隊里當了教練。

那一年，她還不滿18歲。

在當教練的同時，她開始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放的外語節(jié)目，自學外語。廣播電臺的外語節(jié)目時間正好是吃飯的時候，她就讓她的小隊員每天替她去食堂把飯打回來，她聽完外語廣播后再吃。

為強化外語訓練，她同時參加了兩個外語培訓班的學習。每天下班后，她打車在兩個外語班之間來回跑。我心疼女兒，問她：“你把時間安排得這樣緊張，累不累？”女兒輕松地說：“這和我當運動員時比，算不了什么?！?

她學外語時，我們夫婦出于教師的職業(yè)習慣，經常囑咐她要珍惜機會，好好學習。一天，我照舊又囑咐她“要好好學習”，女兒突然說：“爸，您什么時候才能不管我??？”我一愣，才知道女兒已經長大，獨立意識增強，厭煩我管教她了。于是，我說：“等你獨立決定、處理幾件事之后，如果我感覺你處理得不錯，我放心了，自然就不會再管你?！?/p>

后來通過觀察，我發(fā)現女兒辦的幾件事都很好，想得很周到，處理得也很圓滿，于是我決定完全放手，不再管她。

那一年，她18歲。

女兒當了教練，平時和運動員住在一起，一個星期回家一次。一年以后，有一次回家，她對我說：“爸，我辭職了，我不想當教練了。”這么大的事，女兒居然先斬后奏。我聽了，有點兒驚訝，但也沒有指責她。我相信女兒做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有她的理由，于是淡淡地詢問她辭職的原因。

女兒說：“這些年我當運動員、教練員，每天不是訓練就是比賽，沒有讀多少書，將來適應性肯定比讀書多的人差，適應面比較窄，只能干體育這一行，太受限制了。我想多讀點兒書豐富自己，將來可以擁有更多的選擇?！蹦贻p輕的就成了北京花樣游泳隊的教練，工作穩(wěn)定，收入不低，還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如果輕易丟掉，總讓人感到有點可惜。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問：“閨女，你想讀書當然好，這也是爸媽的期望，可是你報考大學，有把握嗎？”女兒信心滿滿地說：“事在人為！”

女兒總是那么自信，我相信她能成功，便接受了她自主的抉擇。

女兒自己規(guī)劃人生成“金領”

女兒從11歲就進入專業(yè)體育運動隊，每天訓練、比賽，她的中學課程都是見縫插針擠時間自學的，根本沒有系統(tǒng)學過。她學完大專班，要考本科，需要請家庭教師補課，我說：“閨女，你要是想請家庭教師輔導，我和你媽都可以幫你。”女兒說：“爸，您不用管，我自己找?！?/p>

女兒當教練期間，每天帶運動員訓練，訓練結束，她顧不上吃飯，先找個安靜的環(huán)境自學外語，堅持了很長時間。雙休日和假期，她也很少回家，每天都抓緊時間聽老師的輔導。我和她媽當年學的都是俄語，也根本輔導不了她的英語學習。

一個沒有系統(tǒng)上過小學、中學的女孩，竟然真的全憑刻苦努力考上了大學本科！學校和專業(yè)也是她自己選的——京貿大學國際貿易專業(yè)。讀大學期間，她已經結了婚，他們夫妻二人收入高，條件比較優(yōu)越，買了車。上本科期間，她又參加了社會上的外語培訓班。學校的課上完，她開車馬不停蹄地趕到外語培訓班繼續(xù)學習。

她全靠自學，在大學本科還沒畢業(yè)時，就以優(yōu)異成績順利通過了托?？荚嚒?/p>

她想出國留學，她丈夫持有美國“綠卡”，說可以幫她聯系。她拒絕了，要自己親自聯系。本來美國有學校已經錄取了她，可因為她丈夫有綠卡的原因，怕她有移民傾向，幾次簽證都沒通過。于是，她又自己聯系到澳大利亞的西悉尼大學，到那里讀MBA。

在國外拿碩士學位，一般要三年。光過語言關，往往就需要半年或一年時間。我女兒由于外語基礎扎實，剛到西悉尼大學一個星期，就直接聽老師用英語講課了。

在澳大利亞讀書期間，她家經濟條件好，帶了足夠的錢，可以買輛轎車私用，可她沒買，說開私家車獨來獨往，很難接觸、了解、融入當地社會，不如坐公共汽車，可以多接觸一些當地人，更深切地了解外國的文化和風土人情。她的功課不錯，門門都順利通過。結果，她只用了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就提前畢業(yè)，獲得了碩士學位。

回國后，她從她學校的網站上查到了畢業(yè)時老師對她的評價。她的老師這樣評價她：“可愛的趙彬小姐：你是全班最優(yōu)秀的學生，你是老師的光榮！”

女兒本來有機會留在國外工作的，但她不樂意，她說：“飛機在首都機場落地的那一刻，我心里才感到踏實?！被氐絿鴥?，女兒開始找工作。我說，如果需要的話，我有些熟人，可以幫你聯系。她又謝絕了，說自己能行。

她先上網查詢，又開車跑了好多的外資企業(yè)，有內地的、香港的、外國的，幾家知名的大企業(yè)都有意錄取她，最后她選擇了中關村一家新興的軟件公司，做了董事長助理，負責全公司的行政管理工作。過了幾年，她所在的公司順利上市，她的月薪拿到數萬元，是我這個大學教授工資的近十倍，每年年底還有公司的重獎。

在女兒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并沒有體會到有些父母所說的養(yǎng)育孩子的辛苦，是因為我們及早培養(yǎng)、鍛煉了孩子獨立自主的意識、能力。我覺得這是家庭教育的首要任務，因為父母養(yǎng)育孩子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與孩子分離，讓孩子走上社會，獨立生存。

孩子小的時候，我們要試探著“放飛”，然后循序漸進，等孩子長到一定的年齡，就可以完全“放飛”。父母千萬不要扯孩子的后腿，讓孩子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父母早一天放飛孩子，孩子的“翅膀”就會早一天硬朗起來，這樣他才能飛得高，飛得遠。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