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慕溪
統(tǒng)統(tǒng)給小的,留給老大的只有責任
弟弟被杭州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錄取了。
爸媽拍板決定:“送你弟弟去杭州的時候,順路看房,然后買房裝修,爭取讓他讀大二的時候,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
我剛跟老公攢錢還清了房貸。女兒今年起上私立幼兒園,各種興趣班正是花錢的時候。爸媽的決定讓我倍感壓力。原先計劃給弟弟包的“一萬塊的紅包”顯得磕磣了。
弟弟出生時,11歲的我便成了可有可無的孩子。我平時住校,他們的一切都圍繞著弟弟。像《歡樂頌》里重男輕女的家庭:財產(chǎn)和愛統(tǒng)統(tǒng)給兒子,養(yǎng)老看病就賴著女兒。
我早知道二老一直卯足勁兒給兒子攢錢,平日對他們各種需求盡量滿足。我老公不但通情達理,而且頗有能力。只要給二老花錢,他從不心疼。然而,弟弟這么小就買房,而且是去大城市買房,我不太敢跟老公講。
周日,我一個人回娘家,想先背著我老公跟爸媽溝通一番。
我說:“我真沒想到會這么快買房。他才18歲。”
我爸的態(tài)度堅決:“現(xiàn)在不買,等他畢業(yè)了更加買不起!”
媽媽很為難:“你弟弟確實離不開我,買個房子我過去照顧他也方便啊!”
弟弟正埋頭打游戲,好像我們商量的事情跟他毫無關(guān)系。我提出自己的看法:“好男兒不應(yīng)該在讀書的時候想買房,應(yīng)該將大好的青春年華用來學(xué)習和提升自己,未來靠自己的能力去創(chuàng)業(yè)。買房和創(chuàng)業(yè)永遠是一場博弈,不如讓年輕有年輕的模樣…… ”
我爸火起來:“那你當初買房時,為什么還找我們借錢呢?道理講得好聽,你公婆不是也給你們出首付了嗎?如今在一線城市買房的門檻越來越高,你想逼你弟弟上進,難道我們不想嗎?難道有個房子,這孩子就不好好讀書了……”
我媽在一旁勸說:“小康有個房子才有底氣。實在不成,我們自己籌錢,你自己想辦法顧好你的小家吧?!?/p>
話雖這么說,但是我家這種三線城市的工薪家庭要在大城市買房,看著老兩口砸鍋賣鐵、到處借錢,我能不出手嗎?
買了房,不就可以避免人際摩擦了嗎?
二老的工作做不通,我去找弟弟。我?guī)蛬寢屜春么矄伪徽种螅艿芨乙黄鹑琼斄辣蛔?,想邊干活邊聊幾句?/p>
弟弟一副懶洋洋的架勢,隨便一搭,沒有拉開被子就算晾好。我責怪他時,他站在兩米之外的陰影下說:“太曬了!你告訴我怎么晾我再晾吧!”
我氣得不說話,他就這么站著看我在太陽下把被子晾完。在那瞬間,我感覺整個人就不好了,想哭,覺得委屈無助。弟弟身高比我高一個頭,卻還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男孩。
我做一個深呼吸,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跟他好好地說:“我跟你姐夫剛住一起的時候,我讓他回家把衣服收了,他卻只記得收衣服,把裙子和褲子全擱外邊過夜……現(xiàn)在他改變很大,都是因為我們住在一起的磨合。等你上了大學(xué),跟室友們住一起后,一定會改變很多!”
弟弟卻說:“叨叨個沒完沒了,你不嫌曬呀!我很快會有房的,才不住大學(xué)宿舍呢。”
我還是繼續(xù)開導(dǎo)他說:“你總要交女朋友吧?跟女朋友住一起,難道你不學(xué)習著改變?”
他冷冷地說:“改什么啊,看不順眼就讓她走,反正是我的房子。”
我徹底無語了,打發(fā)他下樓去??粗叽髤s略有佝僂的背影,我想到一個詞——“巨嬰”。
弟弟被父母過度溺愛,除學(xué)習成績好之外并無其他能力。他缺乏與同齡人社會交往的經(jīng)驗,也不想與人共處一個屋檐下。顯然,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繼續(xù)讓爹媽伺候著,是他認為逃避人際摩擦的最好辦法。
我暗下決心:絕對不讓他繼續(xù)當“巨嬰”!更不能讓我的小家庭成為他寄生的“宿主”。
說“No”要有智慧,更要有謀略
我回家之后上網(wǎng)查了杭州的買房政策和弟弟大學(xué)周邊的情況。
謝天謝地,限購令不許我們這種未在本市繳納保險的外地人買商品住宅房。弟弟所在的校區(qū)地處偏僻,附近也沒有商品房出售。父母得知這些之后,泄氣了幾天,然后又琢磨著先買一套小產(chǎn)權(quán)的單身公寓。
二老在興頭上,我多說也無益,索性向他們哭窮。他們看到我態(tài)度堅決,就不逼我拿出錢來,只是試探性地問我:“向你公婆借一點可以嗎?二老退休工資那么高……”
“怎么可能呢?我公公心臟搭橋的起搏器是醫(yī)保之外的,婆婆吃的藥都是進口的,他們不連累我們已經(jīng)是萬福了。再說,我公公還有老娘在養(yǎng)老院,他們也有七大姑八大姨要管……”我絮絮叨叨講個沒完,直到父母對這個主意徹底死心為止。
其實,我好羨慕外國人那種直接說“No”的處事方式。只是在咱們中國家庭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里,我做不到筆直干脆、不牽不蔓,只能用迂回戰(zhàn)術(shù)跟父母斗智斗勇。
弟弟在暑假里玩《王者榮耀》游戲走火入魔,日夜顛倒。在他生日聚會的那天,父母燒了一桌子菜。我跟老公忙里忙外張羅,他卻跟小伙伴們?nèi)巳伺踔謾C坐在沙發(fā)上、神情凝重、雙手抽搐地聚在一起搏殺著,不時傳來勝利的歡呼聲和無奈的抱怨聲。
媽媽抱怨說:“你弟這樣可怎么辦呢?我們講也不聽,大學(xué)老師管一管會不會有用呢?”
