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滕朝

【那 年 經 典】

林雪 所有人都做郭德剛，那我就做于謙

文／滕朝

香港有不少黃金配角，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演主角，但只要出現在銀幕上，便能讓觀眾念念不忘。林雪算是一個。林雪演技內斂，單放在一部戲中可能并不出彩，但是幾乎每部電影都塑造了一個不同的林雪，從貪婪的市井小民到兇惡的黑社會骨干，從膽小怕事的壞警察到和藹善良的胖叔叔，每一個角色都很鮮明。 在新片《臨時演員》里，林雪依然是配角，飾演一位路邊攤老板，表演不搶戲卻極為接地氣。

林雪出生在天津和平區(qū)，從小愛看電影，家旁邊就是中國大戲院，每放電影都要撿票根鉆進去看后半場，電影放完后不出來，再把前半場看完。1978年全家搬到香港，擠在不到10平米的房子里。

剛到香港，林雪不會說廣東話，很早便輟學打工，先是在電子工廠流水線上做工，有點類似于現在的富士康，好動的林雪覺得生活過于壓抑，在朋友介紹下去了油麻地水果攤干起了搬運工，一車推30箱西瓜，八九百斤，推動需要別人幫忙，想停就更麻煩，根本停不下來，撞到人，還被別人煽一兩巴掌。

愛玩的林雪在臺球廳認識了不少電影武師，有人介紹他去做場務，有時候一部戲場務、道具、燈光、小工都做，哪里人不夠，他就頂上。林雪做場務十分稱職，任勞任怨，導演生氣了，他會去活躍氣氛，逗導演開心；導演拍戲要封鎖街道，他就整個人橫躺在馬路中央，企圖通過的車攔住。一場戲拍不拍得成，視乎他能不能攔住車，責任重大。

拍電影很新鮮，有明星看又有錢拿有飯盒吃，慢慢也開始對演戲有興趣，開始琢磨演員怎么演戲。有時候他們會把劇本放在旁邊，林雪就去偷看，看著看著就有些見解，慢慢積累，就覺得自己好像也能演戲。

因為做場務，林雪結識了對他整個演藝生涯最重要的人——杜琪峰。在林雪的軟磨硬泡下，杜琪峰答應，讓林雪在銀河映像的電影里跑了幾個小龍?zhí)?，在《暗花》、《非常突然》等電影里面演小配角?/p>

1999年，林雪等來了他認為自己最喜歡的角色——《再見阿郎》中的警察肥九。其實，在拍這部戲的同時，林雪接到了周星馳的邀請，出演《喜劇之王》中場務一角，這個角色就是以林雪本人做的原型。但林雪覺得場務的角色不用演，之前做過十多年，就是那個人了，還是覺得《再見阿郎》更有挑戰(zhàn)性。之后，場務這個角色就找了吳孟達。

《再見阿郎》中，林雪飾演的角色很討人厭，很難把握。但林雪很早就出來混社會，見了很多這樣的人，對生活的觀察為他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將這個角色設計得非常囂張，令人討厭。

電影中有一場全裸戲，原本導演是想在澳門拍，把他綁在大橋上，但申請沒下來，就改在香港拍，選了一個平時一個人都沒有的停車場。結果拍的那天是圣誕節(jié)，大家都出來玩，看到拍電影就全圍過來，停車場擠滿了人。清空場地一開拍，林雪直接被劉青云在眾目睽睽之下扒得一絲不掛，光著屁股直接給拷在燈柱上。因為在片場浸淫多年，知道這是工作，對于林雪來說也就無所謂。

《再見阿郎》之后，杜琪峰對林雪另眼相看，后來在《槍火》中，林雪終于剃掉胡子，出演了殺手阿肥——一個永遠有著吃不完的花生，精通槍械，總是板著臉裝酷的死胖子。最后有場戲，阿肥一個人在出租車內，前去向黑社會大哥給小兄弟求情，他努力琢磨，嘗試了故作鎮(zhèn)定，曉之以情以及死皮賴臉等各種策略，聲情并茂地一次次獨自排練對白。這段戲，是他全片最大的亮點，也因此，從來沒有受過任何演藝培訓的林雪，得到當年華語電影兩個最重要的獎，臺灣金馬獎和香港金像獎的最佳男配角獎提名。林雪最終沒有得獎，但從此，片約不斷，成為杜琪峰的御用男配角。

對于普通觀眾來說，像林雪這樣的演員可能不是關注的重要對象，但對于那些導演們，這樣的好演員卻往往求之不得。當很多演員都在為NG幾十次疲憊不堪的時候，林雪卻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演戲，常常一條過。

在拍杜琪峰的《非常突然》時，有一場劉青云審訊他的戲，導演告訴他，“等會拍你吃飯，你去買盒飯，拍一條買一盒，兩條買兩盒，十條不行你買十盒我們當晚飯?！绷盅┵I了兩盒。開拍的時候，導演就告訴他，你現在被人抓了，需要怎么樣怎么樣。

當時的場地只能進一部機器，導演和大家就在外面看，林雪邊吃邊對著劉青云演，演到劉青云說：“停吧，我不行了。”沒想到，林雪一個盒飯都沒吃完，一條過，劉青云反而需要補拍一條。

有人問林雪，為什么演配角能演得這么好，他說因為他知道怎么把主角襯得特別舒服，也不失自己配角的感覺。他總拿拳賽形容，看泰森的拳賽很期待，但是，30秒就把對手打倒，沒意思。他希望可以打12個回合，以點數取勝，這場戲就會很好看。有可能對手摔倒，15秒后又爬起來繼續(xù)打，跌宕起伏。做演員也是同樣道理，演戲的時候不是把誰打倒，演的是揪在一起那種感覺，你一定要抓住觀眾的心跳，才會好看。

就好比郭德綱和于謙說相聲，郭德綱負責逗哏，站在外面，于謙負責捧哏，站在桌子后面?！八腥硕甲龉聞偅俏揖妥鲇谥t，在桌子后面去配你，捧得你舒服就可以了。如果沒有于謙的捧，又怎么會有郭德綱的出彩？”

配角不好演，一個配角是否優(yōu)秀，最重要的是“度”的把握，既不能搶了主角的戲，又不能沒有存在感，小人物也要有小人物的世界，不然配角真成了路人甲。林雪可能沒有過多展示出十分有張力的表演技巧，但他的聰明之處在于懂得自己的定位，把握好一個配角應有的“度”。

由于形象受限，林雪基本只能作為配角出現在銀幕上，可他心里一直有一個愿望，就是演主角，而且是文藝愛情片的男主角，為此，他還花半年的時間親自寫了一個劇本。“我想演一部愛情戲，演一個很天使的人，里面有愛情，愛得很徹底，我會為她做任何事情”。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哪天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