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泰然
人類自誕生伊始,遷移就成了成長路上的必修課,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過程,催生了忙碌和勞累,卻也催生了捋不清的鄉(xiāng)愁。
高考時想著詩和遠方,就一拍屁股去了我所想的最遠的地方。從江南到了海南,不同的除了口音還有溫度,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想得最多的,卻是種種舌尖上的滋味。
我一直覺得,表達鄉(xiāng)愁的辦法里,文字絕對是最無用的手段。說再多的端午佳節(jié),如何詩意美妙,不如聞一聞艾蒿的辛辣氣息。寫再多的季節(jié)更替,不如摸一摸十全街上的梧桐。描述再多的團圓,也不如給自己倒上一碗冬釀酒,酒入喉頭,隱隱泛起來的,卻是家中昏黃的燈光。
對我而言,最忘不了的,就是一碗面。
在蘇州時,吃面已經(jīng)成了血液中的習慣,滿街都有的陸振興朱鴻興,好像那時候能選擇的東西也不多,也沒有現(xiàn)在所謂的選擇恐懼癥,餓了的時候大多是去吃一碗面,再點一碗小餛飩,熱氣騰騰地端上桌,面條根根分明又排列整齊。端上桌了卻不急著吃,要先用筷子將面挑起,店里風扇吹著面上的蒸氣,吹到給自己臉上氤氳出一層水霧,像是這一碗面條給人的擁抱或是溫柔一吻。面條偏硬的多,加了堿的機制面,能在嘴里分辨出咬斷每一根面條的力氣,帶著湯汁香氣在嘴里爆開,心里對這碗面的期待便是得到了著力點,宛如一拳頭打透了擋著光的木板,從內(nèi)到外地舒服起來。
除了單純舌尖上的體驗,更多的是附在味蕾上的記憶。青團子里包裹的春天,肉月餅里埋藏的團圓,蘿卜絲餅里帶著放學時的滿足。至于面,同樣是一碗面,記載了我高中三年匆忙的記憶。
六中的早餐總是提供面條,價格便宜——三塊錢一碗,白色泡沫碗裝著,澆頭有雪菜肉絲、香菇、扁尖肉絲等,味道還分外好吃。每天早上的食堂窗口,總能排起長隊。教室里作業(yè)本的傳遞帶著面條的香味,有時遲到了被老師罰站在教室門口外面,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暗自得意:嘿嘿,料你也猜不到我背在后面的手里還端著一碗面!聽著老師早自習的講課聲,自己卻在門外偷偷吸溜面條,內(nèi)心隱隱地透出點優(yōu)越來。
大學的寒暑假回家,總是還要和老同學一起去六中吃碗面,吃著笑著,恍惚回到了高中的時候。endprint