我說:“大學(xué)老師才不管呢。有新聞報道說某家長將孩子正在玩的手機扔出窗外,孩子也立刻跟著墜樓身亡。所以,咱最好別管。反正他也很快有房了,不用像農(nóng)村子弟那么拼?!?/p>
我爸較勁起來。他沖著弟弟說:“把手機收起來,你們同學(xué)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能聊聊天、談?wù)勎磥韱???/p>
這群孩子們都翻翻白眼,不耐煩地躲進弟弟的臥室里繼續(xù)鏖戰(zhàn)。飯好的時候,我們再三叫他們,都沒人來吃。
看著一桌子漸漸變冷的飯菜,父母擔心弟弟上大學(xué)后癡迷網(wǎng)絡(luò)而沒人管。我旁敲側(cè)擊地說:“我讀大學(xué)那會兒,宿舍里10點鐘準時熄燈斷網(wǎng),想玩都沒門兒?!眅ndprint
我老公說:“我也有唯我獨尊的少爺病,多虧被宿舍的一伙兒哥們修理……當年,我爸媽老早給我買房,卻一直瞞著我直到我們快要結(jié)婚的時候。男人啊,都是要逼著成長。你看新聞報道的那些‘房畢族,很多人在職場上混不開呢?!?/p>
一番溝通后,父母買房的決定沒變,只是他們鄭重地跟弟弟談了一次,告訴他不再給他買房,要他好好學(xué)習,自己去拼搏。
弟弟的反應(yīng)很冷漠,好像無足輕重。也難怪,他到底還是個18歲的貪玩孩子呢。
8月底,老公跟我一起開車將弟弟送到杭州,順路陪爸媽旅游和看房。期間,我們拜訪老公在杭州做生意的同學(xué)。
這位同學(xué)是富二代,然而卻讀大學(xué)時要打工賺錢,走出校門自己租房住,直到快30歲的他在電子商務(wù)領(lǐng)域打拼出一番成績后,家人才融資入股,而且也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彼此的責任與義務(wù)。
得知我父母是買房而來時,他誠懇地勸二老:“我爸媽在杭州好幾套房子空著,好多年都不給我住。他們一來是怕我不上進;二來是怕拜金的美女纏上我。”
看到活生生的例子,爸媽頗有感觸。我也在一旁說:“愿意跟你一起吃苦的女孩越來越少,能娶回家才是下半輩子的福氣!”
在弟弟學(xué)校周邊考察一圈后,爸媽不得不承認的確沒有合適的樓盤。再加上樓市的調(diào)控,他們最終還是想觀望一段時間后再做決定。
弟弟跟室友們相處沒多久就矛盾重重,他感受到大學(xué)人際的復(fù)雜性,很想搬出去住。當他在微信里探尋我“爸媽還給我買不買房”時,我就發(fā)一個“呵呵”的回復(fù)。再鏈接一個雞湯文給他——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容易,沒有誰能夠一直背著另一個人上路,那樣走不遠。想走更遠,唯有勢均力敵,一起披荊斬棘。
得知弟弟的室友們因為討厭他半夜打游戲就集體申請了“夜間斷網(wǎng)”時,我爸媽感到很欣慰。他們拒絕弟弟“想搬出去住”的要求,讓他自己去賺房租錢。我真為他們的“知錯就改”點贊,相信“巨嬰”經(jīng)過斷奶也會成長為男子漢!
點評:隨著中國推動城鎮(zhèn)化的過程,在讀學(xué)生也加入買房大軍。高考之后,是否要去讀書的城市買房成了熱門話題。 “不買房不行,當房奴不行”,這種社會風氣把年輕人帶入誤區(qū),也讓許多家庭背上沉重的包袱。
事實上,理性的購房觀念是等孩子自己有一定的經(jīng)濟能力后再購房。即使父母要買房,也最好將其當做自己的投資,而不是對孩子的贈與,要激勵大學(xué)生們自食其力,量力而行,先立業(yè)再置業(yè),梯度化地改善居住條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